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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夜(首场《浮士德》) -- 九霄环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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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夜(首场《浮士德》)

按:《浮士德》分上下卷,上卷若干场,下卷若干幕。此一篇《夜》乃上卷首场。中文《浮士德》已有多家翻译,然而皆不能令人满意,拙译恐怕也多有纰漏,批评指教欢迎之至。另,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拙译受益于前人良多,特别是钱春绮前辈,在此表示感谢。

〈高拱顶的、狭窄的哥特式房间里,浮士德烦躁不安地坐在书桌旁的靠椅上。〉

[浮士德]

到目前为止,唉!那个哲学、

那个法学、那个医学、

很遗憾,还有那个神学,

我全都刻苦钻研过。

现如今,现如今我这个蠢货,

见识依然是那么浅薄!

被称作什么硕士、什么博士,

十年来牵着一群学生的鼻子

天南地北到处上窜下跳,

哪里也没摸着半点门道!

这真叫我心如刀绞。

相比那些自大的纨绔子弟,

所谓的博士硕士、律师牧师,

我诚然懂得些基本道理;

我没有疑神疑鬼的恐慌,

也不害怕地狱和鬼魅魍魉——

却因此丧失了一切赏心乐事,

不敢自诩有什么真知灼见,

更不敢好为人师、悬壶济世。

既没有地产与金钱,

也没有桂冠与峨冕,

这么活着真不如一条狗!

所以我才想尝试魔术的身手,

希望借助精灵的咒语和法力,

揭穿些许梦寐以求的玄机;

让我不用再汗流浃背,

宣讲一些不知所云的称谓,

让我对一统宇宙的本根,

作一番深入的体认,

从而洞悉万物何从何去,

不再凭口舌卖弄玄虚。

啊!盈盈的月,

面对你弥漫的幽光,

愿我无需再吐露忧伤。

多少个无眠的夜晚,

我都在这里倚靠着书案

痴痴地把你守候,

然后,忧郁的朋友,

你照见我案上的断简残章。

啊!溶溶的月光,

愿你携带我越过山岭,

会同山上盘旋的精灵,

在你照临下的草原轻舞飞扬,

让我荡涤一切认知的迷瘴,

沐浴在清新的露水中央,

获得身心的淋漓酣畅!

啊!谁还愿意龟缩蜷曲

在这个阴冷逼仄的囹圄?

透过污浊的有色玻璃,

连天堂的华光也黯淡凋敝。

一摞摞垒上屋顶的故纸堆,

外面是黄纸共油烟一色,

里边有蛀虫与灰尘齐飞。

周围塞满歪七扭八的器械、

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

以及不知驴年马月留下的破烂——

这,便是你的世界!

这,也算是一个世界!

难道你还要问,你的内心

为何在你的胸口备受煎熬?

为何有一种难言的酷刑

死死禁锢你的手脚?

上苍为人类创造自然,

你却撇开自然的鲜活生动,

忍受着毒雾阵阵、霉菌斑斑,

在这个掩埋尸骨的荒坟野冢。

逃吧!飞吧!飞渡宽广的国土,

凭藉诺斯塔大牛士的真迹,

这本通幽洞灵的惊世奇书,

何愁没有一步登天的云梯?

你将体谙群星运行的规律,

大自然将给予你秘而不宣的启示,

如同精灵间的喁喁私语,

你将获得穷神观化的豁然心智。

在这里贫瘠孱弱的思维

无力开启神秘莫测的符箓,

诸位精灵在我的周围萦绕纷飞,

听见我的召唤,请务必给予我答复!

〈打开秘籍,看到大宇宙的灵符〉

瞄一眼这神秘的灵符,

啊!炽热的狂喜直达五脏!

我感到神圣的青春的幸福

又在神经血管内奔腾流淌。

这灵符莫非出自鬼斧神工?

它荡平我内心的仓惶,

带给我通身的欢畅,

它施展不可思议的神通,

在我周围彰显大自然神奇的力量。

我也成神了!这使我的心地一片通明!

在古朴简洁的笔划中央,

大自然的鲜活跃然纸上。

蓦然间我领悟了先哲的遗训:

“灵界从没有谢绝入场,

是你们感官设障,心如死灰!

