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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大选手记十二】大象起舞，出手不凡——麦凯恩对奥巴马的第一轮攻击

老大哥共和党在这次美国大选中本来势头不好，总统小布什当政8年，留下一堆烂摊子，现在甚至还国难当头，陷入全面衰退的危机。初选没有开始的时候，人人都觉得这次选举非民主党上台莫属，共和党出征的调子是史无前例的低。但是在初选的过程中，人们渐渐觉得其实共和党也不乏机会。

和民主党的两人叮当马头、互不相让不一样，共和党早早就决出了胜负。在去年底还像是山穷水尽的麦凯恩，一马当先，超级星期二过后，就已经取得压倒性优势；而大华府初选之后，优势更加不可动摇。不中用的朱利亚尼早早窝囊退场；最强劲对手罗姆尼也在超级星期二之后慨然认输；牧师赫卡比和玩票的Ron Paul还在硬撑，但是由于票数 极大（808：198：5），已经没有什么人能怀疑麦凯恩能够稳夺共和党的出线权。对于麦凯恩来说，更大的利好消息在于，麦凯恩向来不被正宗的保守派待见，但是在党难当头的时候，保守派以党利益为上，渐渐不得不接受麦凯恩。朱利亚尼早早就背书麦凯恩，接着以正宗保守派自居的罗姆尼也背书麦凯恩，现在，甚至连总统布什也说当年的手下败将麦凯恩是个保守派。这几个大人物的背书和表态，无疑显示着麦凯恩势必能得到共和党的全力支持，可以随时发力给民主党全力一击了。

早早大局已定的共和党现在的策略就是谋定而后动。首先，共和党人很可能利用初选的游戏规则搞无间道运动，一来可以把它不喜欢的难对付的潜在对手打下去，把容易对付的对手扶上马，从而在大选中可以有机会取胜。在上周二的大华府选举中，希拉里之所以输得这么惨，相信离不开共和党人的贡献。再者，无间道也可以让民主党两个候选人不能这么快分出胜负，因为他们的缠斗有利于共和党。如果真无间道有效，我估计在3月4日的德州和俄亥俄初选中，次道可能向有利于希拉里的方向发展。

另一方面，共和党也可以向潜在选手轻度挑衅，试一试他们的实力。希拉里是老对手了，大家互相知彼知己。但是奥巴马可是新对手，而现在风头正劲，所以敲打一下，正可以打探一下虚实。上周五，麦凯恩就对奥巴马发出了第一炮。大象起舞，果然“令舍不同“，这个在媒体中不过是视为skirmish（小冲突）的事件，竟然令到奥巴马阵营灰头土脸，乱了分寸。

事情来由是这样的。去年2月，奥巴马和希拉里相比还是一个小人物，为了表示自己的高风亮节，他就誓言如果在初选中成功出线，那么在大选中如果对方也同意的话，他就只用法律规定的公款（public financing）竞选。说到这里，先得介绍一下美国选举的费用制度。众所周知，美国选举绝对是一个超级烧钱的游戏，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但是为了保证一些筹款能力不足的候选人也有一定的财力进行竞选， 1971年美国国会通过了的联邦选举法（Federal Election Campaign Act，FECA），规定在总统选举中，只要主要政党的总统候选人申请，联邦可以拨款给他们一定的选举经费（这份钱是从纳税人的入息中扣除，每人扣3元）。这个经费通过一比一的方法由联邦进行补助，就是说，如果候选人从一个支持者筹得一美元，联邦就多补给候选人一美元元钱，但补助不超过250元/每捐款人的上限。在2008年的大选中，这个经费大约是8千5百万。然而，如果候选人选择接受联邦经费，那么他的竞选开销就必须受到一个既定的公式进行限制。该限制的原因是为了避免让“有钱”的候选人滥用国家资源。但是如果候选人选择不接受公款竞选，那么他的竞选开销就不受限制。

