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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摘】拳王之死 2 -- 致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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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文摘】拳王之死 3

这时候的王腾,皮肤黝黑发亮,脸色黑里透紫――那是几个月强烈紫外线晒破毛细血管造成的。新理的平头,头发在高原上几个月下来也变得更黑更亮。

王腾带到外面找了个饭馆吃饭,谈了谈家里的事,饭后王飞带哥哥在校园里转了转,当夜王腾便在川大招待所住下。

次日王腾便动身回铁山,临行前给了弟弟五千块做学费、生活费。

95年,我毕业后分配到了一个汽车厂的技术中心工作。住在厂里单身宿舍里,每天听广播上班,敲饭盒吃饭,早上到办公室给组里的几个老前辈工程师打开水,等大家都走了扫地倒垃圾关门,其余时间就是敲键盘写程序,或者埋头看书、读报。月底领六百多块钱工资,只发四分之三,其余四分之一发一张卡,说是内部银行,年底才能拿钱。

工厂制造汽车,什么零件都自己制造,分厂都好几十个,因为厂子在山沟沟里,一条沟一个厂,整个厂区长度有一百多里,号称百里汽车城,据说这样修原子弹来了都不怕,最多炸掉一两个分厂,不会全军覆没,很符合毛泽东同志的“炸死四亿,还有四亿”的“反核”战略。

厂里有十多万职工,光工程师都几万人。工厂都用数字作代号,什么20厂,21厂,49厂……。搞这么神秘是因为厂子是三线建设的时候搞起来的,同时和世界上其他国家的汽车厂一样,还生产大量坦克、火炮和其他神秘武器。

厂子辉煌过,听办公室里的老前辈们讲,90年技术中心一个普通技术工人的年终奖就有足足两万块,这在当时的中国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即使是今天,在中国给洋鬼子打工的普通工人也不可能收到过两万的年底红包。还是社会主义好啊,只有社会主义的工厂在赚了钱以后给厂里的工人们这么大的红包。

可惜社会主义的工厂不能年年都赚大钱,到了我意气风发来报到的时候,一路上只见整个汽车城有空地的地方都停着崭新的卡车。刚从流水线上下来的卡车看起来多有力量啊,雄浑、威武、粗犷。如果用车来比喻人的话,那么轿车就是女人,卡车就是男人,卡车多帅啊!

有部电影叫做《玻璃樽》,苏棋演的女主角对同性恋男主角说:“你长得那么帅,为什么不喜欢女生!”,这和制造汽车的人看着崭新的汽车没办法堆在空地上经受风吹雨打的感受正好相反:“你长得那么帅,为什么没人要你呢?”

敲了三个月饭盒后,十月份我终于收到了王腾给我写来的信,他简单的叙述了经历并问起我以后的打算。我马上回信说照计划行事,让他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我过了春节拿了社会主义红包就撤退,然后一起打天下。

几个月时间转眼过去,春节拿了两千块钱社会主义红包,还有每个月被扣下来的那四分之一,口袋里有了三千块。我对自己说:感谢党,感谢社会主义,这三千块就是我打天下的本钱。仔细想想自己几个月最实在的事情也就是给组里的几个前辈工程师打了打开水,实在没做什么成绩。虽然钱不多,但已经是超额回报,干多少活,拿多少钱。我的确没干多少活啊,一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对不起厂里。

告别森林里干净美丽的汽车城,我回到了铁山。

过春节的时候商量去哪里发展,我的意思是去深圳,理由是那边收入最高,我学计算机的也好找工作。王腾的意思是去北京,因为那边同学多,有个照应。商量结果最后还是决定去深圳发展。

还没等我们动身,在成都做生意的三叔带着一个人回来,三叔说那人是我失散多年的二叔。

我父亲弟兄三人,爷爷三十年代从协和医学院毕业后于抗战期间参加了国军,做了一名军医。党国崩溃,兵败如山倒,他也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最后关于他的消息是他到医院把当时在重庆医院看病的二叔带走了。

父亲和三叔跟着奶奶长大,奶奶是原来重庆璧山的大户人家小姐,读过师范,嫁给爷爷后就在铁山老家带孩子。解放后,一下子从国军的革命军属变成了反动军官家属,毫无思想准备,她一个大家小姐原本没受过什么苦,变卖完家中的财物后激发求生斗志,一无所有之下操起了教鞭教书赚钱养活两个儿子。

三叔性格叛逆,做为反动军官的儿子,不但不夹紧尾巴做人,反倒不安贫困,文革的时候就四处经商谋生,也就是搞投机倒把,跑宜宾去收购鸡蛋烟叶,到自贡转卖赚取利润。为这,被判了七年的劳改,他长的英俊潇洒,加上能言善辩,结果在云南劳改农场认识一个成都来的下乡知青,谈起了恋爱。那知青被他征服后爱得死心塌地,毫无保留。