后学们,奋起吧,莫彷徨,

用朝霞荡涤你们凡俗的心髓!”

〈观符〉

你看这万物交织,浑为一体,

相辅相成,唇齿相依!

钧天的大力气势恢弘,

上下传递黄金的吊桶!

把天香的翅膀徐徐鼓动,

从浩渺的太空贯通河泽山垄,

融汇林林总总叩响大吕黄钟!

戏剧!壮观的戏剧!唉,也只是一出戏剧!

大自然啊,什么才是你本质的规律?

大自然母亲啊,哪里才是你哺育众生的乳房?

万物蒙受恩赐的泉眼,

终日里我为你梦萦魂牵,

你迸涌着,永不停歇地滋润着,

而我只能望洋兴叹,黯然神伤?

〈愤然翻越书页,看到地灵之符〉

这道灵符给我迥然不同的感应,

地灵啊,你我真是惺惺相惜,

我感到突飞猛进的气力,

象新酿的烈酒熨烫着雄心。

浑身充满一往无前的骠悍,

要把世间的甘苦一肩承担,

敢向狂风暴雨发起挑战,

即便中河失船也毫不慌乱。

头顶黑云压境——

月轮韬光敛迹——

灯,灭了!

烟雾缭绕——四周

红光闪动——阴风

从拱顶直扑下来,

一把将我箍紧!

他来了!召来了精灵!他就在左近!

现形吧!

啊!我的胸口海沸江翻!

全新的观感

使我的神志一片混乱!

我早已经对你披沥肝胆!

现形!现形!就算一死我也了无遗憾!

〈手握书卷以神秘的语调念出地灵的符咒。咒语点燃一簇淡红色的火焰。地灵出现在火焰中。〉

[地灵]

谁在召唤我?

[浮士德]〈背过身〉

真可怕的鬼脸!

[地灵]

你死拉活拽,

用吃奶的劲把我召来,

可现在你——

[浮士德]

唉!我没想到你是如此模样。

[地灵]

你大呼小叫地求我现形,

巴望看我的面孔,听我的声音。

受到你赤诚心愿的感染,

我来了!——只看到一味的躲闪,

一个超人的惊慌。灵魂的呼唤安在?

何处是你吞吐宇宙的泱泱气派、

踌躇满志地跻身灵界的偌大胸怀?

浮士德哪儿去了?我听见你激情汹涌,

你不是那个和我心灵相通的大英雄?

难道你就是个一看见我的外观

就吓得整个生命都缩成一团

瑟瑟发抖的可怜虫?

[浮士德]

别以为我真怕了你,火焰精!

我,我就是浮士德,和你平起平坐!

[地灵]

纵身大化的浪潮、行动的狂飙,

看我四下里跳跃,

来回地翻腾!

摇篮与墓穴,

一个海洋的永恒,

一匹锦缎的斑斓,

一个生命的璀璨,

伴随时间的机杼隆隆的声响,

我为鲜活的神性织就生动的衣裳。

[浮士德]

你在广阔的世界东奔西跑,

忙碌的精灵,你我真有些相像。

[地灵]

你只像你想像的精灵,并不像我!

〈隐去〉

[浮士德]〈惊倒〉

不像你?

像谁?

我是神性的写照!

竟然不像你?

〈敲门声〉

见鬼!听得出是我助手的声音——

再见了,我无比幸福的巅峰体验!

偏在这布满神性的节骨眼,

无趣的浑小子摸进来大煞风景。

〈瓦格纳穿着睡衣,戴着睡帽,持灯上场。浮士德悻悻然背过身去。〉

[瓦格纳]

请原谅!我听见你在朗诵;

那一定是出希腊悲剧?

在这方面我也想用用功,

这年头许多人都对戏剧产生兴趣,

我常常听到人们推崇备至,

甚至说优伶可以教导牧师。

[浮士德]

是啊,如果牧师也在演戏,

终究会落到这步田地。

[瓦格纳]

如果一个人整天窝在书斋,

节假日也难得出去走走,

偶尔用望远镜瞧一眼苍生,

何时才能靠规劝指引世人?

