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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鸣镝飞射的草原苍狼——冒顿 上

鸣镝飞射的草原苍狼——冒顿

挛鞮冒顿这个名字可能会让不少人读错。以我本人为例,直到上初中后才弄清楚冒顿这两个字的正确发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首先要怪起名的栾提头曼缺乏汉语知识,其次是汉朝翻译人员不够聪明。匈奴民族没有发展出成熟的文字,所以无论多伟大的领袖往往都是不识字的大老粗,冒顿的老爹头曼就是文盲之一。不识字并不妨碍头曼成为匈奴帝国的第一代单于,同样有个容易被友邦人士读错的名字也不影响挛鞮冒顿身为栾提家族长子的身份。

长子这个身份在东西方历史上都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它往往意味着王位或家族领袖地位的继承权。当然,这种情况并不是绝对的必然,例如在深受儒家宗法思想影响的汉族继承方式中,不但强调长子优先,而且更强调嫡子的地位,只有嫡长子才是“根正苗红”的合法继承者。但是对于匈奴这样的游牧民族而言,长子就已经够了。当然,并不是说匈奴帝国只有长子继承这一种方式。事实上除了长子继承外还有兄终弟及这种方式,如果单于家族实在不幸竟成为绝户,还可以由各部“贵人”们推举出单于宗族中的贤者为王。由于匈奴民族的游牧特性使得他们的帝国始终处于危机四伏的状态之中,帝国的领袖不仅要抵御外敌征伐四方,还要指挥部众抗灾救难——匈奴立国于塞外苦寒之地,旱灾雪灾等各种自然灾害可以说是“家常便饭”,所以必需有一位强有力的单于才能指挥帝国度过危局。所以在匈奴的不成文继承法则中约定单于的继承人应当是成年的有经验的贵族,也就是说继承人应当是成年人(大约十四~十五岁),否则就有“不能治国”的危险。

虽然如此,不过单于一般还是会选择自己的儿子为继承人,那么是不是只要是长子就一定能上位呢?事实上也未必:与汉家以正妻之后为嫡出的传统不同,匈奴的法则是“子以母贵”。阏氏是秦汉时匈奴人对妻或妾的称号,这个浪漫的称呼源于胭脂花,即红花。匈奴人以女人美丽可爱如胭脂,因而得名阏氏。匈奴人称妻、妾为阏氏,称母亲则为“母阏氏”。匈奴单于多妻妾,“颛渠阏氏”有正宫皇后含义,“大阏氏”为大皇后,但就像匈奴的单于并不是肯定在同一时期只有一个一样,大阏氏等封号也并非一定是对应皇后。总之单于不可能只有一位阏氏,更不可能搞计划生育。所以在多妻多子的情况下,立最受宠爱的阏氏所生儿子为继承人,也就是中原所称的“太子”。

综上所述,看起来冒顿是个合格的匈奴太子。出生于秦始皇时期的他性格坚毅有武略雄谋,按照匈奴的习俗,“儿能骑羊,引弓射鸟鼠;少长则射狐兔,肉食……”这样地一路成长起来,就等着亲爱的头曼老爹撒手归西后继承这个欣欣向荣的帝国。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七情六欲,亲爱的头曼老爹后来竟然起了变卦的念头,祸根正是这“子以母贵”的习俗:老单于有了新爱人,积极策划让新阏氏的儿子即位。可问题是此时的冒顿已经是“士力能弯弓,尽为甲骑”的成年人了,匈奴民族没有百善孝为先的观念,他们信奉的是实力。头曼要想拍着冒顿的肩膀说:“好小子,好好干。以后你弟弟即位后好好辅佐他!”,恐怕是没法成功的。知子莫如父,头曼深知冒顿不会甘心送出太子的地位,所以干脆打算做掉儿子以除后患。不过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头曼如果直接出手谋杀儿子难免令天下人耻笑。并且当时的匈奴还延续着氏族公社部落联盟的传统,单于要做大事前须得征得各部落贵族的同意,贸然杀掉无罪的儿子难免会让头曼民心尽失、众叛亲离。所以不愿失去道德制高点的老单于想出一条妙计:派遣冒顿出使友好邻邦月氏部落,其实是让儿子去做人质。