从1976年到1992年，所有的候选人都接受公款竞选。第一个不接受公款选举的人是1996年参选的大亨福布斯（福布斯杂志主席），原因无他，他有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何必受各种条条框框的限制呢？自从他开了这个先例，很多筹款能力高的候选人也选择不接受公款选举，比如2000和2004年的小布什和2004年的克里等。

尽管是否接受公款选举是候选人自己的选择，但是是否接受公款选举却和候选人树立的形象息息相关。由于不接受公款选举的往往是有钱人，所以他们通常都给公众一个财大气粗、以财取胜的形象。而接受公款选举人则给人以清廉、干净、充满个人魅力的形象，因此对于低收入阶层有亲和力。奥巴马自诩和老一套的金钱政治划清界线，那么他在竞选之初所表现的高风亮节当然也是他刻意的形象塑造工程的一部分。而且当时他的筹款能力也不高，所以宣布接受联邦的公款也合情合理。

可是时移世易，现在奥巴马吸金力猛涨，竞选金额达到破纪录的水平。如果接受了联邦的公款，那么他强劲的吸金力就变得毫无用处了。所以自从初选开始以来，奥巴马就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大家好像也遗忘了这件事一般，从来没有人拿此事出来说。可惜姜还是老的辣，麦凯恩就翻了出旧账。麦凯恩公开对媒体说，他如果当选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就会接受联邦公款竞选总统，也希望奥巴马遵守自己的诺言，和他一起接受联邦公款云云。奥巴马集团正在准备对希拉里乘胜追击，根本没有想到麦凯恩这时会使绊子，顿时一团慌乱，无言以对，尴尬万分。

麦凯恩为什么这么敏锐能抓住这个奥巴马这个痛脚呢？说来又有一段故事。在2002年之前，其实这个公款选举受限制的法令还是有很大漏洞的，因为那时它只限制了接受竞选公款的候选人的所谓硬钱（hard money）的开销，但是对于软钱（soft money）的开销却没有加以限制。所谓硬钱，指的是筹款中直接捐献给候选人的钱和每个党中央根据规定直接提供给候选人的钱，这部分钱是直接受联邦选举法按规定加以限制。所谓软钱，就是指捐款人捐给党中央，而党中央通过各种方法内部转移给地方党组织的钱。如果候选人在地方进行选举活动，而活动经费由地方党组织支付的话，那么这部分钱就不受当时的法令限制。由于这种软钱在竞选活动中占的比例越来越大，所以联邦选举法的规限逐渐流于形式。在2002年国会通过了两党选举改革法案（Bipartisan Campaign Reform Act），规定在大选中如果候选人选择联邦公款精选，那么就不得使用软钱。

有意思的是，这条法案的推动者之一正好是麦凯恩（另一个是民主党的Feingold）。麦凯恩本身为人清廉，最看不惯这种以金钱为基础的选举，从1995年开始就为“干净的金钱，干净的选举”（Clean Money, Clean Election）努力奔走，历时7年，终于让国会通过了这个在2003年1月1日生效的议案。所以麦凯恩选择这个来挤兑奥巴马真是一点都不奇怪，而且由他提出，更是名正言顺，恰到好处。

奥巴马的应对则支支吾吾、含糊其辞，听了都让人替他感到脸红。他先回应说自己还不是民主党提名人，所以暂时不回应这个问题。这当然就就自打嘴巴了，一年前自己连参加竞选都没报名的时候，为何又那么迫不及待地表现自己的高尚情操了？

记者们当然不收货，要继续追问了。奥巴马接着又说，如果自己真的当选提名人了，那么自己的一方将会和麦凯恩一方探讨一下，是不是大家都愿意遵守同样的规则。现在我还不知道另外一方是否愿意这么做（指接受公款选举），所以我不愿意冒失地表示态度。这就更可笑了，对方不是已经公开说愿意接受公款选举了，你还假装听不见吗？

记者当然更加不买账了。奥巴马就开始使出近乎无赖的招数，就是不认账。他说当时他不过是询问一下是否可以在初选阶段不接受公款，但是在大选阶段接受公款，而不是誓言（pledge）要在大选时接受公款。接着他以本方人员还要坐下慢慢讨论这个问题为由结束了这个话题。

