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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飞腾的火焰-萨珊波斯四百年(不定期填坑) -- 赫克托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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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第四季 天命之主 第18章 骑兵攻击

弗里提格造反作乱时,东罗皇帝瓦伦斯正率领精兵强将,坐镇安条克,为亚美尼亚与沙普尔二世明争暗斗。当时沙普尔已经行将就木,他的弟弟、儿子们之间吵吵闹闹,为继承权而争执。颇有振作之心的瓦伦斯,动了趁机东进,踏平萨珊帝国的心思。哥特人造反作乱的战报,让他永远的放弃了东征的打算,率领大军西进。

即将到来的这场著名战役,在西方历史上的地位极高,相关的记载不少,后人的研究、争议更多。其中可信度最高、最详细的记载,出自同时代的著名罗马史学家阿米安-马西利努斯(Ammianus Marcellinus)的名著《历史》(Historiae)。爱德华-吉本就说,来自其他人的所有资料,加在一起也没有阿米安的重要。本文以下的叙述,如果没有特别指明,都来自阿米安的《历史》第31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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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伦斯皇帝 =====

经过长途行军,瓦伦斯在5月底到达君士坦丁堡。自瓦伦斯当上东帝以来,他就很少回君堡,他的首都几乎一直在亚洲。瓦伦斯即位之初,前朝大将普罗科比还盘踞君堡叛乱,可以想象瓦伦斯在君堡的群众基础很差。一贯无法无天、热衷抢劫的罗马军人,在这个欧亚之交的花花世界,还闹出了几场骚乱,搞得瓦伦斯心烦意乱。在君堡盘桓的数日中,瓦伦斯专门从意大利召来一位大将—塞巴斯蒂安(Sebastian),让他担任步兵司令,取代担任过亚美尼亚驻屯军司令、谋杀了前任亚美尼亚国王帕普(Pap)的图拉真(Traianus)。随后皇帝率领因长途劳顿,又在东线没取得像样战绩,而士气低落的远征军,磨磨蹭蹭西行。行至君堡附近的米兰霞行宫(Melanthias),皇帝拿出行宫中的财物、酒食隆重犒劳了部下们一番,还发表了几番热情洋溢的演说,顺便为此前的收留蛮族的政策辩护。瓦伦斯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提高士气,抚慰军心,免得还没打仗就被部下们杀了。

行至尼斯(Nice)附近,侦察兵向瓦伦斯汇报说,此前散布在色雷斯各地,杀人越货的西哥特人,听说皇帝御驾亲征而来,正在匆忙向阿德里安堡集结。皇帝闻讯,立即命令塞巴斯蒂安率领数千精锐,作为尖兵搜索前进。塞将军行至阿德里安堡附近时,发现了大批西哥特敌军。由于所部太少,塞将军决定先进入阿德里安堡补充给养,或者躲一下敌人的兵锋。然而守军却紧闭城门,拒绝塞将军入内,因为他们认定塞将军这点人马早已被野蛮人击败,被生俘的塞将军主动或被动的成了敌人的奸细,企图赚开城门。几经交涉,双方才消除误会,塞将军终于进了城。

阿德里安堡(Adrianople)又译作亚德里安堡、阿德里亚堡,位于巴尔干半岛东南的色雷斯地区(Thrace, 土耳其的欧洲部分),现属土耳其,大致在土耳其、希腊、保加利亚交界处。相传为特洛伊战争中希腊联军统帅阿伽门农(Agamemnon)之子俄瑞斯忒斯(Orestes)所建,后由罗马五贤帝之一的哈德良(Hadrian)重建,并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为【哈德良波利斯】(Hadrianopolis),意为【哈德良之城】。名字中的【波利斯】(polis)意为【城市、城邦】,至今依然常用于城市名字,例如美国NBA【明尼苏达森林狼队】的所在地【明尼阿波利斯】(Minneapolis)。日后【哈德良波利斯】,转讹成了阿德里安堡。由于这里扼守欧亚交通要冲,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324年,君士坦丁大帝与妹夫李锡尼,在此地进行了一场决定各自命运的大决战。1362年,奥斯曼苏丹穆拉德一世(Murad I)将其占领,并改名为埃迪尔内(Edirne),1365年成了奥斯曼的新首都,直到1453年穆罕默德二世攻占并迁都君士坦丁堡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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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海海峡形势图。尼科米地亚是戴克里先的首都,尼西亚曾经是尼西亚帝国、奥斯曼帝国首都,伊斯坦布尔就是君士坦丁堡,阿德里安堡/埃迪尔内也曾是奥斯曼帝国首都 =====