当时的月氏自战国初期便游牧于河西走廊一代,中国古代有周穆王西游遇西王母的传说,西王母的部族也是月氏的一支,大致上属于藏系母式氏族。头曼时代的月氏是个实力强劲的对手,它与另一支游牧民族东胡从东西两面威胁着匈奴帝国。眼见得匈奴派遣太子做人质自然令月氏王大喜过望,以为匈奴对和平定有诚意。冒顿刚到没几天头曼就把自己的“诚意”大大表现了一番:他率军猛击月氏,损失惨重的月氏王立刻决定宰了冒顿报仇。不过冒顿也不是白出来混的,这位消息灵通的匈奴太子早已留意着时局变化。他见势不妙便夺了一匹月氏“善马(良马)”跑路。凭着这么多年练就的骑射本领,冒顿竟然安然无恙地逃回匈奴。

虽然逃离了月氏的报复,可是冒顿还得继续防备亲爹的毒手。幸而匈奴人敬重英雄,又颇为迷信。头曼见得儿子逃命回来,在赞叹他行为“勇壮”之余也暗中怀疑冒顿有上天相助。于是便令冒顿统领一万骑兵,准备参与同月氏的战争。这时的冒顿已经对头曼恨之入骨,可是他不敢轻易发难,毕竟自己手下都是新配属的,一旦走漏风声的话结局不堪设想。于是匈奴历史上著名的“鸣镝飞射”阴谋便拉开了序幕:冒顿打造了一只名叫“鸣镝”的响箭,然后把自己的部属拉出去训练。冒顿同志宣布鸣镝就是匈奴骑兵的信号弹,它射向哪里匈奴兵的箭就要跟着射到哪里。随后又宣布凡事不这么做的人都是叛徒,统统死啦死啦的有!纪律宣布完毕后,匈奴骑兵开始大规模的实弹射击训练——狩猎。

对于匈奴这种游牧民族而言,狩猎不仅能解决衣食问题,更是大规模军事训练的好方法。通过作战般的排兵布阵将猎物驱逐进包围圈,随后以匈奴的看家本领骑射逐一射杀。习惯于这种狩猎的匈奴骑兵在作战时也会以同样的方法攻击敌人,不过这次他们要练得却是冒顿独辟蹊径开发的鸣镝射箭法。冒顿率众追赶猎物,率先将鸣镝射向某一只猎物,于是有些匈奴兵也跟着射过去,有些则自作主张朝其他猎物射箭。冒顿二话不说,立刻将没射箭的倒霉蛋砍头示众。这样一来军心悚然,果然是鸣镝到哪箭到哪。这样几次三番下来,冒顿感到需要进行进阶训练了,几天后他召集部属后忽然将鸣镝射向自己的爱马。匈奴人爱马如命,何况是救过冒顿性命的月氏善马?颇有些人不敢射或不愿射,结果立刻被杀。于是匈奴战士的脑子里的弦被冒顿上的紧绷绷地,生怕跟不上领导的步伐而掉了脑袋。在这种情况下,冒顿老师决定对自己的学员进行一次毕业测试,题目便是自己的爱妻——他忽然将鸣镝射向自己的阏氏!这时候冒顿手下极少数还留有自我意识的士兵暴露了,他们不敢射杀主子的老婆。于是这极少数不及格的学员也立刻被老师毫不留情地打发上路,陪同“太子妃”一起魂归天国。

虽然冒顿肯定没有读过巴普洛夫的有关著作,但这种“条件反射式”的训练方法却的确把他的士兵训练成了坚决执行自己命令的“机器人”。看来时机成熟了,不过冒顿决定先进行一次火力侦察再说。在不久后的一次狩猎中,冒顿忽然将鸣镝射向头曼单于的善马。于是一阵箭雨随之而去将单于的宝马变成了刺猬,冒顿对此非常满意,而蒙在鼓里的头曼还以为只是一起意外事件。没过多久,冒顿与头曼连同各部酋长贵族一同围猎。就在大家纵马奔驰之际冒顿终于将鸣镝瞄准了最终的目标。随着一声凄厉的呼啸,数不清的飞箭朝老单于射去,头曼在稀里糊涂之中连人带马一起被射死。头曼单于既死,冒顿便毫不客气地自立为王。这种残暴的行径即使是在匈奴民族中也是难以服众的,不过冒顿自有妙计——杀光一切反对者!首先被屠杀的是头曼单于的后妻阏氏及其幼子,其次是反对冒顿弑父自立行径的各部贵族。一番刀光血影之后,冒顿踏着亲族重臣的鲜血登上了单于宝座。匈奴传统上经部落联盟会议推选首领的做法被完全破坏,冒顿的上台标志着匈奴开始从原始氏族社会向奴隶制社会的转变。这一年是公元前209年,就在冒顿的身边还盘踞着月氏和东胡的势力,中原那位曾经将匈奴和头曼单于远远驱逐的伟大皇帝秦始皇刚刚死去,昏庸无能的秦二世也正是在这一年依靠诡计残杀手足后登基上台。

