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自由即奴役 -- 燕人

英国有个牛剑论坛，其中有几位ID的言行，颇以"独立思考"自诩。这类人西西河也有。最有趣的一位用了乔治奥维尔这段语录作为他的签名档。他或许洋洋自得，自以为揭了中国政府的老底。实际上他不明白，自由即奴役这句话确是真理。

自由和奴役是两种相反的状态，然而这两者之间并不是如字面上那样遥遥相望。最近因为石油价格事件，产生一点小感受，说来与大家切磋。

前几天在电视上又看了一次Matrix，非常有趣的电影。反抗组织的领导孟菲斯告诉主人公尼尔，一个真相被日常的生活隐瞒了。尼尔问什末真相，孟菲斯答道：我们都是Matix的奴隶。（这段对话大意如此。）如果把Matix换成资产阶级四个字，那末孟菲斯的回答就成了标准的马恩列斯的共产党的理论。且不说这部电影的导演的意图如何，单说孟菲斯这段话的含义，还是很有味道的。

马克斯主义的理论，我只知道学校教的那点东西，还是为了考试而强迫记忆的，只剩下一点模糊的印象。最近的这次原油市场的表现，引起我对马克思的理论的一点模糊的回忆。

近段时间以来，国际原油市场交易价格不断上涨，导致成品油价格水涨船高，直接影响到了普通消费者的日常生活。据欧洲新闻电视台euronews报道，法国某地的渔民率先抗议船用柴油的价格，举行罢市，把捕捞的鲜鱼免费送给顾客。比利时，意大利和西班牙的渔民也有类似的行为。西班牙和英国的载重卡车司机为了抗议油价过高，甚至堵赛了公路。他们要求政府采取措施，降低有关税率。用中国政府的话来说，他们就是不明真相的群众。油料的价格不取决于政府的税率，而是取决于市场的交易水平。政府就算可以降低税率，对价格会有多少影响？

世界原油价格在去年上涨了一倍，今年以来又上涨了40%多。按照通常的市场供求来解释是不可理解的。欧佩克组织总裁凯利很委婉地解释，主要原因在于美元的贬值，导致投资者将投资品种从金融产品转到石油期货市场上。因此，市场状态不确定，欧佩克国家不可能在近期内增加开采原油的投资。

投资和投机，对于市场来说是一回事情。油价被炒到这个水平，对石油输出国的确像个陷阱。当他们增加投资，加大开采量的时候，市场价格的下跌，就会是他们最大的梦魇。而有谁见过只涨不落的市场呢？

在自由的市场经济中，原油市场的表现只是沧海一粟。买卖自由是受法律保护的。垄断市场行为被法律理论上解决了。寡头市场以及托拉斯的行为，被法律禁止了。但是像金融市场上的如此次的石油期货投资行为，政府是不能过问的，哪怕它实际上损害了社会整体的利益。资本的逐利本性，与马克思当年所批判的并无少许改变。

又想起一个古老中国的例子。钱穆先生说，耕者有其田，是中国最重要的政治思想。每个朝代的政府都试图做到这一点。中国朝代的更替，最基础的原因也在于此。开国之初，政府能尽量做到耕者有其田。随着时间发展，经济社会的波动，耕者的土地逐渐被兼并到非耕者的手中。历代有为的皇帝也曾经减税，但是好处被土地拥有者占有。耕者要付给地主相当数目的地租。当这种状况因为天灾人祸而无法维持的时候，铤而走险的暴动，起义，以及随之而来的朝代更替就开始了。新的朝代又会开始一次新的轮回，竟像是一个死循环一样。

道理在哪里？耕者拥有了土地，反而是失去土地的原由。这是令人震惊的事实，却很好理解。耕者拥有土地，同时就拥有了处置土地的自由。在社会经济的波动中，出于生计而卖掉土地，是普遍的事实。地主可能换人，耕者永远处于被剥削被压迫的位置上。套用孟菲斯的话，我们都是地主的奴隶。

也曾经有政府命令禁止土地买卖，在操作上很快成为一纸空文。商品经济一旦存在，就不可能被外界的力量所制止，除非被市场本身抛弃。问题的关键在于不平等的社会关系。共产主义中国的土地改革，在历史上第一次永久解决了"耕者有其田"这个问题。当然"自由主义者"们是不同意的。

按马克思的意思来说，我们都是资产阶级的奴隶。从这次石油价格事件中就可以看得到。我没有资料，很怀疑石油生产国会得到多少的好处，就像国内历次农产品涨价，农民作为生产者并未获得多少实惠一样。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即交易所的老板们和各路金融好汉们以及他们背后的投资大鳄们必有斩获。而消费者只有被予取予求的权利，永远无法反抗。当然他们还有不再使用油料，放弃现代生活的自由。正类如马克思所说，工人有不受雇佣的自由一样。这是一种极为文明的奴役方式，其名字就是经济自由。结果就是，

当然这个资产阶级的流动性，被地主阶级要快得多。对很多中小规模的资本家来说，今天还是老板，后天就可能破产。但是这个阶级的中坚力量，控制了最重要的和最基础的产业的资本家，比如金融业和石油业，是很难破产的。英国人现在谈起他们的前主人，还说upper class，或者更通俗些的说法，old money。现代社会的生活水平远高于上个世纪，尤其在西方发达国家，普通人有房有车，可以出国旅游。环顾四周的亚非拉穷人，不免有俯视众生之感。实际上被资本家阶级剥削的本质与100年前没有区别，只是不再有切身之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