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小说]梦中的婚礼《1》 -- 平沙落雁
一阵悠扬的琴声从学生俱乐部里传出,一个梳马尾的女孩正在弹车尔尼的练习曲,门口依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孩。
一曲完了,女孩突然扭过头来微笑着冲男孩说:“哎,你好象挺喜欢听我弹琴的嘛。”
男孩吃了一惊,嘴里含糊不清地低声嘟囔:“嗯。。可能有点儿吧。。”说着涨红了脸。
“什么呀,我在这儿都见你好几回了”女孩笑着用眼睛上下打量着男孩。
“。。。”男孩的脸更红了。
“这是练习曲,最难听了,让我弹几个好听的吧”说着女孩又弹起琴来,一阵优美,温柔的旋律从她手下流出。
男孩站在一边认真地听着。
“怎么样?好听吗?你喜欢哪一首?”女孩抬起一双笑眼看着他。
“第一首,好象是克莱德曼的,叫什么名儿啊?”
“嗬,还知道克莱德曼呢,挺不简单的,你呵”女孩笑得更开了“这个叫《梦中的婚礼》,我也最喜欢了。你是88的吧?叫什么名字?”
“刘松林”
“我叫王芸,是87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刘松林一直在到处找机会接近王芸,但是有好几次王芸明明就从他的身边过,就是对他不理不睬,象是没看见,自顾自地和同伴说笑。
可到了晚上,在琴房她还是照旧跟刘松林一边聊天说笑,一边弹琴。
一天, 刘松林鼓足勇气问王芸:“你礼拜五下午回家吗?”
“当然啦。”
“那咱们一起走,行吗?”
“那哪儿成呵,别人会看见的,再说你知道我们家在哪儿呢?”
“不是都得到前门倒车吗?”
“。。。”
“噢,对了,我们正讲生化呢,有几个地儿老闹不明白,想找个上一级的人问问。”
“行呵,那你就在前门车站等我---------别太近了,别让咱们学校的人看见,记得带上书。”
到了礼拜五,王芸吃了中午饭又洗了澡,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和同宿舍的的女孩儿们一块儿回家,到了前门,别人都四散走了,她还站那儿东张西望,看见刘松林往这边儿过来,就故意装作没看见,一头钻进了一家食品店,刘松林也跟了进来。
“你怎么刚到,我都等半天了。”
“等车就等了二十分钟--------还当你走了呢。”
“快走吧,还买什么呢?”
“我得买一代锅巴,我每礼拜都买的--------哎,那边儿有卖糖炒栗子的,我得去买点儿。”
“买那么些干嘛?”
“我饿了。”
“不是刚吃了饭吗,怎么又饿了?”
王芸白了他一眼“我就饿了,你管呢,你帮我拿着书包,我这就回来。”
一会儿她捧着一包糖炒栗子回来,“得找个地儿吃呵,这儿乱哄哄的。”
“上广场吧。”
“那哪儿成呵,就咱们往地上一坐,剥栗子吃,多给咱伟大祖国栽面儿呵。上中山公园吧。”
到了公园门口,刘松林要去买票,王芸拦住了他:“大姐姐带个小弟弟逛公园,当然得姐姐买票了。“说着大笑起来。
“谁是你弟弟了?下月我就十九岁了。“
“一百岁也没用,比我小就是我弟弟,好啦,好啦,不开玩笑了,个人买个人的吧。“
进了公园,找一长凳坐下。
“拿书来,哪儿不明白,快说。“
“这儿,还有那儿。“
“噢,就这个呀--------容易容易,嗯,让我想想。。。是这样的。。。明白了?这学期是谁教你们呀?--------这么简单的东西都教不明白?”
“就是那个金老头。”
“他呀,讲课讲的飞快,笔记都记不下来,是吧?”
“就是,你能把你去年的笔记借我抄抄吗?”