由于阿德里安堡的位置过于重要,特别是君士坦丁迁都君士坦丁堡以来,阿德里安堡又成了君堡的门户。进入阿德里安堡之后,塞巴斯蒂安秣马厉兵,好吃好喝好休息了一天,于次日凌晨秘密出城,隐蔽在城外的高地和树林中。到了晚上,一支满载抢劫来的战利品的西哥特分队,进入潜伏的塞将军的攻击范围。塞将军当机立断,率部趁暗夜杀出,除了极少数眼明脚快的蛮族之外,其余的野蛮人统统送命,敌人抢来的财物落入塞将军之手。战利品的数量之多,用阿米安的原话来形容,是阿德里安堡和城外空地都装不下(neither the city, nor the extensive plains around could contain it)。到目前为止,塞巴斯蒂安不仅首战告捷,还大获全胜。

更妙的是,蛮族乱党的统帅弗里提格,既不知道塞将军所部是不是罗军主力,更不知道总共来了多少罗马军队。弗里提格只得立即命令将散布各地的部下,集结到开阔的Cabyle城附近,以免再次被罗军伏击。此时的弗里提格已经完全堕入战争迷雾之中,他和他的部下深入罗马帝国境内,完全是悬军深入,周边的罗马城市和军民,也因为他们的杀人越货而对他们恨之入骨。毫无群众基础的西哥特人及其蛮族盟友,已经陷入前有大军,后无退路的绝地。与弗里提格相反,瓦伦斯的形势不是小好是大好,而且越来越好。沦陷区的军民代表纷纷前来,表示愿意为王师带路,做马前卒,杀贼灭寇的干劲、热情、调门,比罗军将士们还高。

大约与此同时,瓦伦斯的侄子—西帝格拉提安发来书信说,他刚刚战胜一批入侵的阿勒曼尼人,率领一批轻装部队日夜兼程东来。在顺多瑙河东下时,西帝陛下偶染小恙(intermittent fever, 间歇性感冒?),耽误了行程。在战神营(Camp of Mars, 塞尔维亚与罗马尼亚边境上的多瑙河畔)遭到一支阿兰游骑兵的骚扰,损失了一些兵力。尽管有这些小插曲,格拉提安依然明确表示会尽快与瓦伦斯汇合,共同战胜背信弃义的西哥特蛮族。阿米安之后的史家,对跑到多瑙河中游骚扰格拉提安的这些阿兰人的来历,有着不同解读,他们有可能是与弗里提格一同逃到东罗避难的阿兰盟友,也可能是作为匈人附庸的原装阿兰人,无论事实如何,格拉提安都因为他们作梗,而未能及时赶到战场。格拉提安的不参战,对战局究竟有多大影响,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我个人倾向于,东西两军如能合作,能战胜弗里提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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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马军队行军 =====

同时看到塞巴斯蒂安、格拉提安的2份战报的瓦伦斯,一方面产生了轻敌的思想,认为西哥特叛匪不过如此;另一方面又打算赶在侄子之前,亲自指挥大军,一鼓荡平蛮族大军,独享胜利的荣耀,不让战胜阿勒曼尼人的侄子专美。基于这种判断,瓦伦斯立即点起主力军,星夜赶往阿德里安堡,在东帝的高级将领中,同样不乏热情高涨者,尤其是被塞将军替换的图拉真。图拉真是东线宿将,这次被皇帝临阵换将不说,塞巴斯蒂安又确实不辱使命,让图拉真感到面上无光,所以拼命鼓动皇帝上前线与塞将军争功。