奥巴马的回答顿时引起了巨大的反应，麦凯恩一方自然大肆抨击，他的资深顾问Salter就指出，麦凯恩是认真地对待这个问题的，绝不是“玩玩吓”（It’s not a game to McCain.）而奥巴马既然说过这样的话，那么他就应该郑重其事，不然就是欺骗选民的行为。

多方的指责弄得奥巴马阵脚大乱，最终还是派出了发言人Burton说要待拿到提名后才仔细研究问题。

这下连一向支持严格监管选举费用的中立机构压力团体民主21（Democracy 21）的主席也表示对这个问题十分关注，他说，奥巴马当时说的是一个无条件的承诺，而不是一个选项，不是我们当选了候选人后才考虑怎么怎么样。奥巴马有必要要重新确认一下以前做过的承诺了。而且，此事曝光之后，即便是在CNN这个力挺奥巴马的传媒的网站上，很多网民对奥巴马在此事的态度提出了强烈不满。

不得不说，麦凯恩的招数真是好招。首先他通过这个提醒公众，谁才是和旧势力划清界线的人。麦凯恩从政三十年，最大的成绩就是推动通过旨在清廉选举的选举改革法，在这一点，他才是和旧的金钱政治最为决裂的人。如果奥巴马以后不认账，麦凯恩大可以在广告上打“你们已经厌倦了老一套的金钱政治了吗？Tired of the old money politics?

而这个指控就将奥巴马推入了两难的境地，如果他接受公款选举，那么他的财政优势就会丧失。麦凯恩从来就不认为有金钱就能买到选票，在共和党初选开始，他的资金最少，纯粹是靠个人努力和坚持打下半边江山，如何利用有限资源争取胜利是他的拿手好戏。奥巴马在资源近似的情况下要击败麦凯恩，难度当然就大多了。但是如果奥巴马厚着脸皮不守诺言，不接受公款选举，那么结果更坏，除了可以轻易被麦凯恩打入旧政治的行列外，其人品就会被共和党扒个底朝天。

在美国政坛要取得成功，正直的人品是不可获缺的，而诚实就是最重要的人品。克林顿当初被质疑说谎，几乎被人赶下总统宝座；布什在伊战问题上误导民众，结果形象一落千丈。如果他们在竞选前就有这样的记录，那么他们绝无可能登上总统宝座。在选举中攻击人品，是万试万灵的。这几年来，美国风气日趋保守，人品问题更加重要。而克里在2004年被共和党猛攻人品问题，结果硬生生地把优势拱手相让。

麦凯恩此人出身行伍，打过越战，在越南还当过战俘，坐过5年半的牢。在中国战俘是件耻辱的事，但是在美国，战俘却是一种光荣。麦凯恩退伍之后从政，从政30余年，为人正直，在人格上有不可诋毁的高尚。比如他可以为了坚持自己的信念，不惜直言一些选民不喜欢听的话。比如他自己的儿子就上了伊拉克的前线作战。即便他的政敌，比如极右派都很少可以质疑他的人品。麦凯恩在人品上有无可置疑的优势，相信在人品上攻击奥巴马是势在必行的。

在民主党初选中，希拉里为了避免犯上种族歧视的政治不正确的大罪，所以对奥巴马的人品都没有什么质疑，仅仅是比尔克林顿说过奥巴马前后矛盾还遭到左派的口攻笔伐。奥巴马在左派传媒的供养下，还是纯洁得像圣人一般。希拉里的选民基础是左派，她的顾虑可以理解。但是共和党可不会害怕得罪左派，这根本就不是他们的选票嘛。除了经费竞选问题上，奥巴马在政策的剽窃上也被多方揭露，这个无疑也是麦凯恩在人品问题上对奥巴马的另一个攻击点，这点我下次再写。可以肯定的是，万一奥巴马真的获得提名进入大选，那么奥巴马的人品问题在以后必定会成为他的致命伤之一。

• 【索引文】2008美国大选初选手记 by 蜗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