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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姜文:电影希望在非专业人士身上zt -- 超级影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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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姜文:电影希望在非专业人士身上zt

记者日前获悉,一本关于第六代电影人的论著将于5月正式面世。在采访该书的作者程青松和黄鸥时记者得知,这是中国第六代导演第一次“集体”在读者面前亮相。

  姜文、娄烨、贾樟柯、章明、王小帅、张元、路学长、王超,这些导演的作品虽然大部分还没有与观众见面,但是他们早已成为国际各大电影节的热门人选。这本名为《我的摄影机不撒谎》的新作详细介绍了中国第六代导演的成长历程和创作心得。经过作者的允许,本报率先披露其中有关姜文的访谈对话。这也是姜文首次详尽地谈起自己的导演创作历程。(以下作者简称“作”姜文简称“姜”)

小时候看电影是很盛大的活动

  作:在年轻的导演当中,有一个特别明确的共性,就是创作和个人的成长经历密切相关。你是在贵阳长大的吗?

  姜:我6岁以前在唐山,6岁到10岁在贵阳。我是随军家属,跟着部队走。

  作:我以为你在唐山生活了20年,从《鬼子来了》我感觉到你对唐山的感情很深。

  姜:挺奇怪的,6岁以前的记忆特别深。当然,我相信许多事情是被大家反复说过,改变了我真实的印象,变成了对儿时的经验。

  作:小的时候有电影看吗?还有最早看电影的记忆吗?

  姜:我走上电影道路其实和父母有关。在唐山的时候,我母亲经常带我看电影,我爸回家休假就更要看了。《红灯记》、《兵临城下》,还有纪录片《珍宝岛的故事》印象都很深。我和许多人一样,小时候在姥姥家生活过一段时间,最早看电影就是在农村,那种看电影的气氛特别感动我。几天以前就期盼着,到了那一天,从早上就等着天黑。有时候是在另外的村子里放电影,于是大家一起走夜路。路上要过青纱帐,黑暗中有人用手电筒放在下巴底下吓唬人。

  作:感觉看电影是一个很盛大的活动。

  姜:兴奋。我记得我多半是在舅舅或者姨的背上,晃晃的,离得老远就看到一个白点,亮着光,越来越近,然后看到上面晃动的人影。看《白毛女》,有个情节是谁在“咣咣咣”敲门,说是有人死了。当时觉得特恐怖,给我吓哭了。你们看过《宁死不屈》吗?阿尔巴尼亚的,里边有两个女战士,衬衣扣子解到胸前,弹着琴,歌我现在还记得,特浪漫。尤其觉得帅的是她们被俘虏后,披头散发的,脸上还有一些伤痕的样子。黑白片子,所以我对黑白电影有感觉。

谢飞说我“你小子早晚当导演”

  作:拍《阳光灿烂的日子》之前你演了很多电影,是什么让你自己想导片子?为此准备了多久?

  姜:不太好说做了多长时间的准备。都是一点一滴的,当然,我应该承认大部分是因为别人的暗示和鼓励。上戏剧学院的时候,我们有一些自选片断的练习和小品练习,我的老师有一个特别好的习惯,就是让我们做观察生活练习,观察生活你得写剧本,每星期交一个,有的排演。可能是我演,有可能请别人,这个时候我就变成导演了。4年都是这样。演《芙蓉镇》,我老改词,谢晋鼓励我。他边看边说哪里改得好,明天就这么拍。现在我还留着被写得乱七八糟的剧本呢。到了谢飞的《本命年》,谢飞就直接说,你小子早晚当导演。和田壮壮拍《大太监李莲英》,壮壮说,你导戏,我来给你演。我听着就像听玩笑。后来拍《红高粱》,我觉得张艺谋挺好的,许多设计都是大家一起商量一起弄的,甚至还会争吵,都忘了谁是谁了。结果“哐”一下就轰动世界了!原来这就是出色的电影,这样的话,那回头我也拍一个。

  作:电影就是感觉?

  姜:我拍电影从来不按照分镜头来,我也不相信这个方案。我觉得大部分分镜头剧本都是后来按照拍好的画面扒下来的。我是睁着眼睛能看见电影,然后能把它写下来。我看到这个镜头是这样,那个镜头是那样,我会把它都拍下来,再去剪。比如,我愿意把我们的谈话全部拍摄下来,可能你没有控制好的瞬间正是我想要的。

拍电影是“为了忘却的纪念”

  作:我记得你那会儿看了好多历史书,在《鬼子来了》开拍前。

  姜:我从小就对历史感兴趣。我想拍《鬼子来了》,其实是想对自己35年来做一个总结,对恐惧、对爱、对死亡的感受。我看过一本书叫《前世今生》,觉得这部电影可看作是我的“前世”。为什么?因为拍戏的时候,我跟在那个时代生活过的人有共同语言。我像经历过,我能闻到那股味,能感觉到那个时候的光线。甚至拍戏的时候我跟演日本兵的日本演员说,这句话你能不能用带有“嘎”的音来说,有没有那种拐着弯的语气。他说了好几句意思相同的话,最后我选定了一句。他告诉我那句是大阪的口音,不常用。而他正是演一个从大阪来的兵。我不懂日语,你说我哪儿来的这个感觉?所以,我相信人在某些创作的极端情况下,可能跨越时间。后来我看了《东史郎日记》,我发现他的内心活动和我做剧本时想到的完全一致。时间并不是不能跨越。

  作:《阳光灿烂的日子》就像是你的“今生”?

  姜:我老婆对我说,你看,拍《鬼子来了》对你的摧残挺大的,能不能拍点放松的。其实,我每拍一部电影都是为了让自己放松。像鲁迅说的“为了忘却的纪念”,《贝托鲁奇如是说》里也讲,拍什么东西是为了忘记它。《阳光灿烂的日子》拍出来,那种挥之不去的情怀就被我锁进去了。

我们需要专业的电影人员

  作:《阳光灿烂的日子》票房成绩非常好,1995年国内的票房第一。《鬼子来了》你是否考虑过国际上的票房问题?

  姜:作为电影的创作集体来说,当然要考虑投资的风险是不是值得冒,在决定投资以前,大家对影片本身要有一个判断,由投资人负主要责任,拍的时候,导演、演员、摄影师要把这个东西拍好,负这个责任,使之成为一个高质量的影片,接手的是发行人员,他们应该是非常专业的人员,应该把影片发行好。为什么说电影是一个集体的创作,集体的艺术?我觉得,如果非得让导演这一个人,或者主演的人来担负这样的责任,本身也不符合电影的规律,也不会有特别好的结果。我觉得,应该专业化,一个萝卜一个坑,大家共同操办一个电影的事情。我一般认为,导演老去想挣钱这个事情,反而会适得其反,没有好结果。问题是我们需要特别专业的电影人员,包括投资人员、拍摄人员、发行人员。要强调发行人员自身的素质。只有这样,电影才能被称作是专业的,不是靠一个名导演,一个名演员来负责全局的。

  另外,我觉得导演不一定是科班出身,国外许多出色的导演证明了这一点。奥逊?威尔斯是个优秀的演员,昆汀?塔伦蒂诺干过出租录像带的买卖,伍迪?艾伦是讲脱口秀的。我不认为在电影学院里学导演和将来你是不是个导演有直接的关系。因为你总是生活在同一个小范围内,就像看电视剧,怎么许多演员的行为举止都类似呀?其实他们不是刻意地相互模仿,它是潜移默化的影响。所以,我个人倒是把对电影的希望寄托在大批的非导演专业的人身上。我觉得这是正常的,是好事。(华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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