[浮士德]

如果你漠然,不吐露肺腑之言,

不脱口而出你胸中的一股清气

去拨动你的听众的心弦,

你就达不到目的。

你尽管坐下来,东凑西拼,

用别人的残羹冷炙烧一锅杂烩,

再从快要熄灭的灰烬,

吹起几点微弱的火星,

那也能博得小儿与猢狲的赞叹,

如果这种事情符合你的品位;

可你永远做不到与人心心相印,

除非你的言语出自真诚的心扉。

[瓦格纳]

演说家的成功靠的就是雄辩,

我感觉我还差得很远。

[浮士德]

获得成功要走正道,

别学鸣铃小丑的怪模样。

只要有诚心和头脑,

没什么技巧也可以演讲,

如果你有心里话要说,

何必追求字句的雕琢?

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

也不过是废纸满天飞,

就象枯叶被秋风横扫,

伴随着让人败兴的沙沙作响的聒噪。

[瓦格纳]

天哪,学无止境,

而生命短促,

我努力从事的批判之路

常常让我既伤脑筋又伤心。

那种溯本求源的方法,

没想到是如此的复杂,

漫漫长路到不了一半,

可怜我就要撒手尘寰。

[浮士德]

古代文献,难道它是圣泉,

喝一口就能一劳永逸?

不是源于你自己的心田,

就得不到醍醐灌顶的欣喜。

[瓦格纳]

恕我冒昧!参透过往的时代精神,

未尝不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纵览先哲们的思想言论,

可以发现我们取得了巨大的进步。

[浮士德]

是啊,大到天渊之别的地步,

朋友,那些过去的时代,

对我们乃是七印封存的古书;

你们所谓的时代精神,

其实乃是学者们自己的精神,

只不过其中偶尔反映了时代。

因此,这往往昭示着不幸!

世人一见你们便立即厌弃,

一堆垃圾,一箱废品,

顶多是一出帝王将相的大戏,

说些冠冕堂皇的治世格言,

倒也适合给木偶来表演。

[瓦格纳]

可是这世界!不变的人心!

任何人都想有所认识。

[浮士德]

认识?什么叫认识?

历来又有几人能直言无忌?

少数几个真正有所认识的人,

笨蛋透顶,不懂得明哲保身,

去把真知告诉愚民,

结果不是被分尸,就是被烧死。

对不起,朋友,夜深了,

我们必须结束争论。

[瓦格纳]

我愿意继续,搞它个通宵,

这种学术讨论令人非常愉快。

可明天正好是复活节,

请允许我再来请教一两个问题。

我热爱钻研,下了很多功夫,

虽然懂得很多,但我要掌握全部。

〈下〉

[浮士德]

他这人的脑子里种种愿望没完没了,

注意力总纠缠在微不足道的地方,

当他把贪婪的双手伸向地下的宝藏,

挖着条蚯蚓,也高兴地又蹦又跳。

我这里到处充满着灵气,

岂能容许这种人的喧哗?

可是,这次我要感谢你,

世人当中最可怜的傻瓜。

是你把我从绝望中唤醒,

当我的神志陷入迷途。

啊!那真是一次伟大的现形,

相比之下,我简直象个侏儒。

我曾经以为,我是神性的写照,

接近永恒真理的乾坤宝镜,

在天光与清虚中步履轻盈,

远远摆脱了肉眼凡胎的困扰;

我以为我超过天使,一度天真地相信,

我有无上真力,能贯通大自然的经络,

具备造化之手,可以享受神灵的生活,

看看我正遭受着怎样的折磨!

那当头的一声棒喝,把我彻底打回了原形。

精灵,我竟不能同你比肩,

我有力引你出现,

却无能将你挽留。

在那幸福的一刻,

我看见自己的伟大与渺小;

精灵,你把我残酷地撕扯,

再掷给人生的无常,命运的料峭。

我该向谁求教,去向何方?

还是听从内心冲动的指引?