王芸横了他一眼,“行呵,就是别让人看见,对了,我记性不太好,你最好明天给我打个电话提醒我一下,你有纸吗?“
“就写我手背上吧。“
他们又吃又聊了一阵,突然王芸惊呼一声“坏了,那不是咱们学校的那一对儿吗,快跑!“站起来拎起书包就跑,一边跑,一边笑,一会儿就上气不接下气了,停下来喘气,还在不停地笑。
刘松林跟在她后头也停下来,“你跑什么呀?“
“你没看见咱们学校的XXX和XX了吗?“
“没看见。“
“谁叫你是近视眼来的?“
望着她那笑靥如花的脸,额头还有细细的汗珠,刘松林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猛地搂住了她的肩膀,轻轻地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王芸吓了一大跳,一步跳开,象刚被蛇咬了一口似的,一手捂着被他吻过的地方,脸涨的通红,瞪着眼:“你这是干什么呀!“
“我。。我就是。。嗯。。喜欢你。。。“刘松林的脸也烧的厉害。
“喜欢你就好好说呗,干嘛这样呵,你才多点儿大,就不学好,要让你爸妈知道了,还不活活气死?“
“我爸妈才不管我呢“
“那不是还有学校老师呢吗?“
“老师也管不着这种事儿呵“
“哼“
王芸气呼呼地拎上书包就走,刘松林赶紧跟上。
王芸低着头,两手插在裙子兜里慢慢往前走,刘松林在一边儿小心翼翼地跟着,一边不时偷看她的脸色,手心都攥出汗了,过了一会儿,看着她的脸色有缓,才小心谨慎地赔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呵。。“
王芸停下来,斜了他一眼,一笑,“瞧把你给吓的。。算了,算了,以后别这么干了就是了。天不早了,该回家了“。
于是两人来到长安街上等车,王芸往东坐车,刘松林往西。
刘松林把王芸送到路南边,可还不走。
“你怎么还不走,那边儿都过两趟车了。“
“嗯“
“你到是走呵。“
“嗯“
“怎么光答应,不挪窝呵?快走呵---------哎,找死呢,你,还没变灯呢,就乱闯。“
刘松林总算过了马路,他紧跑几步,一下窜起来,去够路边的松树枝,然后回过身来向王芸挥手,王芸也向他招手,他又作了一个飞吻,王芸扭过头去看别处,但他知道她一定看见了,而且一定有羞涩的红晕出现在她脸上。
刘松林脸上的喜悦感染了边儿上等车的一老太太,
“小伙子,干嘛那么乐嗬呵?那边的是你女朋友吗?“
“是呵“
“那边儿站着一溜儿姑娘呢,到底哪个是呵?“
“那个穿黄裙子的。“
“她是不是特俊呵?“
“那当然了。“
去年也是这个时节,刘松林刚刚踏进医学院的大门,在教学楼前第一次见到王芸的时候,她的打扮和今天一模一样,黑白条子大翻领的海军衫,下面是明黄色的背带裙,扎着马尾,刘松林象是被雷电击了一下似的,心中一颤,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叫“明艳照人“,那漆黑的头发,漆黑的眉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还有那灿烂得不能再灿烂的笑容。。。
从此,他每天到处在搜寻着她的身影,就算看她一眼也能让他兴奋一天--------他知道自己爱上这个姑娘了,但她是高年级的女生,是他的师姐,他怎么能爱上一个比他大的女孩呢?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去年冬天,一次他碰巧在图书馆占到了她对面的位子,欣赏了一晚上她的长睫毛,那又黑又密的睫毛象是长在了他的心上,弄的他心痒痒--------书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后来他发现她天天到俱乐部去练琴,就时常在那儿晃悠,平时她对他也是只当没看见,不理不睬的,那天也不知是哪根筋动了,终于开口了,还冲他微笑---------原来高不可攀的冰女郎还是挺和蔼可亲,还爱说爱笑的,这真大出他的意料。
礼拜六下午,刘松林在胡同口打公用电话,接电话的正是王芸。
“谁呀?”
“我,刘松林。”
“你呀,什么事儿?”
“你不是让我今天给你打电话,提醒你带笔记吗?”
“噢,我已经放好了,还有啥事儿?-------没事儿,我挂了呵。对了,你可别对别人说你认识我,在学校咱俩就装不认识, 听见了?”
电话“啪”地一声断了,刘松林举着话筒,耳边还回响着王芸那冷淡又懒洋洋的声音,心想她这是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呢,今天就又成这样了。
礼拜一晚上,王芸把笔记递他就不再跟他说一句话了,挺直了腰板儿自顾自练琴。
那一个礼拜王芸也没再和他说一句话,刘松林拼命回想自己哪儿得罪她了,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看看她和别人在一起的神情也没啥异样的。
到了礼拜五,刘松林早早到了前门,守在车站,盯着一辆辆陆续到站的公共汽车,搜寻着那熟悉的身影,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叫他等到了。
王芸还是低着头,手插着兜慢慢走着,他跟上去叫她,她一抬头“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呢”
“谁让你等了?”
“就不许我找你啊?”
