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到旷野上去（四） -- 大漠月如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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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找到储平的，我们用人一向慎而又慎，即使兼职也不例外。而储平，你只要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他完全是和“学会气质”格格不入的。是的，“学会气质”，这是我们的专用术语：用来形容我们自己身上那种严肃到几近沉闷的刻板气息。当我们决定要用一个人时，我们首先就要开会讨论“学会气质”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因为它是保证我们顺利开展好每一项工作，并把这工作落到实处的精神需求。

我仔细地打量他，看他彬彬有礼地介绍他对项目所需要程序和数据库的一些想法。

“你跟我是一样的人。”他突然说。

“是吗？我怎么没觉得呢？”我反问他。

“你会觉得的。”他笑一下，有些羞涩。很久以后，我想起这个笑容，心仍象我初次在晴朗的天空下，把一把蒲公英吹得到处飞舞一样。

“你跟我是一样的人。”我反复回想着这句话，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我后，对我说的。为什么？储平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样的话？我跟你真是一样的吗？如果我和你不一样呢？那我们各自都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每天的游荡，让我渐渐地习惯了医院里来苏水与山坡以及悬崖湿气互相混合的味道。我想在医院的四周，除了那片似乎不能穿越的杉树林以外，应该还有一片广阔无际的海洋，它低沉地呜咽着，一遍遍冲刷着这片山崖的某个地方，只有当月圆的时候，它才平静下来，让你明白它睡了，在月光安详的抚摸下，坦露出赤裸的胸怀。

按照医院的规定，在融入治疗期间，除了每天在规定的时间去护士长办公室签字并交固定格式的治疗日志外，其余的时间我们可以自己来支配。饭厅每天会开三次，除此之外，想要额外的零食或水果必须向各自小组的护理员申请。这申请并不是每次都会得到受理，更多的时候，象是一种有意无意的暗示。很少有病人的申请会得到完全的满足，即使两个病人同样申请的都是苹果，可能一个人领到的就异常甜美，而另一个的就瘪小酸涩，也有可能干脆什么都没有。当然，不管是什么地方，总有人能够获得格外的青睐。有一回我无意中看到胖子写的申请，列了一大堆的美食，从蛋糕到草莓还有冰淇泠，而下午他从护理员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口袋沉得象他的肚子一样；他捧着保温盒，得意洋洋地以一种似乎太沉重而有意显得拖沓的步子慢吞吞地向老卫的创意室走去，象一个刚刚获得国王奖励的厨师。天知道老卫这样的人怎么也会是病人，而且算上这次，他已经是第六次来医院进行治疗了。

护士长对他很客气，或者说医院里的领导、主任、包括病人，对他都很客气。在宣传栏里最醒目的位置，有大红的字体介绍他发明的，多次获得了国家最高创意奖的项目。其中一项是正是各家医院正在实施的“灵感反复治疗法”，据说凡是采用了这种方法对病人治疗的医院，病人的痊愈率大大地提高，他们出院后，纷纷写感谢信给国家最高管理委员会和庭长，说正因为这种治疗方法，使自己获得了以前从未体验过的幸福和自由的感觉。他们一再要求国家最高管理委员会和庭长对老卫进行表彰：

“这样的天才，他应该被视为我国的国宝加以保护。”

“我们为国家能有这样的人才感到无上的欢欣与鼓舞。”

“他是真正的人，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幸福’与‘自由’。我们为他深深地感动着，他激励我们毫不懈怠地去追求我们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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