唉!我们的作为,如同我们的悲伤,

一样阻碍着人类的前进。

即使我们最崇高的精神背后,

也有种种杂质败坏纯良;

在这个世界一旦我们有所成就,

就会把更高的追求归作无望的幻想。

因而赋予人生真谛的真性真心,

也在熙熙攘攘的尘世消磨殆尽。

往日里我们的幻想尽管纵情地蔓延,

向无限的永恒满怀希望地拓展,

可是,一旦在时间的海滩不幸搁浅,

我们的心灵就困守在咫尺之内的帆板。

这时忧愁立刻盘踞在心府,

带来种种难以名状的痛楚,

它辗转不安,搅乱安宁与欢愉;

它翻新花样,戴上种种面具,

化身于家园、子女、和发妻,

化身为水火、毒药、和匕首,

你将为不会发生的灾难瑟瑟发抖,

也要为不会失去的东西暗自哭泣。

我不像神!这一点我深有所感,

我像个蝼蚁在尘土里乱钻,

靠吃土苟活个一天两天,

被人一脚踩死也无人瞧上一眼。

这些不都是尘土?这上百架故纸堆,

垒成高墙,压迫着我的神经;

这些虫蛾,绕着上千种破烂戏尘弄灰,

构成怎样的一个让人窒息的困境?

在这里我还能有什么收获?

难道我要读破万卷书才能明白

不懈地自虐是人类整体的坠落,

除了命运宠幸的一两个例外?——

空洞的骷髅,为何你笑得这样怪诞?

你是否和我一样,曾经有过追求,

在追求光明的途中陷入沉沉的昏暗,

在对真理的渴望中喝到一杯迷惘的苦酒?

复杂的器械,你们有轮有齿、

有手有轴,你们肯定也在嘲笑,

当我站在门前,你们应该充当钥匙,

可错综复杂的设计也拨不开一条插销。

大自然如此神秘,即使在青天白日,

也拒绝让人把她的面纱微微撩起,

凡是她不愿向你呈现的启示,

动用杠杆螺旋也是枉费心机。

古老的家具,你不过是年代悠久的破烂,

你还在这里,因为你是我父亲遗留的纪念。

陈旧的卷轴,你将继续蒙受污垢的熏染,

只要你旁边的残灯还在沉闷地燃放油烟。

与其在这些物累之上抛洒臭汗,

早就该把它们扫地出门、统统撵走!

我们祖先传下的任何遗产,

没有付出努力,就不该据为己有。

无用的东西乃是沉重的负担,

当下的创造才让人得心应手。

我的眼光为什么定格在那个地方?

那个小瓶难道是一个磁石吸引我的眼睛?

为什么一瞬间我的心胸豁然开朗,

仿佛幽暗的森林照进月光的晶莹?

向你问好,独一无二的长颈瓶!

现在我将你取下,毕恭毕敬,

在你身上我惊叹人类的淫巧奇技。

你是可爱的安眠灵药的精萃,

你在一切致命毒品中力拔头魁,

现在请向你的主人表示你的诚意。

一看见你,灼人的痛楚就得到减轻,

一拿着你,翻腾的心胸就获得平静。

汹涌的狂涛渐渐退出精神的海滩,

我被带到一片广阔的海洋,

如镜的海面闪烁着粼粼波光,

新的一天招引我去往新的彼岸。

火焰飞车,破空而至,

面对它我已下定决心,

穿越以太,我将要尽情奔驰,

向纯粹性运动的外部空间阔步前进。

这至高的生,这神的至乐!

你原本一个蝼蚁,有什么资格享用?

来吧,展现你高度坚毅的胆色,

挥去太阳温暖和煦的面容。

鼓起你果敢的非凡气概,

撞开那扇人人侧身而过的大门,

时机已到,用你行动的豪迈,

证明大丈夫的尊严神灵也要让它三分。

面临黑暗的洞府,不要颤抖,

幻想滋生的恐惧是庸人自苦,

尽管地狱的烈焰喷出狭窄的洞口,

你也能全力打出一条通路,

坦然面对,放手一搏,

尽管有危险在虚无中坠落。

纯净的水晶杯,请你下来!

从古老的盒子里把你请出来,

多年来我已经将你遗忘!

父祖的欢宴上你曾光照门庭,

每当左右连声频频劝饮,

严肃的宾客也都笑语朗朗。

酒杯的雕绘富丽堂皇,

举杯的宾客都要对此吟诗赋辞,

然后一饮而尽杯中的琼汁,

这让我想起少年时多少个夜晚的温良;

然而今夜我孑然一身,

也无心借你的精美展露才能;

这里有一饮即醉的灵浆,

它在你的空腔倾注褐色的液体,

这是我亲手挑选,亲手调制,

这最后一盅,让我全心全意,

作为节日的崇高的祝福,献给晨光!