匈奴的邻居们风闻冒顿做掉老爹上台,纷纷琢磨着这下匈奴国内一定内乱不止,何不趁此良机大捞一把?第一个做出试探的是东胡王。东胡是一个古老的阿尔泰语系通古斯语族的游牧民族,自商代初年到西汉初期一共存在了大约1300年。“东胡”一名最早先秦的《逸周书》,《逸周书王会篇》提到“东胡黄罴,山戎戎菽”。东胡在商王朝的北方活动,在老哈河与西拉木伦河流域都曾发掘出东胡人墓葬。《晋书》中记载东胡是“其先有熊氏之苗裔,世居北夷,号曰东胡。”也就是说东胡源自黄帝部落,也是华夏族的后代。春秋时期,东胡居住在燕国北部,《史记匈奴列传》记载“燕北有东胡、山戎”。战国时期,东胡居住在燕国和赵国北部,这个时期东胡最为强盛,号称“控弦之士二十万”,曾多次南下侵入中原。后被燕将秦开击败。

到了秦汉之际,东胡逐渐衰落。虽然家境败落,东胡王依旧出手不凡,他派了使者上门告诉冒顿说:我们大王看上令尊遗产中的千里马一匹,万望单于割爱。按照匈奴风俗,父亲死后儿子可以继承包括兵器牛羊和老婆在内的一切东西,千里马此刻算是冒顿的财产。冒顿二话没说便召集匈奴各部贵族商讨此事,自从他上台之后的部落联盟会议已形同虚设。冒顿对于军政大事只是象征性地征求贵族大臣们的意见,但最后往往还是自己独断专行。对于东胡王的要求,部落联盟会议的决议是坚决拒绝这种侮辱性的要求。但是冒顿却表示不能因为一匹马影响两国睦邻邦交和深厚友谊,给就给吧,于是千里马送到东胡王那里去了。东胡王见冒顿如此软弱大喜过望,一段时间后决定再度试探。他派使者去告诉冒顿说:我们大王看上了您的阏氏,万望单于割爱。冒顿听后还是召集贵族大臣商议此事,大伙都说这种事情岂能答应,单于你还算男人吗?冒顿依旧表示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影响两国睦邻邦交和深厚友谊,给就给吧,于是单于阏氏也送到东胡王那里去了。

东胡王两次得手后自信心爆棚,不但率部逐步西侵匈奴领土,还于公元前206年派遣使者向冒顿索要匈奴和东胡领地之间方圆千余里的“瓯脱外弃地”,也就是两族领地之间的缓冲地带。这次冒顿还是召集部落联盟会议商讨对策,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不少贵族纷纷表示表示不能因为一块领土影响两国睦邻邦交和深厚友谊,给就给吧——反正你连老婆都能给人家,还有什么不能给的?也有一些滑头的家伙主张“此弃地,予之亦可,勿予亦可”。冒顿先是不表态,等到大伙都不发言了,他开始表演了:单于声色俱厉地呵斥道:“地者,国之本也,奈何予之?”这句话的意思是领土是国家的根本,哪能送人?冒顿训斥一番后喝令将主张割让领土的卖国贼全部拉出去砍头,包括那几个倒霉的骑墙派在内。接着冒顿代表感情受到极大伤害、尊严遭到无端侮辱的匈奴帝国向东胡宣战,并勒令各部落首领倾巢而出随同作战,“令国中有后至者斩”。

