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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远望秋水——兰妮 -- 瀚海拾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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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远望秋水——兰妮

远望秋水——兰妮

69年我上了初中,此时正值文革时期,到处一片混乱。不知怎么回事,我所在的年级还是能一本正经的上课,而且课上的还正规,老师教的也努力,这可能是教师的良知,也可能是学校教育制度的惯性。我现在依然记着那位戴眼镜的班主任,姓单,她教我们数学,毕业于某师范大学,数学教的真棒。

单老师任我们班主任期间,对学生的管理很严,别看她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干练泼辣。有一件事就做的挺特别,用今天的话讲是异类。

开学不久,我们就重新分桌,原本是从小学四、五年级起男女就不分一个桌了,文革时期虽然批判孔老夫子,但是对于他老人家的男女授受不亲,还是崇拜有加,男生女生是绝对不会交流学业的,更不用说坐在一张桌子共同学习,可是单老师就将我们男女搭配,两两一对的分在一齐。这在我们年级引起轰动,我们上课的时候,有自习的它班学生就扒着窗户看。是好奇,或是羡慕。

我的性格比较内向,平时少有跟同学交流,上课也少发言,班里的公益活动不甚积极,老师就有目的把我和班长分在一齐。班长叫兰妮,住在某部队大院里,她长着少有的好身材,大眼睛,单眼皮,扎一条粗粗的大辫子,像极了电影《英雄儿女》中的王芳。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安在兰妮身上就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兰妮性格一如单老师,组织班里的活动井井有条,深受老师的器重。

我对领导有种天然的抵触情绪,一开始我就欺负兰妮是女生,用原珠笔在课桌上划了一条线,也算是划江而治。兰妮不为所动,作业写到兴头上,胳膊肘子早就过了线,我不依,就使坏猛碰她一下,让把字写坏,或者就公开跟她顶牛。每到这时候,她就用大眼睛盯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由于家庭的原因,文革中父亲母亲都受到了冲击,一个被大军区所谓的正确路线办学习班接受洗脑改造,另一个被企业下放到车间接受锻炼,都不能正常下班回家,于是我就被放了羊,破罐子破摔,对学习一点也提不起兴趣。上学也就是做做样子,老师讲的课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部又还给了老师。记得有一次上英语课,老师说:谁能把上一节讲的单词上来写一下。好多女同学都举了手,有一个女同学上去,很快把单词写了下来。老师说:读一遍。那女生就字正腔圆读了一遍,老师说:很好。女生都拍起了巴掌,兰妮拍的尤其起劲。这让我很惊奇,英语单词还要默写吗,这些勾勾丫丫的字母谁能记的住。老师布置作业我没拿着当回事,可能这方面天赋太差,加之不投入,所以一个单词也没记住。原来单词还是要记住的。

有次上自习课,我的胃突然痉挛起来,非常痛,汗顺着我的脸流下来。兰妮放下作业,出去买了霍香正气水,对我说:你把它喝了吧。这药果然神奇,一会胃就不痛了。

一天下午要放学了,兰妮突然对我说:我们谈谈好吗?谈什么?我脸红了起来,警惕的看着她。

‘我看你挺聪明的,为什么不好好学习呢?

‘学习有什么用。我支唔着。

父母亲的处境,使我对前途失望。

‘总会有用吧。你不感觉学习好的同学受尊重吗。

她用大眼睛盯着我,我看出来了那是一种柔和的光。

也是,我上小学的时候曾经是优秀的学生。

‘你应该争口气。

谈话就结束了。争口气?为谁,为父母,为同桌,为自己争口气。

也许是有了交流,也许是青春期的到来,我开始有了要好的感觉。首先,我有了变化,每天都把自己整理的干干净净,然后去上学。

在学习上我考虑,学英语大概我的天赋不够,但是数学没问题。就把数学作为突破口,一定学好它,让全班看看。事实上对于学习我还是有悟性的,因为有了动力,学习就投入起来,并很快见到了效果。首先,班主任对我有了另眼相看,有一次数学测验后,单老师讲评,她说:我们班有个同学进步很大。她微笑着看我,我头有点蒙,兰妮碰碰我:老师表扬你了。这是我上初中以来第一次受到表扬。

打那以后,我便是一发而不可收。除英语外,每门功课我都考的很好,特别是数学总名列前茅。单老师曾经说:他怎么考都会在90分以上。

于是我就有了绰号90分。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我对兰妮有了好感,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很难用语言形容,经历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忘记。那个时期,我总是的期待着上课,踊跃的发言,这些都是做给兰妮看的。

初中二年级,老师要给全班同学调座位,兰妮悄悄的对我说:不要调。

当然,我对老师说:我不想调座位。果真我们没有调座位,兰妮脸上藏住了兴奋,在课桌下她悄悄的抓住了我的手,这种感觉真好。

不过我和兰妮的友谊终究没有坚持到初中毕业。

我父亲因所谓站错了队,被他的同志们打倒,贬谪到一个偏远贫穷的地区。

我就要随家庭走了,到一个陌生偏远贫穷的地方。离开古城,离开省会,那里没有朋友。

最后的几天我神不守舍,不知道在干什么。母亲对我说:你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我的东西?是什么,是那给我痛苦回忆的院落吗,是我以前那种放羊式的生活吗。我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如果说有,就是在记忆中留住那短暂的青春记忆。

时间一天天的临近了,我仍然坚持上学。我希望能单独和兰妮处一会,可是下课后喧哗的教室让我不能有所表示。

最后一天上学了,下午放学的时候,我拿起了书包,对兰妮说:再见。她笑了,好看的大眼睛盯着我:你可是有点怪呢。我立即转过身快步走出了教室,我怕突然盈在眼眶的泪水让兰妮看到。

我最后留给兰妮的是背影。

我曾经准备了一张自己的照片,照片上我穿着雪一样白的衬衣。但我始终没有拿出来。

第二天我就永远的从那所中学消失了。

我不知道兰妮会想什么,不知道同学们会想什么,但是我将永远的记住它们。

通宝推: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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