〈举杯近口。传来钟声与合唱。〉

[天使合唱]

基督复活了!

遭受苦难的

陷入沉沦的

背负原罪者,

你们有福了。

[浮士德]

何等深沉的钟声,何等清越的音调,

迫使酒杯脱离我的双唇?

殷殷的钟鸣,你们可是在宣告

你们迎来了复活节的凌晨?

唱诗班,你们可是在唱着

子夜天使在墓畔唱过的欣慰之歌,

作为一种新约的确证?

[妇女合唱]

我们为基督

抹上了香膏,

我们把基督,

安放在墓窖;

又为他裹起

头巾和麻布,

可是在这里

不见了基督。

[天使合唱]

基督复活了!

获得锻炼的

战胜考验的

济世爱人者,

你们有福了。

[浮士德]

天国的歌声,温存而有力,

为何到浊世来过问我有恙无恙?

飘走吧,去缭绕柔弱者的希冀,

我听过福音,却没有这般信仰,

奇迹乃是信仰孕育的爱子。

我无意追寻福音、

无心涉足信仰的领域,

可是我自幼听惯的歌曲,

如今它又召唤我珍惜生命。

回想从前,安息日一片肃穆,

天国的亲吻曾向我降临,

庄严的钟声摇动心旌,

那时祈祷化成了莫大的幸福;

甚至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向往,

驱使我去往森林与草原,

在那里我流下热泪千行,

感到全新的世界就在眼前展现。

如今这歌声带回我少时的游兴、

良辰美景中幸福的无拘无束;

回忆唤起我纯真烂漫的心性,

制止我迈出严峻的最后一步。

荡漾吧,甘美的天国之歌!

我泪如泉涌,大地又收留了我!

[使徒合唱]

葬入墓窖者,

已告别人间,

生前崇高者,

已光荣升天;

重获新生的天路,

通向创生的喜乐;

啊!在大地上匍匐,

我们依依不舍。

他撇下的门徒,

在悲痛中追慕;

啊!因为你的荣福,

我们放声恸哭!

[天使合唱]

基督复活了,

脱离了桎梏;

你们有福了,

快挣脱束缚!

虔心赞颂者,

见证福音者,

慷慨供奉者,

躬行传道者,

预报天恩者,

主与你同在,

彼此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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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词

(西方惯例著书者一般在最开头标明此书献与何人,与书之内容并无关系)

轻轻地临近,你们逡巡不定的身影,

久违的朦胧再度浮现在惝恍的眼前,

这一次莫非我要试着把你们握紧?

似乎我还在惦记当初梦一般的眷念?

好吧,你们过来吧!任凭你们高兴,

飘过袅袅的烟雾,来到我的身边;

环绕你们的行列荡漾着灵异的飞霰,

让我的心胸绽现一道青春的闪电。

你们携带着欢乐韶华的栩栩写生,

连同众多亲切的魂灵翩跹起舞;

最初的深情厚谊伴随着你们升腾,

古旧的面目犹如一桩散佚的掌故;

无奈人生恍若布满歧路的旅程,

留下一段段时常沉渣泛起的痛苦,

不由得轻声呼唤那些故人的名姓,

他们受到命运的欺骗过早地凋零。

我曾向故人们唱过开篇的歌咏,

可惜他们无缘再听后继的乐章。

当年的满座高朋已然杳无影踪,

最初的回响,唉,也一并沦丧。

我的悲歌只能面向陌生的听众,

他们的赞赏只能勾起我深深的怅惘,

那些给予我鼓舞的昔日的知音,

纵然在世,也定然如同雨中的浮萍。

蓦然间我有一种忘却已久的憧憬,

向往着那片寂静森严的幽幽灵界,

我轻声的低吟犹如风神的竖琴,

以飘渺的音调若有若无地摇曳,

我战栗着,夺眶的泪水沾湿了衣襟,

柔和的暖流随之融化了心头的凛冽;

这时眼前的一切已然远远地消隐,

过去的往事却在眼前一一显形。

关键词(Tags): #九霄诗话#浮士德#歌德元宝推荐:张七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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