在这场外交战中,冒顿表现的像是个忍辱负重的伟大英雄,在国家领土遭受侵略之际他挺身而出用感人的爱国主义口号号召全民族的觉醒……问题是历史上会喊口号的领袖成千上万,能做出实际行动的却少之又少。冒顿属于后者,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独裁者,之所以向实力不如自己的东胡示弱,纯粹是由于刚刚篡位上台还未能平定内部的缘故。在送出千里马和阏氏后,他马不停蹄地整顿内部。在四年的时间里,不仅将单于的一切权利收拢到挛鞮家族首领,也就是他自己手中。还与匈奴内部的其他强力家族打成了政治分赃协议,其他王、侯、大将、大都尉、大当户等显要职位也都由呼衍氏、兰氏、丘林氏和须卜氏等贵族家族世袭把持。在冒顿时代的主要显贵主要有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日逐王、左右温禺鞮王、左右渐将王等,这些王位都由单于的子弟占据,而他们依官阶次序在理论上都有担任单于的资格。正是由于这种世袭权利的确立,才使得匈奴部落联盟会议形同虚设完全成为空架子。而冒顿对于各部落首领拥有的生杀予夺权利也完全超越了以往旧时代匈奴领袖的范畴,由头曼开创又经冒顿确立的单于独裁制度已经初步完善,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奴隶制匈奴帝国出现了。

虽然帝国已经成型,可是冒顿还急切需要一场胜利来奠定自己的领袖威望。愚蠢而又贪婪的东胡王实在是雪中送炭的“好邻居”,他的欺凌使得匈奴全族得以将一切矛盾都转移到东胡入侵上来,而冒顿要做的就是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在这场战争中他一点都不孤单,因为那些和他一起篡夺了匈奴族传统权利的贵族们也一样需要以胜利来证明自己。公元前206年,漫不经心的东胡迎来了铺天盖地般的匈奴铁骑,这是倾巢而来的可怕敌人,这是古代历史上最凶残的游牧军队。按照匈奴人的习俗,作战时斩敌首级者赠一卮酒,所有抢掠所得都归战士自有,而战士捕获的人口也成为他个人的奴隶。能够运送战友尸体返乡者也可获得死者全部财产。所以匈奴战士在作战时极为勇猛疯狂,也因为他们是为了自己的个人财产而战斗。在这种情况下,私欲激发了极其强劲的战斗力,也带了疯狂的屠杀和毁灭性的破坏。匈奴铁蹄抵达之处无不是尸山血海,烈焰冲天。他们酷爱杀戮和劫掠,并且喜欢焚毁对手的帷幕居所和田地草场。这是一股纯粹意义上的毁灭铁流,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一般,给大地带来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疮疤。马前悬人头,马后载妇女的匈奴士兵成为各被征服民族共有的惨痛记忆。

冒顿的军队获得空前的胜利,措手不及的东胡王被杀,绵延1300多年的东胡民族自此灭亡,东胡这个名字也在历史上消失。在这场战争中幸存的东胡残部分别聚居于乌桓山和鲜卑山,从而形成后来的乌桓族与鲜卑族。乌桓和鲜卑臣服于匈奴,成为匈奴帝国的一部分。冒顿可以迁入匈奴直辖领地的居民毫不客气地全部掳掠一空,对于乌桓以及后来征服的西域各国则又是一种非常独特的处理方式:对于这类不方便强制迁徙的被征服民族允许保留被征服民族的原有政治架构和领地,同时又设置匈奴官员进行管理,采取类似于有少量自治权利的殖民地这种剥削方式进行统治。例如乌桓首领依旧可以保留自己的王位和称号,仍旧可以使用乌桓族的法律和习俗来统治自己的部众。但是乌桓要向匈奴缴纳数额巨大的贡赋,并且在发生大规模战争时负责出人出力当炮灰。在《后汉书乌桓传》中记载着:“乌桓自为冒顿所破,觽遂孤弱,常臣伏匈奴,岁输牛马羊皮,过时不具,辄没其妻子。”,也就是说乌桓等被匈奴征服民族并没有完全变为奴隶,也没有成为匈奴统治阶层的权利。被征服民族的首领对内仍保持绝对的权力,但相对于匈奴帝国而言却又如农奴、牧奴般毫无尊严和人身权利。如果不能如数缴纳贡品,匈奴使者和官吏可随时没收乌桓王的妻儿成为奴隶。而在西域则由右日逐王下设一个僮仆都尉进行统治,这种奇特的统治方式是由匈奴帝国的游牧特性决定的,正如历史上关于匈奴帝国是否是奴隶制国家的争论一样,匈奴帝国有它的特殊性。对于这种允许被征服地区半独立的政策有助于匈奴帝国快速消化自己的胜利果实,但这种狼吞虎咽的方式却也造成了消化不良的后果。半独立的被征服民族一旦寻找到匈奴帝国衰弱的时机便会立即试图脱离,后来匈奴帝国的分崩离析与此有莫大的关系。