女人回成都后做了小学教师,不顾家庭和社会压力继续痴等了监狱中的三叔两年。

三叔出狱已到了七十年代末,改革开放了。他从家里的花坛里挖出四快手表,那是他入狱前藏起来做翻身本钱用的。手表卖了两百多快钱,他就告别家里到成都找那女人结婚成家。从此在成都发展,靠这两百多快钱起家,从马路边给人锁脚边开始艰苦创业,到后来居然拥有了一个一百多人的贸易公司,有了好几百万的财产。

我老爸是长子,他老老实实在工厂上班被奶奶照顾,老爸是典型的老庄门徒遥遥派,事业心为零。三十五岁才娶了乡下的我妈,有了两个孩子。弟弟发财他从不羡慕,我兄弟上大学搞得他捉襟见肘的时候也没见过他怪厂子里挣钱太少,他除了上班就忙着下象棋、饮酒和看书,根本不关心钞票多少,更不会动脑筋去挣工资单以外的钱。

奶奶去世后三叔就少有回来,年底就让他哥哥也就是我父亲去成都过年,我老爸则每到年底就忙着和棋友棋盘厮杀,充实得一塌糊涂,也忙得从来就没去看望过弟弟,只让我妈带我们兄弟两个上成都耍了几次。

三叔带着二叔回来,失散几十年的亲兄弟相见,自然眼泪鼻涕一大堆,感叹了半天。

到老君山上奶奶的坟墓拜了回来,二叔才说起他的经历。

原来爷爷随军败退到重庆,听到秘密通知要撤退到台湾。爷爷知道此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大陆,于是到医院把二叔接出,托朋友带到香港,他随大军撤退到台湾后又托人到香港将二叔接到台湾,从此他父子就在台湾相依为命。二叔十八岁国中毕业,爷爷因病去世,他在台湾举目无亲,就出来工作。胡乱混了几年后辗转到了美国,在唐人街做生意,打拼几十年后拥有了几个餐馆。现在也结婚生子,我也有了一个堂哥,堂哥没有子承父业,在美国读书拿了博士后在IBM当工程师做研发。

我父亲和妈妈对IBM不怎么感冒,我这个学计算机的听到仰慕的巨人BIG BLUE里居然有我一个未见面的哥哥,很是兴奋。又不好插嘴多问,心里暗想要是爷爷带走的是我爸,可能现在博士毕业在IBM做工程师的是我,而不是做汽车厂帮前辈们打开水扫地的技术员。

二叔和三叔听我刚毕业工作,问起我的情况,我说打算辞职去深圳发展,心里暗暗指望两个叔叔对我说:别去深圳了,跟着叔叔吧!可两个叔叔却对我去深圳的计划表示赞赏,还说年轻人到处多锻炼锻炼对将来有好处,这下搞得我无话可说。

父亲几兄弟说话,我告辞离开找到王腾,说起我两个叔叔回来的事,他说干脆咱们别去深圳了,去成都吧,你三叔在成都,有什么事好有个照应,再说王飞也在成都,离家也近。

改变了计划,我想刚说了去深圳,一会儿就变卦告诉两个叔叔不太好,咬咬牙没跟他们说。

在铁山呆了几天,三叔拉着我父亲一起陪二叔坐他的车一起去宜宾、乐山游玩,我父亲刚好办完了退休,也没事可干,就跟着出去了。

坐三叔的雅阁车送他们到铁山县城,然后上了破旧的乡村公共汽车回桐子村,坐在车上我暗暗发誓这辈子不学老爸做逍遥派,要学二叔和三叔,等两年开个奔驰回桐子村。

回到村子,打个呼哨找王腾,听他的回音知道他在德化寺,智远看着我来忙找最好的茶叶泡上,这次二叔和三叔回来出手慷慨,两兄弟一共捐了三十万,说有二十万算爷爷奶奶给的,有十万算三兄弟给的。智远当时拿着钱都有些发傻,一个劲的念佛。小庙来了大施主,有了钱,他雄心勃勃,正在筹划塑几个金身佛像,从此对我这个大施主的侄子也超规格接待。

王腾和我坐在德化寺外的桐子树下喝茶,我说起开奔驰回桐子村的打算,他深表赞同,同时英明的指出那将需要很多钱,没个千把万不敢开奔驰,还特别指出我三叔奋斗几十年还停留在雅阁水平,我二叔虽然不晓得有没有奔驰,可是二叔是在美国挣美圆的。最后总结性的说我们需要从自行车起步,逐步向奔驰逼近,必须经历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讨论了半天如何从自行车向奔驰逼近,一时也想不出捷径,最后确定到成都后再想办法。

96年3月,我和王腾跳上了到成都的长途汽车,开始我们向奔驰逼近的旅程。

从长途车上下来已经是晚上10点,灯火辉煌的城市,摩登时髦的女郎,街上跑着奔驰、宝马、凯迪拉克……,车上坐着一个个脑满肠肥的家伙,旁边大多有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

站路口打车,红灯,我指着一个加长林肯车里的五十岁左右的胖子对王腾说:“这龟儿子都能开林肯,他比咱兄弟怎么样?”。

他笑笑说:“这人跟头猪差不多,他XX的,好车都让猪给开了。”

看那胖子旁边还有个二十岁左右的美貌女人,我又对王腾说:“你看那妞,我觉得可比于丹漂亮多了,不但好车都让猪开了,美女也都让猪给占了。”

他有点生气,说:“你还说什么于丹,以后别再说她的名字!”

