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心情日记（军旅回顾之“双抢”） -- 范适安

2007.5.24 阴雨 大雾

团里有个农场，在漳州，要“双抢”了，各连队抽调精兵强将，组成“双抢突击队”。

我那时处于待培骨干考察期。指导员说，就你去吧，人家说城市兵吃不了苦，这是个机会，你拿出点成绩叫他们看看。一辈子没干过农活，心想，没赶上前几届大哥哥大姐姐们上山下乡，就当体验生活吧！

驻地在泉州，离漳州几十公里，十几辆绿卡载着我们新新老老的大头兵直杀漳州，一到农场驻地，放下背包就开动员会。

农场场长据说原来是国军扛机枪的副班长，被我军俘虏后说，我啥都不会，就是种地扛机枪，我给你们扛机枪得了。那时在基层连队，身大力不亏型的机枪手也算是人才，就留下了。

团长虽然是炮击金门的战斗英雄，可在他面前还是小子辈儿，没法镇住他，就说，农场嘛是营级单位，您老就在那儿种种地，搞搞生产生活，忙不过来就给你调人。场长倒也心安理得，落户在离团部几十公里外的漳州蛮是逍遥自在，一气养了六个孩子，大的两个已送部队提干，小的还在满地跑。

一见场长其人，果然是厉害的主，高大黑脸且有麻子，窃想，要不俘虏过来倒真是样板戏里匪军的原形。

听他训话道，团长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们都是精兵强将，好，第一条纪律，一个星期内任何人不得请病假；第二，早六点起床下地，中午不得回宿舍，吃饭就地田头解决；第三，从今天开始跟据每个人的劳动情况记工分，前三名营嘉奖，接着七名连嘉奖；第四，双抢完了还要砍收甘蔗，香茅草，得几个月。---完了！

倒是干脆利落！有的老兵油子就说，呵呵，有得受了，原以为双抢完了就回去了，这下砍甘蔗啥的都来了，不用到事做完还不放人呢。

我心想，就算豁出去了，挺吧！

南方的夏夜，热，蚊多，已能听到水稻灌浆的声音。

六点，起床号，漱洗，早饭。一农村战友一气吃了八个馒头，三大碗稀饭，看着我说，多吃点，中午还不知啥时开饭哩。照办，强撑了仨。

田间，一人发了一把带齿的镰刀，没见过。一字排开，一人十列，开镰！刷刷刷，精于此道的已往前突进，边上一顺顺的水稻齐齐得倒伏下来。我心里一急，加紧往前赶，可越急越添乱，一镰刀下去拉掉了半个指甲盖，头晕眼花看着血就下来了，一个苏北的小老乡已割到头了，看我还有一片就转回来，说，快去医务室包一下，你的我来！感激的看他一眼，去医务室包好了，咬咬牙，再干！

脱粒，是人工的，木头机器，两人边踩边把稻子送上滚轮打，然后秸秆捆扎成把子，稻子送去晾场，收晒。看看简单，但站上机器，腿要不停的踩，还要和另一个配合，没干过的，几下子就腰酸背痛了。

那天收工，上铺的床都爬不上去了。躺那儿睡不着，到处疼。有人拍拍我，说，把水壶给我，就支撑着递给他，不一会儿，送回来了，又说，把它全喝了。啥都不想了，一仰脖子，喝到底，是农场自酿的米酒，多加了白糖。

喝酒，就那时会了！

事后才知道，给我送酒的是苏北盱眙的小老乡，名字谐音“报话机”，大家都这么叫他，本名啥字到不知咋写了。他在农场小卖部管采购，知道“双抢”来了个自己省城的兵，本来想晚上和我唠唠嗑，见我这样，就用酒来帮我入睡。这小子有点小才，喜研究灯谜，后来还出了本书，给我邮过一本。

那闽南，丘陵居多，都是小块的梯田，有时一脚下去泥浆能漫到腰，为了颗粒归仓，也管不了了，在水里趴着都要割完。接着就是整地，插秧，插秧最怕的是蚂蟥，那家伙黑乎乎肥嘟嘟的，一不留神就钻小腿里去了，开始还不知道，发现了不能硬拽，要在小腿上拍，撒盐也有效。

连轴干了一个来月吧，有的人真扛不过去了，反正“双抢”已是尾声，就休整。一停下来不少人还真病了，我是上吐下泻，还有人是皮肤病，烂裆，都有。

痊愈后，在接下来的砍甘蔗的空隙时间里，就抓紧到处乱串，那时漳州城还感觉不大，女排训练基地就在这里，还看了几场排球训练，看台上感觉不出女运动员的高大威猛，出来时从身边经过，呵呵，我辈整个一侏儒啊！

砍甘蔗，最怕的是甘蔗叶上的小细毛，不小心落在皮肤上奇痒难忍。戴草帽，手套，衣领也竖起来，反正能包裹的都包裹了，手上血泡起的纱布缠了一层又一层，每天就是，砍砍砍。倒是吃甘蔗吃出了经验，从底部第三节到第六节是最好的，下面，老了，伤嘴；上面，嫩了，不甜。

直到把香茅草也收了甚至吃在土里深深的木薯也挖了，“农场主”（我们已暗地这么叫他）才召集大家开会，每人写个总结，把表现好的报上去。然后，开表彰大会，宣布嘉奖。我，居然弄了个营嘉奖，绝对是看我“遍体鳞伤”给我的宽慰。虽然这个奖和后来的立功不能比，可也算是回去给指导员的一个交待吧！

晚上,会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回去，还是十几辆绿卡，可大家已没来时车上的兴奋，一直默默地到驻地，又各自散去…

漳州，这个二十多年前流过血洒过汗的地方，现在应该大变样了吧，啥时得空该去看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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