冒顿首战告捷后胜利返乡,还没等他的邻居们做出反应时,洪水般的匈奴大军再度越过月氏的边境。公元前205年,匈奴军队挟灭东胡之威猛击强盛的月氏。月氏人擅长使用刀剑,战斗力极为强悍。在日后的历史中他们的后代分支被古希腊人称之为西徐亚人,是古希腊历史学家眼中最可怕的蛮族之一。可是在冒顿的时代中,还处于原始氏族状态的月氏民族难以抵挡已形成国家合力的匈奴进犯。经过残酷之极的血战后月氏最终战败,他们被迫放弃水草丰美的河套地区向西迁徙。获胜后的冒顿马不停蹄地向东南进军,攻破北狄的分支楼烦和白羊部落,将两族首领河南王俘获。白羊是匈奴分支,此战可以算是匈奴内部的兼并战争。接着冒顿北上降服了浑庾、屈射、丁零、鬲昆、薪犁等族。紧接着匈奴兵锋南指,侵犯中原的燕、代两郡,把秦始皇从匈奴手中夺走的故土全部收复,进而又占领了长城以北的全部地区,与汉军隔着长城等要塞对峙。在一连串耀眼的军事胜利之前,匈奴各部贵族全被慑服,纷纷“以冒顿单于为贤”,不敢再有丝毫反抗。

于是冒顿继续扩张自己的帝国,随着各个被征服地区的贡纳和被掳掠奴隶的迅速增长,匈奴各部落的财富大为增加,对单于的称颂和拥戴也深入人心。趁此良机,冒顿借助自己的巨大威望开始完善自己的帝国。此刻的匈奴帝国政权分为三部分:首脑部分是单于庭,单于庭相当于游牧民族的移动首都,统治区域是单于直辖管理的匈奴中部地域,大致方位是中原的代郡和云中郡以北。左贤王庭管辖匈奴东部地域,大致方位是中原的上谷郡以北,东面连接浍貉。右贤王庭管辖匈奴西部,大致方位是中原的上郡以北,西与月氏和氐、羌相接。

匈奴帝国的首脑自然由冒顿同志一人充当,他的尊号是“撑犁孤涂单于”,匈奴语中的“撑犁”意为“天”,“孤涂”意为“子”,“单于”意为“广大”,意思是像天子那样广大的领袖,至此冒顿彻底成为一个至高无上的帝王。单于总揽军政及对外一切大权,在他的周围追随着一批以由左右骨都侯为首的辅政官僚,骨都侯由匈奴贵族呼衍氏、兰氏和须卜氏担任。呼衍氏居左位,兰氏、须卜氏居右位,主断狱松。裁决了的案件,用口头报告单于,因为没有文字,所以也没有文簿、记录之类。

左、右贤王分别治理自己的统辖区域,是地方上的最高长官。匈奴人尚左,单于以下,即以左贤王为最尊贵,因而权力和地位也较右贤王为高,并且常常是单于的“储副”,日后匈奴常以太子担任左贤王。左右贤王以下,还有左右谷蠡王、左右日逐王等号。在王爵贵族中只有左右贤王和左右谷蠡王四人有权利在自己的辖区设立统治中心,称之为“建庭”。王爵以下则是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等高官。诸左方王将官僚全在东方左贤王辖区,而右方王将官僚全在西方右贤王辖区。

匈奴帝国是一个彻底的军事化游牧民族国家,所有的匈奴男子,平常游牧于部落,战时即按部落编为军队。各地方官僚平时是民政官战时是军事官,除了单于自己统领军队、亲临战阵以外,自左、右贤王以下,直至大当户,也都分别统军,指挥作战,大者统领万骑,小者统领数千。这些统领万骑的军事首领共有二十四个,被称为“万骑”(万骑长)——当初冒顿正是以这个职务篡位起家的。各个万骑长亦各自置千长(千骑长)、百长”(百骑长)、什长(十骑长)、裨小王、相封、都尉、当户、且渠等官。都尉、当户、且渠等都是中下级的带兵官,各以部众多少为区别权力大小及地位高下的标准。

单于庭和左、右贤王庭各有被划定的游牧地区,各自在自己的辖区内组织军队,实行统治。所有及龄壮丁既已编为骑兵,氏族首领则被任命为什长、百长或千长,显贵氏族或家庭则垄断和世袭万骑长或王、侯等高官要职。这种军事组织关系充分利用了匈奴社会中残留的原始氏族管理体系,迫使各部落的战士毫无反抗余地的投入到战争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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