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Domine, quo vadis? 序 -- AleaJacta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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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一: 在这磐石上

基督教从一开始的,仅限于犹太人中传播,到广收外邦人,是一变;

从一开始面向社会底层,到后来和罗马帝国上层合作,又是一变;

民族大迁徙时期,教会把工作重点放在各路酋长身上,先拉他们带着几百亲兵受洗,其他事再说,都好商量。对于他们原先的信仰,方法很灵活:"如果他们拜一棵树,不要去砍它,而是告诉他们,这棵树里面有圣灵"。

”秀才遇到兵,居然讲得清”——"与狼共舞"的那些教皇,真无愧于"the Great"的称号;

发动十字军圣战的那几位教皇,你要是把他们简单地看成愤青或者原教旨主义者,那就too simple, too naive了。当时,一来伊斯兰势力正在闹分裂,二来在西欧,那些所谓的公爵伯爵,其实就是一帮野蛮人的头头,教会刚刚要求他们做到从周三到周日之间,以及宗教节日里,不互相砍杀——荷尔蒙分泌正过剩呢。

出兵的时机是千载难逢。事实上,耶路撒冷也是被打下来了,如果伊斯兰世界没有萨拉丁的出现,还不知鹿死谁手;

接下来的几百年里,教皇周旋于几大势力当中,地位超然。教廷一面策动骑士团,高举十字架,扫平了欧洲最后一块异教徒的地盘——波罗的海沿岸。另外一面,却又不顾几百万教友的被害的血海深仇,派使节与蒙古大汗修好。典型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宗教改革运动,教廷吃了个大败仗。但是,随后立即发动”反宗教改革运动”,收复了失地波兰捷克。而且力挺西班牙葡萄牙开创海外新世界,让天主教成了世界性宗教;

等到西班牙衰落,教廷进入了最困难的时期,当时任何一个强国,都有实力结束它的历史。后来意大利统一的时候放了梵蒂冈一马,是因为在意大利南部农村,教皇还是有不少信徒;

教廷没有把命运交付给这些乡下人,19世纪末,教会开始和当时风起云涌的工人运动紧密结合,现在很多国家的基督教民主主义政党,都有大量的铁票。他们一字不提政教合一,开口就是人人平等,团结互助,你怎么反对?你反对这两句,别的不说,先违背了自己国家的宪法;

到了二十世纪下半期,教皇每次讲话,都是世界和平,种族平等,教派和解——很简单,饱受战乱之苦,又尝到了和平年代社会进步的成果的人民,愿意接受这种思想。一千年前,人都不知道会不会死在下次饥荒瘟疫当中,谁关心世界和平?同时,教会又在反对共产主义的过程中,充分发挥了基层战斗堡垒的作用。

在那些苍翠的路上

历遍了多少创伤

在那张苍老的面上

亦记载了风霜

教皇和中国,可能将来会有更密切的关系(本笃教皇要是不能灵活解决主教任免的问题,那真是愧对老前辈们了)。所以,看看历史上的诸位教皇和主教,是如何与时俱进的(或者是见风使舵的),也许不无意义。

在那些开放的路上

踏碎过多少理想

在那张高挂的面上

被引证了几多

千秋不变的日月

在相识里共存

姑息分割的大地划了界线

教皇正式的一长串称号中,有一个是: Successor principis apostolorum(众使徒之首的继承人), 而教皇国最早被称为Patrimonium Petri (彼得的遗产)。

这都要追溯到耶稣的开山大弟子,十二门徒之首:

当主看见他时便说:“你是约翰的儿子西门,你要称为彼得”

彼得这个词,有石头的意思。

彼得原来是个渔夫。历代教皇的戒指,被称为"渔夫指环",就来自于对他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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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指上的图案,记述的是师徒第一次相逢的典故:

