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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粤.风物--鸡同鸭讲的白话 -- 老枪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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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粤.风物--鸡同鸭讲的白话

考考你,唔、係、嘅、哋、佢、咗、呢、啲、諗、咁、睇、啱啱、咩等等这些看着眼熟的字儿都怎么念,又都是什么意思呢?

刚到南粤的时候,老枪感觉和到了国外没什么区别――在语言上,而且是到了一个非英语国家,一般英文对话老枪还凑合,可这帮人说的又不是英文。偏偏老广们一对我说话,我脑子里就蹦英文。比如对方说:“塞唔塞…..(其中塞的发音是北京一种纸牌玩儿法“塞缝儿”的sei,唔的发音是母)的时候,我很惊诧这帮老广为什么会说英文的say,并且很怀疑他们是在问我说不说,而实际上这是“用不用”的意思。难怪清朝中叶,洋人初来时,同文馆有时在英文单词下标注用广东官话发音呢!

20几岁的人如果到了一个陌生的语言环境中是非常难受的一件事儿。你会发现自己就剩下比划了,嘴和耳朵都在一定程度上丧失了功能。而纯粹的粤语环境中,你的识字能力也将大受挑战,前面写的那些字就是大量充斥在粤语对白中的,如果你不知道它们的含义,你就是看到一句话,也不会明白这句话写的是什么。例如:“係咁先!”“讲(发guang)咩吔?”“係咪嘥料啲呀”等等,像最后一句话,如果在瞬间出现在屏幕上,不懂粤语的人会很诧异这一串带口字边像语气祝词一样的话也会有含义,居然也是一句话。

那段时间老枪就很痛苦,明明自己是个识文断字的人,偏偏弄得跟文盲似的。老广们还经常不承认我是北京人,因为我说话和中央电视台的播音员不一样,他们也听不懂我说话,他们只能听懂中央台的新闻联播,在他们的印象中北京人就像中央台的人一样说话。没辙了,咱开始学吧,不然没法儿在这个地方活下去。

老枪有个不好的经验,学习语言要从骂人的话学起,这样比较快。有一段时间,政府努力纠正国人的国骂三字经,让大家不要说“他妈的”。效果很好,很少人骂人用这三个字了。因为这三个字中没有动词,一点也不能让人体会出骂人的快感来。在这一点上,老枪认为粤语和北京话之间是有相通之处的。北京人经常说的“操”和白话中的“丢”无论从语言的快感还是作为动作的力度而言都是非常相像的。(这里要纠正对一个词的误解,那就是“靠”。我在北京方言和粤语体系中都没有找到“靠”的来源,这个词应该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粤语片的误导。粤语发音中难有小舌音,有可能是将白话中的“丢”转译成普通话的“丢”的时候,配音人员掌握不好,以致成了“靠”。)

所以老枪学会的第一句粤语就是“丢那妈”,这里需要注意的是,你不可以用普通话里这三个字的发音去说,要用直舍的喉音,并且需要把重音放在“丢”字上面。骂人的粗口不可以胡说,发音不对就不能引起对方的共鸣,也不能激发自己对进一步语言学习的热情。当老枪第一次清楚的用粤语发音将这三字经讲出的时候,身边的老广们很欣慰:“叻仔!”这个叻字在普通话里发“lia”的音,意思和北京话的“牛X”差不多。其实在日常用语中,三字经一起使用的几率不多,和北京话一样,一般情况下,一个“丢”字足矣。

有了“丢”字,就有了学习交流的基础。在这个基础之上你就要去学习和日常生活相关的一系列词汇了,吃饭、睡觉、如厕、形容词、语序等等。白话的语序和普通话稍有不同,

粤方言有一些常用的词作状语时经常后置,例如:“你去先” (你先去),“食多啲”(多吃一点儿),“买两斤香蕉添”(再买两斤香蕉),“呢条裤长得滞”(这条裤子太长)等;补语的位置在方言中也有特别的现象,例 如“我打不过他”在粤方言中既可说成“我打唔过佢” ,也可说成“我打佢唔过”。双宾语中两个宾语的次序在普通话中一般是指人的宾语在前,指物的宾语在后,粤方言中存在着另外的格式:指物的宾语在前,指人的宾语在后。例如“给他一本书”这句话,广州话说成“畀”(给)一本书佢 (他)”,上述其他方言也都类此。’
老枪的同事小阎是新疆人,刚来学习粤语的时候,经常分不清粤语中音调的差别,将轻重音加以混淆,在吃饭的时候还愿意跟人客气,北方话说:“您先吃吧。”搁白话里就要说“你食先。”而“食”字在粤语中的发音和“死”字差不多,所以当小阎这么说的时候,老广同事们每每都会恶狠狠的回道:“你――死――先!”

土鳖抗铁牛吧!

关键词(Tags): #粤、风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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