另一方的弗里提格,企图利用骑兵量多质优的优势,侧击瓦伦斯的交通线和粮道,但弗里提格的这些奇兵,都被瓦伦斯一一挫败。虽然弗里提格的计划并未得逞,其思路依然是正确的,瓦伦斯不仅未能警觉起来,反而更加坚信西哥特叛匪战斗力低下,根本不值一提。8月初,瓦伦斯及其大军抵达阿德里安堡,与先期到达的塞巴斯蒂安汇合。

8月8日,罗军侦察兵来报,西哥特军队正在向北运动,而且人数不到1万人。瓦伦斯闻之大喜,立即率部追击敌人。对于皇帝的决定,以塞巴斯蒂安为首的多数将领大加赞同,认为应该尽快与敌人接战。而持重谨慎的萨尔马特裔骑兵将领维克多(Victor)—并非的游牧民都是急性子,以及先期到达的西罗将领日口蘑(Richomeres),却认为应该慎重行事,等待格拉提安共同破敌才是万全之策。被荣誉冲昏头脑的瓦伦斯,根本听不进维克多和日口蘑的建议,决心在侄子到来之前结束战争。瓦伦斯刚出发,就遇到了弗里提格派来的求和使节—一位基督教长老,转达了弗里提格是被逼造反,现在请降、做罗马顺民的意愿。无论弗里提格的做法,是真的怕了瓦伦斯,还是缓兵之计,皇帝陛下的反应是肯定的,就是峻拒对手求和的同时,自信心又涨了一级。

8月9日早晨,瓦伦斯将辎重和少量军队留在阿德里安堡城内,率领大部分兵力出击。笔者出生的中国北方,是典型的大陆性气候,特点是夏季多雨而炎热,冬季干燥而寒冷。阿德里安堡所在的色雷斯地区,属地中海气候区,特点是夏季干燥而炎热,冬季潮湿而寒冷,8月初又是夏季最热的季节,地表温度可在40度以上。东罗马将士早上出发,行军约5小时后,到了中午才在阿德里安堡以北8英里处,发现西哥特营垒。此时罗马全军上下已经被高温、干渴折磨得汗流浃背,而且还没吃午饭,还没等与对手接战,体力便已消耗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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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装备今非昔比的哥特武士 =====

西哥特营垒极具日耳曼特色,他们将四轮马车(waggon)首尾连接为环形营地,妇孺放在营地中间保护起来,能战斗的男人在外围作战,敌人如果来攻,则先用弓箭、标枪伺候,最后以肉搏来决定胜负。营地中央的妇孺也不闲着,他们擂鼓敲锅、高声嘶喊,为老公、父亲加油鼓劲。几乎所有雄性动物都有在异性面前炫耀本领的本能,保护老婆孩子的天性,更会让日耳曼战士悍不畏死。果然,当严阵以待的西哥特看到罗军靠近时,立即发出震耳欲聋、惊心动魄甚至撕心裂肺的吼叫和嘶嗥。

写到这里笔者不得不暂停一下,就是双方有多少兵力。阿米安没有留下相关记载,我们这些后人只能猜,或者使劲猜。先说罗军的人数,John Warry的《经典世界战争》(Warfare in the Classical World)认为,包括辅助军在内的罗军,共有4万人,其中骑兵1万,步兵3万。至于蛮族叛匪,Warry认为先后投入战场的,不算妇孺的蛮族战斗人员有5万人,其中骑兵约2万。其他近现代史学家给出的数字,上下浮动很大,最少的数字是双方各1.5~2万。笔者个人倾向于John Warry的说法,即罗军4万,哥特等蛮族军队有5万,加上妇孺的话,蛮族应该在15万左右。

