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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民族大迁徙史话 【楔子】 条顿悲歌 1 (最新) -- 神州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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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条顿悲歌 6

其实,如果辛布里人、条顿人和阿姆布昂人在阿劳西奥战役后能够及时果断地向罗马进军的话,马略精心设计的军事改革蓝图根本不可能变成现实。公元前104年夏天,马略匆忙地带着5万还没有训练好的新兵开往山南高卢前线,却没有在当地发现任何敌人。不可思议!辛布里人、条顿人和阿姆布昂人竟然没有南下意大利!马略调集了大量会讲凯尔特语的间谍,让他们戴上红色假发,化装成高卢人,四地去搜集敌人的情报,这才得知:由于人口过多,后勤补给不足,在阿劳西奥战役后,日耳曼人决定兵分两路,到高卢各地去收集粮草。按照计划,辛布里人西进加龙河(Garone)流域,既而南下西班牙;条顿人和阿姆布昂人则北上塞纳河(Seine)流域,然后向莱茵河方向开去了。罗马真是洪福齐天!

敌人已经远去,现在马略可以放心大胆地训练他的军队了。他在公元前104、103、102年连续三度当选为执政官,改革大业推行得颇为顺利。马略知道,那些野蛮人迟早是要回来的;罗讷河谷这意大利的门户,决不能再一次向敌人敞开;世界上又有什么东西,比在当年遭受羞辱的故地复仇更加令人神清气爽呢?为此,他在罗讷河流域修建了大量的工事,还特意造了一条运河以连接军营和地中海,保证运粮渠道的畅通。不知不觉三年过去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罗马士兵们摩拳擦掌,就等着日耳曼人送上门来拼杀了。

辛布里人在西班牙山区遭到当地土著的层层阻击,进展很不顺利,终于在公元前103年折回高卢;条顿人和阿姆布昂人则横扫了高卢北部的所有凯尔特部落,唯有莱茵河西岸的比利时人(Belgae,也译作比尔及人)能够抵挡住他们的攻势。有证据表明,条顿人中的一部分曾经在不列颠岛南部登陆,另一部分甚至还东渡莱茵河返回中欧,今德国西北部著名的“条顿堡森林”就是因他们而得名的。百年之后,那里将成为罗马军的又一块集体坟墓。

公元前102年春天,马略得到可靠的军事情报:辛布里人、条顿人和阿姆布昂人已经在塞纳河上游会师,正向东南方向移动。他们同居住在今瑞士地区的赫尔维提人(Helvetii,也译作厄尔维几人)结成了同盟,打算通过后者的领地向意大利进军。马略认为敌人有两条路线可供选择:要么沿阿劳西奥战役的原路,顺罗讷河南下;要么沿汉尼拔当年入侵意大利的路线翻越阿尔卑斯山。他于是作了两手准备:自己率领十个军团防御离敌人稍近的罗讷河谷,而把防御意大利北部的重任交给了当年的另一位执政官卡图卢斯(Catulus),以及跟随自己多年的一位青年贵族将领苏拉(Sulla)。后来的历史证明,这样的战略安排险些铸成大错。

在罗讷河上游地区,由于人数过多,给养不足,日耳曼人再次兵分两路:辛布里人选择了汉尼拔之路,条顿人和阿姆布昂人则直接南奔地中海,结果一头撞上了马略军主力。他们在山丘上用三层牛车圈住自己的家眷,然后全体成年男子猛扑向罗马军的壁垒。根据罗马历史学家普鲁塔克(Plutarch)的记载,战斗一连持续了三天没有分出胜负,“到了第四天早晨,野蛮人突然躁动起来,带着他们所有的财产,绕过罗马营垒走了。直到现在才可以从行进速度和通过时间来粗略地计算出对方的巨大数目:那漫长的队伍足足走了六天六夜,才从我军的面前消失。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跑到我们的营垒前,用嘲笑的口吻询问我军将士:‘胆小如鼠的缩头乌龟们,是否有什么口信要托我们带给你们留在罗马的女人们啊?要知道,她们很快就会投入我们的怀抱了呀!’”

愤怒的罗马将士们纷纷请战,却毫无例外地遭到了马略的回绝。一连数日的防御战已经使得自己的部下熟悉了敌人的作战方式,而且对方也明显地开始轻视自己。但在同等条件下,罗马军队依然很难是条顿武士的对手,再一次惨败无疑将意味着罗马共和国的灭亡,他冒不起这个险,但这当然不意味着他会纵容对方直扑意大利而去。等到敌人已经走远了,马略悄无声息地把军队从堡垒中拉了出来,紧紧追了上去。经过多年的体能训练,罗马人现在跑得很快,不久就从侧翼超过了日耳曼大军,并且在山顶上发现:对方的前哨阿姆布昂人正在河谷中洗澡……

初秋的高卢南部干燥而闷热,让习惯寒冷气候的阿姆布昂人非常不适应。饱受长途跋涉之苦的他们全然忘记了可能潜伏在身边的危险,把衣服和武器都扔在河岸上,跳进清凉的河水里去嬉戏。这条小河名叫六水河(Aquae Sextiae),因为一个名叫“六”(Sextius)的罗马人在此处经营过一片葡萄种植园。机不可失,马略把眼前美好的自然与人文景观统统抛到脑后,对已经奔跑得嗓子眼冒烟的部下们简短而冷酷地说道:“你们不是要水喝么?我在山下卖给你们。用血来买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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