耶 稣 站 在 革 尼 撒 勒 湖 边 , 众 人 拥 挤 他 , 要 听 神 的 道 。

他 见 有 两 只 船 湾 在 湖 边 。 打 鱼 的 人 却 离 开 船 , 洗 网 去 了 。

有 一 只 船 , 是 西 门 的 , 耶 稣 就 上 去 , 请 他 把 船 撑 开 , 稍 微 离 岸 , 就 坐 下 , 从 船 上 教 训 众 人 。

讲 完 了 , 对 西 门 说 , 把 船 开 到 水 深 之 处 , 下 网 打 鱼 。

西 门 说 , 夫 子 , 我 们 整 夜 劳 力 , 并 没 有 打 着 什 么 。 但 依 从 你 的 话 , 我 就 下 网 。

他 们 下 了 网 , 就 圈 住 许 多 鱼 , 网 险 些 裂 开 。

便 招 呼 那 只 船 上 的 同 伴 来 帮 助 。 他 们 就 来 把 鱼 装 满 了 两 只 船 , 甚 至 船 要 沉 下 去 。

西 门 彼 得 看 见 , 就 俯 伏 在 耶 稣 膝 前 , 说 , 主 阿 , 离 开 我 , 我 是 个 罪 人 。

他 和 一 切 同 在 的 人 , 都 惊 讶 这 一 网 所 打 的 鱼 。

他 的 伙 伴 西 庇 太 的 儿 子 , 雅 各 , 约 翰 , 也 是 这 样 。 耶 稣 对 西 门 说 , 不 要 怕 , 从 今 以 后 , 你 要 得 人 了 。

他 们 把 两 只 船 拢 了 岸 , 就 撇 下 所 有 的 跟 从 了 耶 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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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圣经>>里面的诸多人物中,彼得的个性非常鲜明。尽管犹太教和基督教都强调:"不可试探你的主",但是彼得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那 时 船 在 海 中 , 因 风 不 顺 , 被 浪 摇 撼 。

夜 里 四 更 天 , 耶 稣 在 海 面 上 走 , 往 门 徒 那 里 去 。门 徒 看 见 他 在 海 面 上 走 , 就 惊 慌 了 , 说 , 是 个 鬼 怪 。 便 害 怕 , 喊 叫 起 来 。

耶 稣 连 忙 对 他 们 说 , 你 们 放 心 。 是 我 , 不要怕。

彼 得 说 , 主 , 如 果 是 你 , 请 叫 我 从 水 面 上 走 到 你 那 里 去 。

耶 稣 说 , 你 来 吧 。 彼 得 就 从 船 上 下 去 , 在 水 面 上 走 , 要 到 耶 稣 那 里 去 。

只 因 见 风 甚 大 , 就 害 怕 。 将 要 沉 下 去 , 便 喊 着 说 , 主 阿 , 救 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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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

耶 稣 赶 紧 伸 手 拉 住 他 , 说 , 你 这 小 信 的 人 哪 , 为 什 么 疑 惑 呢 ?

他 们 上 了 船 , 风 就 住 了 。

在 船 上 的 人 都 拜 他 说 , 你 真 是 神 的 儿 子 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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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最出色的一次表现是:

耶 稣 说 , 你 们 说 我 是 谁 。

西 门 彼 得 回 答 说 , 你 是 基 督 , 是 永 生 神 的 儿 子 。 耶 稣 对 他 说 , 西 门 巴 约 拿 , 你 是 有 福 的 。 因 为 这 不 是 属 血 肉 的 指 示 你 的 , 乃 是 我 在 天 上 的 父 指 示 的 。 我 还 告 诉 你 , 你 是 彼 得 , 我 要 把 我 的 教 会 建 造 在 这 磐 石 上 , 阴 间 的 权 柄 , 不 能 胜 过 他 。 ( 权 柄 原 文 作 门 ) 我 要 把 天 国 的 钥 匙 给 你 。 凡 你 在 地 上 所 捆 绑 的 , 在 天 上 也 要 捆 绑 。 凡 你 在 地 上 所 释 放 的 , 在 天 上 也 要 释 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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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信教的人,对这一问一答,只会有一种解释。

由于彼得留下过画像,所以在千百年来的艺术品里面,他的形象都差不多——谢顶,络腮胡。另外一个特征就是手拿天堂大门的钥匙。

在最后晚餐时,

耶 稣 对 他 们 说 , 今 夜 你 们 为 我 的 缘 故 , 都 要 跌 倒 。 因 为 经 上 记 着 说 , 我 要 击 打 牧 人 , 羊 就 分 散 了 。

但 我 复 活 以 后 , 要 在 你 们 以 先 往 加 利 利 去 。

彼 得 说 , 众 人 虽 然 为 你 的 缘 故 跌 倒 , 我 却 永 不 跌 倒 。

耶 稣 说 , 我 实 在 告 诉 你 , 今 夜 鸡 叫 以 先 , 你 要 三 次 不 认 我 。

彼 得 说 , 我 就 是 必 须 和 你 同 死 , 也 总 不 能 不 认 你 。 众 门 徒 都 是 这 样 说 。

叛徒犹大带人来抓耶稣的时候,

西 门 彼 得 带 着 一 把 刀 , 就 拔 出 来 , 将 大 祭 司 的 仆 人 砍 了 一 刀 , 削 掉 他 的 右 耳 。 那 仆 人 名 叫 马 勒 古 。

耶 稣 就 对 彼 得 说 , 收 刀 入 鞘 吧 。 我 父 所 给 我 的 那 杯 , 我 岂 可 不 喝 呢 ?