好了,让我们继续看战事进程。看到敌军马车阵,听到敌人嚎叫的瓦伦斯,第一反应是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敌人会这么多,远远超过先前预期的1万人。随即瓦伦斯命令全军以战斗队形展开,右翼骑兵突前,步兵则维持战线,全军伺机出击。此时最精锐的左翼重骑兵还没赶到,重装的他们掉队了,还在拥挤狭窄的路上挣扎。当罗马重骑兵的铠甲、盾牌、武器,互相撞击摩擦产生的发出巨大声响,传到西哥特人耳中时,弗里提格坐不住了。西哥特步兵已经在马车环阵中集结完毕,可他的骑兵,却在阿拉特乌斯(Althaeus)和萨夫拉克(Saphrax)的率领下,在外面打草谷未归。虽然弗里提格已经派人召回他们,他俩和骑兵们却一直不见踪影,如果此时瓦伦斯发起强攻,他无法确定他的马车环阵能否抵挡得住,毕竟罗马重装步兵的肉搏能力天下第一。于是弗里提格再次行使缓兵之计,又派出使节去罗马军营。西哥特使节见了皇帝,先奴颜婢膝的吹捧了皇帝一番,接着向皇帝表示,弗里提格愿意亲自来请降,条件是皇帝必须派一位高级将领去哥特军营做人质。

原先估计敌人只有1万的瓦伦斯,看着敌人的巨大马车阵,大致能估算出举族迁徙的敌人,战斗和非战斗人员,总数肯定超过10万。如果他发起强攻,在非战斗人员鼓舞下的蛮族战士,必然会做困兽之斗,总之不是块容易啃的骨头,如果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善之善者也,于是他也同意谈判。对于弗里提格派人质的要求,皇帝的财务官兼亲戚—Equitius,自告奋勇愿意去哥特军营做人质。不过哥特人认为Equitius的级别太低,要求皇帝换人,于是另一位罗军将领日口蘑,表示愿意为皇帝分忧,去哥特大营。就这样双方拖拖拉拉,折腾到大约14:00。全副武装的罗马将士,又在太阳底下晒了2个多小时,又饿又渴又热,已经士气低迷、体力耗尽、精神恍惚。在高处扎营的哥特人,趁机点燃柴草、沥青,浓烈的有毒黑烟呛得罗军睁不开眼,一个个涕泗横流。

就在日口蘑前往哥特人军营的路上,伊比利亚人将领Bacurius手下的弓箭手和持盾骑兵(Scutarii),大概是耐不住寂寞,突然向哥特大营发起攻击。好整以暇多时的哥特步兵,立即从大营里冲出来,向敌人发起反冲击,主动挑起战端的。罗马弓箭手和持盾骑兵,在敌人冲击下瞬间崩溃,幸存者也逃离战场,黄鹤一去不复返。双方战斗人员的主体—重步兵,很快就绞杀在一起,肉搏战象野火一样,在整个战线上蔓延开来。

此时的哥特人已经不再是徒具血气之勇,而装备落后的野蛮人。一方面罗马帝国经济萧条、国力日衰,武器铠甲的制造水平江河日下。另一方面哥特人等蛮族与罗马交战多次,缴获剥取了大量优质武器,还洗劫了罗马在巴尔干的军火库,装备水平已经与罗马人相差无几。占两军主体的步兵在正面激烈厮杀,哥特妇孺则在哥特步兵后方加油鼓劲,哥特步兵们更加剽悍蛮勇,人人奋勇争先死战不退,一时间战场上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就在战局胶着之际,阿拉特乌斯和萨夫拉克率领的哥特骑兵及时返回,突然出现在罗军的视野中,阿米安的原话是,【他们像闪电一样,从山上冲下】(descending from the mountains like a thunderbolt)。值得注意的是,有一支阿兰骑兵随哥特骑兵作战,他们可能是匈人派出的先头部队。见形势危急,瓦伦斯命令两翼的骑兵出击,冲击缺乏保护的哥特步兵两翼,打算先打垮哥特步兵,再返身翻腾半周,回头再对付刚出现的哥特-阿兰骑兵。罗军左翼重骑兵的攻击比较顺利,推进到马车阵前。熟悉南北朝历史的读者,想必知道417年刘裕大破北魏重骑兵的却月阵,其原理是重骑兵可以冲开步兵方阵,却冲不开首尾连接的的战车环。罗马重骑兵在阿德里安堡战场也遇到了同样问题,他们在战车阵前失去了速度,被哥特步兵粘住,前有杀红眼的哥特步兵海,背后有掩杀上来的哥特骑兵,很快就在前后夹击下全军覆没。

