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春日江南行记 -- 林小蒸

[看到范适安兄提到皖南以春天油菜花开时去最好,想起两年多前计划之外的春日江南行,冒昧发当时的流水帐上来做一佐证,范兄勿怪.]

意外的旅行

　　菜花三月,无梦到江南.

　　自上海至杭州,在西湖边游荡许久,愈走愈明白"暖风薰得游人醉"的感觉,当真是消磨意志之所,在这样的地方待著,那里还会有力气去看到江北遗民的泪呢?

　　富春江."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在地图上忽然看到富阳这个地名,这几句熟极而流的话便脱口而出.但打探之下,似乎已无客船.而且自富阳至桐庐是逆水而上,想一叶孤帆漂流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了.于是坐车先至梅城,又幸运地从杭州的青年旅舍拐带一名美女同行,可以一起拒绝梅城所谓"七里扬帆"景区的高价门票和包船要挟,而自去觅到一艘渔家小船,载我们去往乾潭.可惜富春江水竟也已颇浑黄,想象中的富春山居图美景也未曾见到.天空倒颇似灰灰的墨染,烟雨的感觉.青山依旧,而碧水...自上海杭州一路行来,却当真是少见了...

　　拐进去往乾潭的支流,风景却美丽起来.碧水悠悠,山色葱茏.向往多年的富春山水终于隐约出现.

　　建德.新安江水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样清澈.江边的房价却日益地水涨船高.

　　淳安.没有赶上去往深渡的客船.旅游码头虽会有将返回深渡的游船,却竟然除较高的船费外,还必须购买游千岛湖的120元门票!我说我只是要去深渡,不要游湖.他们说我知道,但你必须买门票.

　　于是改乘船去威坪.在淳安至深渡的中途.想著到了之后再想办法去深渡.

　　千岛湖风景确是不错.只是120元门票实在是高了点.

　　一小时便到了威坪.却又是一个乏善可陈的小镇,引不起任何想住一晚的念头.街口来回逡巡,搭上一辆往安徽方向的私人小货车.但他并不到安徽,过了一个叫叶家的地方几里路后,便在一个路口将我放下.司机告诉我去安徽的路,说可以搭到车.

　　不耐烦原地等待,于是顺著路走.盘山公路绕弯太多,有人好意指点一两条捷径.但一路走上山,却始终未见车来.而原本只打算在上海杭州等地小住几天,所以未做任何徒步准备,甚至是穿著高跟鞋的!却也竟然徒步了几十里路,穿过浙江安徽交界的门岭隧道(独自走过隧道时不由想起黑泽明<梦>中的情节,愈走愈惊,最后一段直是一路小跑地奔出隧道口),从浙江一侧的柏油马路走到了安徽一侧的土石路面.天色渐渐地暗下来,于是又想起出发前还想过这次是绝对不需要带头灯的,当真是哭笑不得.

　　快要看不见路时终于走到安徽一侧的第一个村庄(后来问到叫抽司村).向村人打听是否还能找到车,有好心人告诉我前面一里路外正有辆运茶叶的车要出去.连忙赶去,司机一家人正吃晚饭,女主人热情地盛了一碗粥给我.就著一点咸菜,当真好吃得很啊!

　　正是茶叶季节.搭茶叶车在黑色的夜晚向山外走,山间的风清凉如水.北斗七星在天空明亮无比.

　　到了一个叫岔口的小镇,司机将我放在一间旅店门口.砸开门,老板让我与一名摆地摊卖小百货的女子同住一室.5元.与女子闲聊几句,说她是阜阳人, 几个人一起来做小生意的.说从浙江义乌进货到当地卖,卖完了再一起包辆车去义乌进货.说做几个月,赚点钱再回家.倒也甚是佩服.如此简单而纯粹的生活.

　　次日早起,有中巴去歙县.山间时见片片油菜花,一直黄到心里.

　　出歙县车站.昨日那女子告诉我乘4路车可去牌坊群,2元.却被一个三轮车司机拦住,说送我去牌坊群,也是2元.想那就去罢.司机在路上问我今日行程,建议我再去唐模潜口等地.我说我可能到了门口也不一定进去.于是直接乘车驶进牌坊群景点,自牌坊群边的路上驶过,虽未在牌坊下行走,却也近瞻了一把.50元的门票呢,能省就省咯.

　　唐模.水街.36元门票.犹豫了一下,忽然想起日前采访X会的记者证,正好带在身上,于是拿给售票小姐看.说可以优惠.26元.那就这样罢.