那 队 兵 和 千 夫 长 并 犹 太 人 的 差 役 , 就 拿 住 耶 稣 , 把 他 捆 绑 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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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偷偷地跟着他们,

彼 得 在 外 面 院 子 里 坐 着 , 有 一 个 使 女 前 来 说 , 你 素 来 也 是 同 那 加 利 利 人 耶 稣 一 伙 的 。

彼 得 在 众 人 面 前 却 不 承 认 , 说 , 我 不 知 道 你 说 的 是 什 么 。

既 出 去 , 到 了 门 口 , 又 有 一 个 使 女 看 见 他 , 就 对 那 里 的 人 说 , 这 个 人 也 是 同 拿 撒 勒 人 耶 稣 一 伙 的 。

彼 得 又 不 承 认 , 并 且 起 誓 说 , 我 不 认 得 那 个 人。过 了 不 多 的 时 候 , 旁 边 站 着 的 人 前 来 , 对 彼 得 说 , 你 真 是 他 们 一 党 的 。 你 的 口 音 把 你 露 出 来 了 。

彼 得 就 发 咒 起 誓 地 说 , 我 不 认 得 那 个 人 。 立 时 鸡 就 叫 了 。

彼 得 想 起 耶 稣 所 说 的 话 , 鸡 叫 以 先 , 你 要 三 次 不 认 我 。 他 就 出 去 痛 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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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秋雨的度日

是青春少年时

迫不得已的话别

没说"再见"

<<圣经>>里面记载,耶稣复活后,一如既往地器重彼得。

他 们 吃 完 了 早 饭 , 耶 稣 对 西 门 彼 得 说 , 约 翰 的 儿 子 西 门 , 你 爱 我 比 这 些 更 深 吗 ? 彼 得 说 , 主 阿 , 是 的 。 你 知 道 我 爱 你 。 耶 稣 对 他 说 , 你 喂 养 我 的小羊。

耶 稣 第 二 次 又 对 他 说 , 约 翰 的 儿 子 西 门 , 你 爱 我 吗 ? 彼 得 说 , 主 阿 , 是 的 。 你 知 道 我 爱 你 。 耶 稣 说 , 你 牧 养 我 的 羊 。

第 三 次 对 他 说 , 约 翰 的 儿 子 西 门 , 你 爱 我 吗 ? 彼 得 因 为 耶 稣 第 三 次 对 他 说 , 你 爱 我 吗 ? 就 忧 愁 , 对 耶 稣 说 , 主 阿 , 你 是 无 所 不 知 的 , 你 知 道 我 爱 你 。 耶 稣 说 , 你 喂 养 我 的 羊 。

我 实 实 在 在 地 告 诉 你 , 你 年 少 的 时 候 , 自 己 束 上 带 子 , 随 意 往 来 , 但 年 老 的 时 候 , 你 要 伸 出 手 来 , 别 人 要 把 你 束 上 , 带 你 到 不 愿 意 去 的 地 方 。

耶 稣 说 这 话 , 是 指 着 彼 得 要 怎 样 死 荣 耀 神 。 说 了 这 话 , 就 对 他 说 , 你 跟 从 我 吧 。

据说,这段对话发生在下图的Church of the Primacy of St. Pe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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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在耶稣升天后,以其非凡的意志,继续传教,并且建立起教会。教会的建立为基督教的发展壮大提供了组织上的保证。

当希律王在犹太地加紧对基督徒的迫害后,彼得又来到了罗马帝国的核心——罗马城。

据说,在帝国皇帝尼禄动手屠杀基督徒的时候,这块磐石又动摇了一次——彼得逃避追捕,跑出了罗马城。

但是,在路上,他却重新见到了自己的老师。

彼得问道:

"Domine, quo vadis? " ——主啊,你上哪里去?

