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关于老莫和华梅，我有话要说 -- 米宝

本来只是看到忘情兄的西餐帖子有感而发写上几句，写着写着就长了，干脆单独成篇。

一说起吃喝，为什么我的兴趣立马就被调动起来了呢。。。鄙视一下自己。

先说老莫，那是很多北京人记忆中一个美好的片断，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老莫都是北京人亲朋聚会的一个高档场所。老莫开业于1954年10月2日，中苏友好的见证之一，作为对等回报，莫斯科同时开业了北京餐厅，主打烤鸭。

老莫是俺打小就去的，小时候有时周末会被父母带去动物园玩（老莫边上那条路和动物园猴山相邻），玩完出来就奔老莫，吃饱喝足还要打包几块奶油蛋糕带走（主要是“喇叭”和“气鼓”，吃过的都知道是什么东西吧，现在想想其实俺小时候挺奢侈的）。老莫进门是一个小厅，左转上两段台阶到主餐厅，台阶中间左右两侧是洗手间，俺和表哥小时候每次去总在那个台阶上打闹，满餐厅跑，也没人管。老莫的主餐厅之高大富丽堂皇，放到现在也很少有餐厅与之比肩，中间是四根粗大雕花的柱子，木头地板，北面墙上是一幅巨大的油画，小时候记得是朝霞中的天安门，现在换成了俄罗斯风景，我还是喜欢原来那幅，气势非凡，绝对的艺术品，以前油画前面还有个假山和小水池，里面养金鱼，这倒是标准的中西合璧，也不觉得不协调。餐厅桌子上铺着雪白的桌布，还有排放整齐的亮闪闪的餐具，小时候觉得这地方简直豪华死了。

富丽堂皇的老莫

老莫七八十年代还保持了相当的烹饪水准，当然服务水平和所有国营餐馆一样，那是相当的生硬，反正北京人也不在乎这个（俺是到广东后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被服务），记忆中老莫的美食有：

奶油烤杂拌（我的最爱，必点，不过现在份量越做越小）

红菜汤

奶油蘑菇汤

沙拉

罐焖牛肉

奶油烤鱼

还有些黄油鸡卷，炸虾猪排什么的属于大路货，全部味厚油重，完全是毛子在极北苦寒之地保持热量的一贯风格。另外开胃小菜酸黄瓜也很不错，还有大片的白面包配上黄油果酱，以及自制的冰激凌。小时候黄油和果酱是装在同一个小碟子里，一堆果酱边上放上两块黄油，与两片面包一起称之“一份”，现在面包依旧，黄油果酱已经换成西餐厅常见的小盒独立包装，反而觉得没有以前好吃。

酸黄瓜

老莫的沙拉是标准俄式沙拉，以土豆鸡蛋和肉类为主，拌上沙拉酱，非常适合以前我们缺乏油水的胃口，份量足，管饱，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以为“沙拉”就是这玩意，这玩意就代表了“沙拉”这种食物，除此之外，一概属于“非沙拉”。就像我长期以来一直认为老莫就等同于“西餐”，“西餐”就是“老莫”，当然，后来我认识到这是在美食主义方面犯了“极左”的错误，就像某些极右小资谈“西餐”必称“马克西姆”一样，这两种极端主义思潮都是不可取的。

LD小米同学曾以身作则给俺扫盲，用一种俺至今叫不出名字的，样子像没开苞的荷花模样的蔬菜和橄榄油做了一道据说是标准的英国式沙拉，还有一个古怪的英文名字（记不住了），并给予谆谆教导：“你小子从小吃的那玩意，那属于俄式沙拉，一点也不健康，在俺们欧洲那都是穷人吃的玩意。”

小时候去老莫，点菜以后一般要等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才有服务员懒洋洋把菜端上来，一般这时候大家胃口都很好。不过这个习惯到九十年代就改了，点菜以后用不了十分钟就一窝蜂全上了，包括冰激凌，有次俺表哥弱弱地问了句，能不能慢点一道道上，服务员答应地那叫一个爽快：“行，没问题。”然后把菜一窝蜂端上来，胡乱放到旁边一张桌子上，再把汤先端上来放在我们面前。。。一幅等待表扬的表情，无语。。。那个，您还是都端上来吧。

早年间北京的俄式餐馆除了老莫外还有一家新侨，在崇文门同仁医院旁边，味道也还不错，但就是地方老变，在新侨饭店里从一楼搬到五楼，又搬回一楼，改来改去，顺带说一句俺的婚宴就是在新侨摆的。

再后来北京的各式西餐馆无论数量还是风味都有极大进步，不过受老莫影响，俺还是觉得俄式西餐最合胃口，东边使馆区的“大笨象”和公主坟普惠里的“基辅”都很不错，馆子破烂味道好，“基辅”里每天晚上有一堆乌克兰艺术家穿着苏联时的旧军装唱歌跳舞，气氛热烈，我喜欢里面的格瓦斯，不过这格瓦斯也是越来越淡了。

基辅餐厅

唱歌的乌克兰艺术家，里面有功勋演员哦。

下面再说说哈尔滨的华梅。

要说华梅应该也是老字号，俺02年去哈尔滨出差时专门请教了当地同事，那帮家伙郑重推荐了华梅，于是兴冲冲跑去开洋荤。华梅的大门就让我好一通找，从外面看怎么也不像一家正常营业的西餐厅，进门一看，里面稀稀拉拉坐了两桌，既不像顾客也不像服务员的欧巴桑，到底没搞清是干嘛的，就那么坐着聊天。我在门口站了一会没人理我，于是大起胆子问一个在里面走来走去看起来比较像服务员的：

“请问这是华梅吗？”

看我一眼。

“是。”

“那你们营业吗？”

“嗯。”

“那我能吃吗？”（我已经想拔腿逃跑了。）

终于抬头正眼看看我。

“自己找地儿随便坐吧。”

于是坐下，小姑娘给我一本菜单。

看来看去没什么感兴趣的，菜式很少，心说赶紧吃完走人，这地方太诡异了。点了一个蔬菜沙拉，一个大王肉饼和一罐可乐，可乐上的很快，边喝边等，这时外面又进来两个老头子，一屁股坐我旁边（邻桌）开始化妆。

其中一个长得像中国人的老头给另一个长得像俄国人的老头脸上涂油，然后打开一个随身的工具箱拿出一堆眉毛胡子什么的开始贴，贴了一会那个俄国老头就怎么看怎么像马克思了。。。这时我蔬菜沙拉上来，我一看，嗯很新鲜，就是一盘子切碎的卷心菜，明显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上面保鲜膜都没给我揭。然后是大王肉饼，那个肉饼外面是热的，里面冰凉，明显是微波炉加热时间不够！而且那个肉饼边上已经有一部分风干了，估计搁冰柜里已经超过一个月了，不过公平地讲，肉没坏肯定还是能吃的。胡乱吃了几口，发现餐馆里一片寂静，只有俺嘎吱嘎吱嚼菜叶子的声音，边上两桌欧巴桑不时斜眼瞟瞟你，然后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什么，仿佛进了好莱坞恐怖片电影里一般，就好像大家都知道一个什么情况，就你是外来的什么也不知道，那种诡异的感觉。。。啥也不说了，买单跑路。

这是五六年前的华梅，不知现在是否好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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