　　沿石板路进去.当真是姹紫嫣红开遍.江南的春天啊!果然是桃红柳绿.不负我望.

　　可惜水仍然不怎样.不清澈.略发黑.且有许多漂浮物.既称水街,却竟然肮脏至此.伤心啊.

　　又去潜口.30(?)元门票.似乎可半价.但看著新崭崭的白墙黑瓦,忽然想起此地是搬迁移建所成.于是放弃.

　　再去呈坎.门口拿了份小册子,看介绍似乎很不错.35元门票.优惠到25.进去听此村导游介绍那些明清建筑,所谓拐弯抹角,以及那些关于天井,马头墙等著名的徽派建筑常识.随导游走了一趟,说此村按八卦(的坎卦)建造,又引水入村等.却仍只见浑浊水面.导游甚至说河上一座古桥近年在拍摄一部电视剧里的爆炸镜头时因炸药太多,水浪冲得太高,且老桥木头古旧,被水一冲就坏了,只得重新修补.一叹.

　　转完.未觉如介绍般好.司机送我去火车站,买好去黟县的票.居然才4.5元.另一等客的司机却强烈建议我在歙县住一晚,说尚有许国石坊,渔梁坝等处未去.又说可住渔梁坝,感觉很好.犹豫许久,终于将买好的票改签至次晨,随那司机在歙县县城转了一下,下车,在许国石坊下走来走去.司机说不要背包,可混迹于当地人中,免去买那10元门票.说这些景点都是被私人老板承包的,收入并不给当地人.于是想起那些传言,想或许当真逃票有理.

　　至渔梁坝.司机让我在外面等,他去找来一名当地开客栈的女老板,带我进去,说可省30元门票,让我多给他10元钱即可.想那就这样罢.

　　渔梁坝工程确实浩大.石榫尤其不易.当真佩服.而坐小船在练江上摆荡,水边是大片的油菜花和粉墙黛瓦的徽派古建筑,暮色中确也颇是迷人.船主又说起对岸有李白题诗的太白楼,说起当年李白来此地寻许公而对面不相识之事,忽然觉得与李白近了许多...

　　晚饭后随张老板的老公和孩子去看村人包场的黄梅戏演出.听了一会,却实在并不怎样.而挤在舞台前观赏的村民却似乎至少有一两百人,看起来,电视也真的并不是很吸引人的.

　　住得还不错.渔梁坝的水声也清晰可闻.夜晚在练江边闲坐听蛙声也颇觉悠然.

　　次晨火车至黟县.一路仍是大片大片金黄的油菜花.花香飘渺而清新.当一小片油菜花近在咫尺地从车窗边掠过时,那鲜嫩的枝叶竟令到我觉得心霎时柔软了起来.

　　宏村.大名鼎鼎的宏村.果然一如众多图片上的模样.只是,也真的已有了许多的摊档和店铺.

　　不苛求了.据说当地人大部分还是从旅游开发中得到了一些好处的.相信也确是如此.至于要做到更好...在目前这种大环境下,那实在是很难很难的...

　　而仍然似乎有一些村民置身于旅游之外."过著他们的太平日子."不理会游客们的熙来攘往.村边的小集市也照样开着,那才是面对真正村民的,而非村中那面对游客的,让我分不清置身何地的市场.因为各景区的这类市场实在是太相像了.

　　西递.不想去了.虽然或许仍可以如宏村般省去55元(即将涨到88元)的门票.

　　到黄山(屯溪).道路在油菜花海和青绿山水中穿过.

　　大雨如注,风在林梢.在屯溪火车站用省下的门票钱帮一位出门找女儿(?)的贫穷老汉买了张回家的车票.还帮一个因语言不通而与代办票务者无法沟通的外国留学生做了一会翻译.

　　老街.似乎又是大同小异的感觉.只是多了些卖笔墨纸砚和茶叶的店铺.

　　到南昌.八大山人纪念馆前的水是如此地恶臭.山人有知,不知尚有何处可遁?

　　喜欢他那些翻着白眼的鱼和鸟.那些笔墨,似乎一点不著意的感觉.却是神采炯然.破壁而出.

　　滕王阁.灰暗的天空下巍峨地立着.雨又洒了下来.想来江水一样是浑浊的罢.不看也罢.

　　回京.站在拥挤的火车上,想著数日来柔嫩的春光,江南啊,我终于又在你最好的时候来看了你...

　　2005-0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