耶稣回答:

"Eo Romam iterum crucifigi" ——我去罗马,再上一次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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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转身回城,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行刑时,他请求刽子手把他头朝下钉死——因为,”我不配像主一样地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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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昨日在异乡那门前

唏嘘的感慨一年年

但日落日出永没变迁

这刻在望着父亲笑容时

竟不知不觉的无言

让日落暮色渗满泪眼

据说,他的遗体被安葬在现在的梵蒂冈城里面,在它的陵墓上,建筑了圣彼得教堂——“我的教会,将建在你这磐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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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 vadis?——你往何处去?这是一个终极问题。

每个人,每个集体的终极问题。

到了十六世纪,教皇Leo十世做出的一次回答,差点造成了教会的崩溃。

有意思的是,他本来想加固一下这块磐石——重修梵蒂冈的圣彼得大教堂。

重修的成果,是一个属于全人类的艺术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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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当年,却是个花大钱的工程。教皇就派人去德国,卖赎罪卷来筹款。

愤怒的教士马丁.路德贴出了九十五条纲领,和教皇PK。

01.当我主耶稣基督说“你们应当悔改”(马太4:17)时,衪的意愿是希望信徒们毕生致力於悔改。

02.不应当将“悔改”一词理解为忏悔仪式,即教士主持下的告解和补赎。

……

05.教皇没有免除任何罪孽的意志和权力,他只能赦免凭自己的权力或教会法加於人们的惩罚。

06.教皇除宣告或证明罪孽已由 神赦免外,他本人不能赦免任何罪过。至多仅仅有权在为自己保留裁决的案件中为人赦罪。即使如此,如果他的权力遭到否认,这种罪仍然未得赦免。

……

12.从前,作为真诚忏悔的考验,教会法的处罚是在赦罪之前,而不是在其后。

……

20.所以,当教皇说赦免一切惩罚时,并不真的指所有的惩罚,而仅仅是指他本人所施於人的惩罚。

21.因此,推销赎罪券的教士们鼓吹,教皇的赎罪券能使人免除一切惩罚,并且得救,便陷入了谬误。

……

27.他们鼓吹的仅仅是人的主张,说什麼当钱柜中的银币叮当作响,炼狱中的灵魂即会应声飞入天堂。

……

35.凡鼓吹说,购买灵魂免受炼狱之苦或购买忏悔特免权者便无悔过之必要,均不符合基督之教谕。

36.真诚悔过的基督徒,就是不购买赎罪券,也能够获得全面免除罪罚的权利 。

37.真诚悔过的基督徒,或生或死,就是没有赎罪券,也能分享 神和教会的赐福和恩典。

……

41.应谨慎宣扬教皇的赎罪券,否则,人们便会误以为他们是在选择另一些爱的善功。

……

43.必须训示基督徒,向穷人布施,或借钱给急需者,都比购买赎罪券好。

……

72.但那些反对赎罪券兜售者的贪婪和放肆的人却应得到祝福。

……

79.有人说,教皇纹章上的十字架,以及赎罪券兜售者树起的那种十字架,与基督的十字架具有同等效力,那是亵渎。

80.允许这种谬说流传於民间的主教、神父和神学家们,应对此负责。

81.对赎罪券的肆意鼓吹,使有学问的人也难以在乎信徒的攻击和敏感的质问下维护教皇的威望。

……

94.应当告诫基督徒通过苦行、死亡和地狱,忠心追随其主基督。

路德贴纲领不是号召反抗,而是想唤起一次理论大辩论。但是,神学家们都闭着嘴,理论的辩论没有出现。宗教改革的行动却发生了。

教廷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大打击,磐石被摇动。

圣彼得在天有灵,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以圣彼得命名的城市和教堂,不计其数。最有名的,当然是俄罗斯圣彼得堡(St. Petersburg,最早就是个德语词)。

这个城市是彼得大帝修建的,但市名还是来自于耶稣的首徒——彼得大帝并不是圣人。

圣彼得堡在短短几十年,从荒凉的海滩变成了国际性大城市。整个城市最早开发的地方是一个军事要塞,名叫The Peter and Paul Fortress。上面有圣彼得和圣保罗大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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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彼得和圣保罗,在基督教早期,常常并肩作战。

我们甚至可以说,圣彼得(和他那些师弟们)其实只为后来的信徒们做出了一个视死如归的榜样。

基督教真正的大发展,圣保罗的作用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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