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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我的江湖: 开头以及相关的话。 -- 人来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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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我的江湖: 开头以及相关的话。

写在前面的话:

我一直发誓写一些关于大学时期的事情,或者说是一些现在关于未来以及过去的事情。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曾经感慨的说过,自己经历的一切终将会成为小说,然后是传奇。当时对那本小说的名字,我曾经想应该是“人大情事。”后来,往后面去,我觉得“人大往事”更为合适一些。直到今年年初的时候,我觉得“我的江湖”这个名字更有意思。

名字是取好了,我也一直想好,可一直写不下去,缺少以前那种写作的冲动和激情了。缺少了那种把写作当作一种尝试,“一种企图不用回避和美化的方法去克服时代病疾,而是把这种疾病作为描写对象的尝试,”的勇气。我总是开一个很短的头,说上一些不知所云的话,然后无疾而终。

在我写作的十余个年头里,还没有碰上这样的怪事。昨天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打电话问我是不是最近很忙,他说他一直在等我的江湖的下文。我笑了笑说,不忙。其实我从五月份以来,就没有干过什么正经事,每天就是去海边钓鱼,抓螃蟹,或者去和比自己年轻十来岁的老白老黑玩3对3的StreetBall。

想了再想,决定还是借天使的这块宝地,开始其中的一些章节吧。

“世界缩小成了一张纸,在这张纸上,除了写些抽象的言词之外,什么也没法写。”“我们依赖语言来排遣自身的空虚和无聊,来叙述一个支离破碎的世界。”

----前言

1995年夏天的一个下午,和往常一样,踢球,在水房洗澡,然后抽烟,喝酒。

回来的时候,床上多了两本书,一本是温瑞安的“寂寞高手,”一本是卡尔维诺的“看不见的城市。”我一直到现在都感到困惑,那个人为什么送这样两本不相关的书给我吗?温瑞安,当时在我眼里还是不入流的新派武侠,而卡尔维诺,则是我敬而远之的西方文学泰斗。这样的困惑,直到去年和自己在国内专功西方文学史的一位友人聊天时才有所悟解。虽然我当时有着种种的困惑,但我还是在那个晚上以最快的速度读完了“寂寞高手,”而那本“看不见的城市”一直等到1999年我南下深圳时才读完。说起来也可笑,我去深圳时,只带了一件行李,那就是“看不见的城市”。在深圳那段时感忧伤和迷惘的日子里,我正是凭借着“看不见的城市”支撑下去。

“寂寞啊。”

在快要天亮的时候,我艰难的舒展了一下身体。一整夜,我就这样飞速的翻着“寂寞高手”。很奇怪的是,我说完这三个字以后,天就亮了。我看了看窗外,有一丝丝红色的云在天际,然后就是很苍白的颜色。阳台上的门,没有关,一股风滑了进来,我不禁打了一个冷噤。可那种冷,不是那种寒冷的冷,而是深入骨髓的无可言语的寂寞之冷。很多年过去了,我对那个凌晨记忆犹新,那句“寂寞啊”,那种寂寞的冷毒。

很多年之后,我日益的品尝温瑞安的这句话,“人生寂寞如雪。”我想这句话,温老说出来是有深意的,这其间包含着对人生,对世界的一种终极体验。我们来再体验一下老卡的这句话,“我们依赖语言来排遣自身的空虚和无聊,来叙述一个支离破碎的世界。”温老借着“寂寞高手”借着萧秋水的口吻说出来了人生寂寞这句话,这恰恰体验了老卡关於写作关于人生的先知判断。写作是为了排遣这寂寞的人生,而这寂寞的人生恰恰构成了所有写作发生的可能性。

对於寂寞高手的很多情节由於时间的流逝,我已经记不起来了。我记得李沉舟在柳随风死去的时候,先突如其来地发了这句感慨,然后是燕狂徒面对着无边的大雪也发了这句感慨,再接着是萧秋水感到的是茫然的寂寞之寒。柳随风是死得很寂寞,其实他活着也一直很寂寞,只不过他没有很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至於李沉舟,燕狂徒,萧秋水还一直没有意识到人生寂寞这一点,当然他们也寂寞,不过离人生寂寞还很远。(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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