于是他们又来到中山公园,王芸一路上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默默地走,刘松林忍不住问:“你这是怎么了?上礼拜还好好的,是考试没考好,还是跟人闹别扭了?“
“都不是,没啥事儿。“
“没事儿干嘛沉着个脸,象谁欠你二百吊似的?“
“真没事儿,再说跟你也没关系,你就别问了。“说着她坐下来,用胳膊抱住膝盖,把头埋在上头,过了好一阵子,她扭过头去,说:”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不,我陪着你。“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让你走你就走呗,哪儿那么??唆“她有点儿生气了,提高了嗓门儿。
刘松林没办法只好站起来,犹犹豫豫地走开去,躲在不远的小树林里,见王芸过了一阵慢慢站起来,朝大门走去。
后来他发现王芸总是周期性地情绪波动--------一个礼拜好,一个礼拜坏,有时连着两三个礼拜好,那接下来的那个礼拜就肯定情绪坏的要死,也不让问,渐渐地他都习惯了,在她情绪不好的时候陪着她吃点儿东西,最后总能好一点儿。
转眼间寒假到了,一天早上刘松林刚起床,就听见管传呼电话的老太太一路叫他就接电话,他一边儿披衣服,一边儿心里纳闷是谁来的电话呢。
一接过话筒,就传来王芸不耐烦的声音,“怎么这半天?这早晚了还没起呢?。。快点儿,上我们家来。。对,就现在,地址早告诉过你的。。记一下怎么坐车。。什么?你骑车?那好,现在是八点,你九点到呵?“
九点差五分,满头大汗的刘松林已经站在王芸家门口了。
王芸开了门,迎他进去,说“家没人,随便坐。“
刘松林打量着她家,那是两室一厅的单元房,地上铺着红色的地板革,大屋摆着双人床,组合柜,沙发,显然是她父母的屋子,屋里彩电,录像机,冰箱,组合音响等电器一应俱全,他想起来王芸说过她父母都是高知,而她是独生女,那间小屋摆着单人床,钢琴,很显然是她的房间。
“看什么呢?“王芸端着托盘笑吟吟地走进来,她把托盘放在茶几上说,”喝点儿咖啡吧“,刘松林见托盘里的是一套细瓷镶花边儿的咖啡具,刚冲好的两杯咖啡还冒热气,就端起一杯喝了一口,”哎,怎么那么苦,跟中药似的?“
“老冒儿,还没加糖和牛奶呢。。哎,别用手,没见那儿有夹子啊?。。再用勺搅一搅。。对了。。就是这样。“
然后她拿出一张外国唱片放在唱机上,放给他听,又抱来一大堆相册,有她的也有她父母出国访问时照的,看完照片,就拿出她的集邮册和她搜集的各种玉佩给他看,一边儿还絮絮叨叨地告诉他这些邮票和玉佩的来历。
一会儿就到了中午,王芸叫起来:“哎呀,都十二点了,我得给你弄点儿吃的”她打开冰箱门“可我妈给我留的饭只够我一人的,我下楼去买几袋冻饺子吧”
“冻饺子又贵又不好吃,还不如自己包呢。”
“可我不会擀皮儿呵”
“会擀的在这儿呢--------有肉馅儿吗?。。韭菜或是白菜都行。。面在哪儿呢?。。你把肉馅儿搁暖气上化一化,再把韭菜择择,洗了。”
王芸按他的吩咐做了,一会儿又叫起来“是现放肉还是先放菜啊?还有搁多少酱油,多少盐哪?”
“算了,还是我来吧。”刘松林拍了拍沾满面粉的手,又去和馅儿。
到了包的时候,他看王芸慢条斯理地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捏着,又看不惯了“象您这速度,咱们一辈子也吃不上了。。起开起开,你烧水去算了。。你怎么什么都不会啊?”
“跟你说老实话吧,我除了会冲个咖啡,炒个西红柿鸡蛋就啥也不会了。”
“您倒还有脸说”
“这有什么没脸的,你会不就行了,我就饿不着了,对吧?”她冲他嘻皮笑脸。
他不尽心头一热。
吃完收拾完了,王芸打开琴盖,又弹起了那首《梦中的婚礼》,刘松林心中一阵激荡,挨着她坐下,搂住她的肩膀说:“王芸,将来我们毕业了就结婚,行吗,嗯?”
王芸听了一楞,然后笑起来:“你才多大呵,就想结婚---------告诉你呵,你可别胡思乱想,我比你大,是你姐,别对你姐那么没大没小的。”
“那不是我才比你小一岁零十天吗?”
