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城墙上跑马，掉不回那个头” -- 浮碌的惜恩

“城墙上跑马，掉不回那个头……”，这一简单的歌句，在我耳边萦绕了有近二十年。因为这是在小学音乐课上令自己印象最深刻的一段唱词与曲调。其实歌曲还有后面两小句，可惜已经记不得具体是什么词了，只是这前两句的词、一共四小句的旋律深深的印刻在脑海之中。记得的这两小句“看”似简单、短小，却在乐曲的起伏之中，很具像的描述出那样一个很是凄惶的场景：暮暮天色之下，青砖铺地，两边只见枯枝昏鸦，前路沿伸却看似了无尽头，四下狭窄、逼仄，不可回首，已经有些无力，却仍须向前……生长的城市拥有全国保存最完整的城墙，也有着青灰色的城市基调，从一出生，就对沉重而有些晦暗的城墙有着清晰的感觉与感受，自然的，很容易被这两句歌词带入那样一种凄苦的景像，入境遂深。小学时还谈不上有什么清晰的情感上的体验，之所以记忆深刻，主要还是因为这歌词和与之契合的曲调，从音乐课上第一次从录音机中听到这首歌曲，就被那种还想不明白说不清楚的情绪所感染，一下子就留在了记忆之中。

小学时是有什么就接受什么，音乐这块主要还是靠在音乐课上受些熏染。到中学时没有了音乐课，可那时正是盒带流行的年代，正如后来电视里播出的《潮，来自台湾的歌声》专题音乐节目所言，潮水般涌来的都是港台与国外的流行音乐，音乐的熏陶全是这些流行的东西，民乐已经不会去用心听到。而“城墙上跑马，掉不回那个头……”却还时不时的经常会在脑海中闪现，只是已经记不得歌曲的名字、作者。从中学直到大学，我还多次问过同学、朋友：这一段究竟是什么歌曲。不知道是我哼唱的功力太弱，让人听不明白，还是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流行的潮头，没有人知道，甚至没有人说听过（其实都是因为遇人不淑，都太没文化，包括我自己）。

越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一次次的重复闪现更让我感受到这首歌曲音乐魅力的伟大，在重复闪现中所得到的感受也越来越浓。这时候，乐曲旋律的功劳更为清晰和重大，歌词好像只是依附在曲调之上，与之互相辉映，才让印象深之又深。

前一乐句凄婉的平铺直叙，情绪绵延展开，第二句在继续蔓延时却轻轻一收一顿，第三乐句在倾诉中走向低沉，第四句在小小的跳跃后婉转的将情绪几下就收拢。最妙的是马上第一句的旋律又再想起，这样一层层的可以一直重复下去，没有尽头。真正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如泣如诉，婉转千迴。

后来有了互联网事情就简单了，在一次旋律又在耳边开始回响的时候，马上去网上用记得的歌词搜索，终于，终于找到了结果：《思乡曲》，作者：马思聪。这是作者 1937年时根据民歌改编的名为《内蒙组曲》的小提琴曲中的第二首，“城墙上跑马，掉不回那个头……”的歌词是原来民歌的歌词。

我已经记不得小学音乐课上听到的是不是小提琴曲，甚至不知道自己当时有没有听到歌词，很有可能的是，听到的只是曲子，而歌词是在课本上边听边看到的。记忆总是这个样子，有些东西很分明，紧跟着这些东西的却无踪可寻。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记忆中歌词和歌曲已经密不可分。

知道了是什么音乐，第一时间是找来乐曲重新听，MP3时代这点也相对的容易了些，起码比去找到CD容易。再一次真正听到乐曲的时候，很是有些激动和感动，听觉终于和脑海中的印象相契合，甚至没有什么大的差别，好像本来就在哪里，以前是知道在却不知道在哪里，而现在是终于又实实在在的看到了，踏实的感觉有着无可言说的安详魅力。好在主旋律就是记忆中的那四句，这种重逢的感觉才更加完整，没有什么突兀。

与记忆中碎片不同的是现在可以听到主旋律一再重复的层次感，感觉不再只是泣诉的单一。曲调变化，不只是记忆中的暗沉，有了高亢有了更多的跳跃，到最后甚至有了些许明快的希望。压抑的郁结情绪得到了释放与挥洒，比之低沉的单一感，整首曲子更加丰厚与完满，回味悠长。

看到马思聪创作此曲的时代背景，更明白了题目中“思乡”二字的沉重，再看到音乐家晚年流落异国的惨景，又加重理解了乐曲中的悲壮之情。后半部分的欢快却更映衬出那样场景的凄厉，他的这种凄厉只能在乐曲的起伏婉转中得到些许释放与忘怀，此种情景，唯有声声叹息。

在年纪的增长中，与故乡的渐远也让“思乡”二字不仅仅只是对别人情绪的关注，在外面的时间比在故乡更久，可对故乡的那种感觉永远不会减少，反而愈加浓烈，思念家人与故乡带来的一切感受，有记忆中成长时的，后来一次次短暂回去时所体味的印刻。思乡之绪郁郁荡荡，再听《思乡曲》更多的的是感怀寄寓其中，在精神上相升相融。现在这首乐曲（及所在专辑）的APE版已经长久的存放在我随身播放器里，需要情绪上的安慰时就来听听。感谢作者在乐曲后半部分的明快处理，让我们的情绪得到坦然的释怀，毕竟家就在那里，我们总有时间回去，我们还有很多次可以回去，甚至回去后不再离开。

能够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与《思乡曲》结下长久的缘分是一种福气，这种缘分的曲子在一辈子之中也许仅仅只有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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