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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从一个中国叛逃者角度描述苏联最后二十年-飞扬军事 -- 绝对不是白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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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第一章 历史的大玩笑:——一个反苏分子出逃苏联

第一章 历史的大玩笑:

  ——一个反苏分子出逃苏联

  凄风苦雨之夜

  1970年4月24日午夜,两天大雨之后,恰逢天山融雪季节,是中苏界河霍尔果斯河一年中水量最大的时候。最深处水深达到两米,咆哮着翻滚着。我和衣涉水,水淹及颈,在浅水的地方也几次全身冲倒在河中。只好顺水斜切,艰难地走到对岸,从头发到鞋袜已全身湿透了。幸好下水前我用力把眼镜架扭弯扭窄了,近视眼镜还在眼上。

  风萧萧,夜沉沉,下旬的月亮光线透出了云层。回望对面高山的阴影,前面邻国边境线上高高的铁丝网隐约可见,还有从远处扫射过来的探照灯光和巡逻车的车灯光,像鬼火一般刺破了黑黝黝的夜空;饿狼嗥叫声,河水翻腾声,一起交织成恐怖的边界之夜,但在我心里已经没有一点恐怖的感觉了。十几年来,挨斗,挨骂,挨饿,挨劳改,我日夜生活在恐怖之中,早就患上恐怖麻木症了。同时,尽管春寒料峭,全身湿透,我全身却热血沸腾,似乎寒冷也离我而去。

  我在河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面朝向东方——我的祖国——坐了下来。我知道我已置身异国的土地,一泅过界河,再越过铁丝网就踏上了不归路,而这个国家却是我亲爱的祖国的敌国。我当了十三年“右派分子”,五年“黑帮分子”,家破人亡,在五百米深处煤矿矿井劳改,也许还要押上断头台。罪名只有一条,反苏,反斯大林,反对俄国和苏联分割我国大片领土。但鬼使神差,求生的本能却把我驱使到我反对的这个国家的土地上来了。

  我思绪绵绵,全身的热血也沸腾起来。我一定要活下来,活下来亲眼看到那些暴君奸贼的下场,看到祖国的新生。我怎么也不能相信一个有着五千年文明,经历了那么多大灾大难而没有倒下的中华民族会长期沉沦。我看透了“文革”当局的宣传,却又愚蠢地相信了“苏美合作,主宰世界”那一套说法。既然苏美合作,那么到了苏联以后,就可以有机会转到其他地方去了。我要去到有中国人的地方,第一个选择是台湾,其次是新加坡。我不愿意去香港或澳门,我和仇恨日本人一样仇恨英国佬和葡萄牙鬼。

  我们土家族是相信报应的,我已经看到一些大人物的报应了:列宁儿女皆无,斯大林一个儿子死于德国战俘营,一个儿子喝酒醉死,女儿则逃到了国外。我相信陈毅元帅的口头禅“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我要活下去,活着看到各色人们的下场。我一介书生,没有能力报复人。但活着看到他们的下场应该还是有可能的。

  月亮从云层中露出,大概已经是下半夜两点钟了,我站起来向铁丝网走去。走了二十来米,到了铁丝网外面拖拉机犁成的耧松土带,有十来米宽,寸草不见,苏联瞭望台上的探照灯光把铁丝网上空的黑夜变成了白天。黑鸦鸦的铁丝网迤逦远去,不见尽头,几万公里的苏联边界都是用铁丝包围起来的。后来我在苏联听有人发出如此的感慨:什么是共产主义社会?列宁说是苏维埃政权加全国电气化,老百姓说是苏维埃政权加全国边界铁丝网通电化。

  我走近铁丝网一看,第一道网有两米多高,像鱼网一样拖在地面,没有剌。我想抓着网眼爬过去,谁知脚一踏上,软绵绵的,既不能用力也无法着手,一下子全身陷入网中,一寸也难以移动。我只好倒下身子滚了出来。第一道就过不去了。怎么办呢?我走过去细心观察,发现铁丝网外端并没有在地面固定,一掀就起来了,也不重。我拉起网钻了过去。紧接着的第二道铁丝网很高,带刺,还密得很,跳不过也钻不过。我抓着铁丝一点点小心地向上爬,终于翻了过去,两手被刺得鲜血淋漓,脚下的解放鞋鞋底也刺透了。后来审问我时预审官告诉我说,我把他们的三根铁丝都踩断了。第三道铁丝网没什么困难,很低,一跳就过去了。过铁丝网以后是又宽又平的柏油路,新疆那时还没有如此好路。公路两边的电线杆子从上至下全都漆满了柏油,不像新疆的只漆了下面一小段。再看电线杆上的编号,写的是俄文字母,使我确信是逃到苏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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