失去了左翼的掩护,罗马步兵的侧后完全暴露在哥特人面前,他们阵脚大乱,互相挤轧,士兵们甚至无法拔剑,伸出的手被自己人死死夹住而收不回来。恰在此时,战场上突然狂风大作,飞砂走石,天昏地暗,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是1300年后,李自成的大顺军在山海关一片石与吴三桂大战时,一股阴风突然间吹得天地愁惨,日月无光,辫子军突然出现,击溃闯王。这昏天黑地的一刹那,已经预示了罗马帝国与大明帝国,即将悲惨的落入蛮族之手。

转瞬间天光又亮,哥特-阿兰人胜局已定,营内的步兵倾巢而出,与营外的骑兵铁壁合围,将罗马将士围得铁桶一般。东罗最精锐的野战军被挤成一堆,全无回旋余地,蛮族的弓箭标枪如雨点冰雹,每支都无虚发,将战斗彻底变成一边倒的大屠杀。斗志昂扬的蛮族人狂呼大叫,下手越加凶狠,不论对手抵抗还是投降,一概格杀勿论。哥特人仿佛陷入狂暴状态,即使手断脚折,也似乎不知疼痛,即使行将死亡,嘴里依然吐出可怕的诅咒声。罗马人很快就丧失抵抗力,他们剑钝矛断,仅有的体力和战斗意志都丧失殆尽。战场上血流成河,不久又形成血池;极目所望,但见尸积如山,沟壑为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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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德里安堡战役走势图 =====

包括塞巴斯蒂安、Equitius、图拉真在内多位宿将,都死于此战。关于瓦伦斯皇帝的结局,阿米安同时记载了2种说法。一是当场战死,事后无法辨认和寻找尸体。另一种是瓦伦斯身中一箭,在卫队和宦官的保护下突围,身受重伤的他躲入一幢两层的农舍中,寄望于哥特人能在追杀过程中,放过这幢不起眼的小楼。可是追兵很快就发现农舍中有人,立即将它团团围住,喝令罗马人缴械投降。见天色已晚,罗马人又困兽犹斗,西哥特人没有兴趣再慢慢围攻,便学晋文公对付介子推的招数,改用火攻。火焰腾飞之际,一个罗马卫兵从二楼的窗户里跳出,告诉哥特人农舍里躲着东罗马皇帝。企图获得俘获皇帝荣誉并换取赎金的哥特人,大惊失色,赶紧救火。待烈火熄灭时,瓦伦斯已经gone with the fire。不幸的瓦伦斯,成了继251年,德基乌斯 (Decius)皇帝死于哥特人之手后,第1位死于外战又死在本国土地上的罗马皇帝。

战役的结果,是2/3的罗马人去见了上帝和坐在上帝右手的耶稣,无论他是尼西亚派,还是阿里安派。参战罗马人数按4万计,有2.7万人阵亡,东罗马皇帝与众多高官宿将,也一齐丧命。阿米安说这是坎尼战役以来,罗马最惨痛的一次外战失败。经此一仗,罗马帝国不可救药的向灭亡奔去,而欧洲也注定要迎来一个蛮族兴起的时代,因此许多学者把378年8月9日视为中世纪的开端。

就军事史而言,骑兵的重要性在此战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突出。虽然此战中的骑兵数量并不太多,但起到的作用确实是关键性和决定性的。当时的哥特骑兵披甲并不算太重,一手持矛一手持盾,并佩戴重剑。与他们合作的阿兰骑兵,同样属于轻骑兵。尽管匈人没有参战,但他们独步天下的轻装弓骑,将很快席卷欧洲,留下【上帝之鞭】这个让人心惊的名字。罗马的重步兵方阵则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和他们创造的辉煌帝国,一同逐渐淡出历史舞台,骑兵时代则悄然来临。

最后,笔者还得按惯例给瓦伦斯盖棺定论。作为一位要为帝国灭亡负责的横死皇帝,他不配获得庙号,我给他的谥号是【息皇帝】,取【谋虑不成曰息】之意,属于中下等的谥号。

东帝瓦伦斯死了,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谁来收拾东罗马帝国的烂摊子呢,请看下回《东落西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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