“小一天都不行。”
“马克思不是还比燕妮小七岁呢嘛?”
“想当马克思?”王芸瞅瞅他,笑着说“那先得长出一脸大胡子再说。”
“我要一礼拜不刮脸不就长出来了?”
“是吗?让我摸摸看”,说着她伸手过来假装要摸刘松林的下巴,还没碰到就夸张地大叫:“哎呀,这人还真有胡子耶,还扎手呢!”说完就滚到沙发上哈哈大笑。
一会儿,两人都靠到沙发上,王芸靠在刘松林的身边儿,抱着他的胳膊,刘松林看着她那红扑扑的脸蛋,乎扇乎扇的长睫毛,还有娇艳欲滴的嘴唇,心中的欲望一阵阵象潮水般涌上来,他竭力克制着自己,可王芸一点儿没查觉,还一边儿低声嘟囔着什么,一边儿还“哧哧”傻笑,更弄的刘松林欲火难忍,他拼命咬着牙,把头扭过去不看她,就在他觉的快挺不住了,牙都快咬碎的时候,王芸噌地一下蹦起来,“呀,都三点了,你得走了,我妈就要回来了。”
“你妈不是五点才下班儿吗?”
“我还得收拾收拾,不能让她看出有人来过,另外我还得练练琴,明天老师来上课,要看我弹的太生又要不高兴了。。。快走呵,你怎么还不动活儿?“
寒假过后不久,王芸他们就下了临床,她分到的教学医院离学校很远,刘松林想在去找她,她不让。
“你别来,那么远,多耽搁工夫,再说我们班的人都认识你,这样影响不好。。让人觉得咱们好象在谈恋爱似的,我上学期就因为老跟你出去玩儿,奖学金都没戏了,这学期可再也不能这样了。。。什么?你礼拜五下午来?那也不行,我还上托福班儿呢。。没机会见面?那就别见了呗。。打电话?那你得花多少电话费呵?。。我说咱们就算了吧。”
这边儿刘松林可急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呵?来不来就变卦,下临床以前还好好的呢,现在怎么又说算了呢?”
“我这人就这样,你看不惯正好散伙儿。”
“不行,咱们得找个地儿说说清楚。”
“说什么呀?没啥可说的。”
“不行,一定得说说清楚--------你是不是看上别人了?那主儿是你们班的还是上一级的?”
“你说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我们班男生了,上一级的不是大面瓜就是丑八怪---------再说要看上早在学校就看上了,也不会等到现在了,谁不知你是咱学校头一号大帅哥呵,不看上你还看上谁呀?”
“那你准是看上你们教学医院的大夫了。”
“我说刘松林,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我才来几天呵,一个大夫还不认识呢。”
在刘松林的一再要求下,王芸才答应礼拜五下午到北海见面。
那天,王芸还是一付心事重重,愁眉苦脸的样子,她已经不扎马尾了,把头发编成一根辫子垂在脑后。
刘松林迎上去,抱住她的肩膀,再捧起她的脸:“你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觉的咱俩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
“你瞧,我比你大。。”
“又来了,我都听烦了。”
“还有我爸妈都盼着我大学毕业以后能出国留学去,将来拿个博士回来呢。”
“你一个女孩子跑那么老远干嘛去呵?你家里人也放得下心来?”
王芸严肃地看着他,说:“这就是咱俩最大的区别了,我从小就立志当个科学家-------安徒生的《光辉的荆棘路》你看过吗?。。那《第二次握手》你总看过吧?。。那个女科学家丁洁琼就是我从小崇拜的偶像。我的好几个表姐表哥都在外国留学,至少也是硕士,有一个还在英国剑桥读博士呢,我爸把他寄回来的照片放在我的书桌上,好鼓励我向他学习,将来也到剑桥留学。“
“出国留学是好事,可这也不是咱们分手的理由呵,咱俩可以一起走嘛。“
“说的容易,就冲咱俩这样老玩儿,一辈子甭想出得去,再说你们家就你一儿子,你妈不是还盼着你早点儿结婚,好抱孙子呢嘛?“
“你这人说话怎么那么损哪?我妈惹着你什么了?---------噢,我明白了,你嫌我们家是工人,是不是?陪不上你,对吧?--------直说不完了,干么兜那么大一圈子,又是出国,又是当科学家的?“
“不是,不是,我真不是嫌你们家了,我又不是刚知道你们家是工人。我是说咱们志不同道不合的,将来很难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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