我笑了笑,说:“不说不说,打死我也不说!”

车里的胖子和身边的美女注意到我们两在看他们,美女目不转睛盯着我们看,胖子一脸的不屑,还从窗子里朝我两轻藐的弹出一个烟头。

烟头划过一道弧线掉在我脚下,抬头看胖子正把头侧向他的忸说什么。

盯着地上的烟头看了几秒,我气极反笑,扭头对身边的王腾说:“走吧,到我三叔家吃饭睡觉。”

他一言不发,忽然一拳打在马路边的水泥电杆上,一声闷响。我看车里的胖子一脸惊骇,觉得好玩,也抬起拳头,一拳打在电杆上,然后冲胖子扬了扬拳头。胖子看我们两个拳重势沉,吓得脸色发白,看绿灯起来,开车仓皇逃出。

我和王腾同时哈哈大笑,也懒得再说胖子,招出租到了三叔家。

十一

到三叔家楼下吃了晚饭上楼,堂妹小丽和三叔娘正好在家,说我爸他们几兄弟到外面喝茶还没回来,摆谈了几句,三兄弟也回来了。

老爸看到我来了,很是吃惊,说你不是要到深圳去嘛,跑成都来干吗,我说我和王腾打算到成都工作算了。二叔看到王腾,问起是谁,又是一通介绍招呼。

二叔听我是学计算机的,第二天居然说送我一台笔记本电脑做礼物,而且只要IBM,让我随便选型号。说送就送,他马上带我去电脑城选择。我想起他捐给德化寺的钱,也不客气,一咬牙挑了台最贵的奔腾IBM THINKPAD 笔记本,花了他四万多。回来我就和王腾忙着装程序,玩游戏。

摸着一下到手的王牌笔记本THINKPAD,我觉得这世界真他XX的,读书那会想有台自己的机器都想疯了,可除了每天排队去上学校那VAX机和破PC外,买电脑纯粹是奢望。调试一个程序简都成了一个工程,需要在纸上写半天、修改半天,然后抓住难得的机时使劲敲。忽然有了自己的机,而且是给我签发毕业证的敬爱校长都没配备的THINKPAD,简直真他XX的怎一个“爽”字了得。

玩了几天游戏,三叔知道大哥爱下棋,就陪老爸去了躺成都棋院,这下坏了,从此后老爸天天到成都棋院下棋,全不管两个兄弟如何娱乐,吃饭的时候还直说早知道成都这么多高手象棋朋友,他就早跑来看兄弟了。

半个月后二叔告辞回美国,我的逍遥爸爸虽然舍不得离开那帮比铁山水平高不少的成都棋友,但在我一再提醒家里的妈妈还在惦记后,也在把二叔送上飞机的当天回了铁山。

又过了两天,三叔帮我们在成都棕北小区找了个套二房子,一个月七百五的房租。我和王腾搬了出来,三叔帮我们付了头半年的房租,我也恭敬不如从命,实际上我也只能从命,因为我们如果自己付的话给了房钱就要宣布破产。但我和王腾都拒绝了到三叔公司工作的提议。我拒绝的原因是他的公司做日化贸易,整天和洗发水、香皂打交道,提着四万多笔记本的我牛气的认为既然我不愿意造汽车,那么去卖洗发水和香皂简直就是堕落,我应该找个跨国公司干干,就象那句有名的广告说的:“用了IBM,嘿,得找个跨国公司才对得起咱这笔记本。”王腾不去的理由更简单――我不去他就不去。三叔也不多问,笑了笑说那就让你们在外面折腾折腾,反正万一吃不起饭了要想到你还有个叔叔就行。

天天翻报纸找工作,口袋里的钞票一日比一日少。过了一个月,我到了一个美国人的公司上班,做程序员,他找到一个生产PVC管材的民营企业做销售。那美国公司在成都连老总带接待只有十个人,他的公司则上上下下从生产到销售一共有两千多口子。我一个月固定薪水5000,他一个月薪水500加提成,没办法,他去年年底到山大只拿到一张肄业证,敲不开跨国公司的大门。不过我向他指出我的薪水虽然是他的10倍,可是我在十个人的公司往上爬的难度也比他在两千人的公司大10倍。

其实他挣500的消费水平和我挣5000是一样的,因为我们的钱都是一起花,我挣得多唯一带来的结果就是所有的帐单都是我承包,让我气愤的是因为美国鬼子给我配备了一台上任程序员留下的旧笔记本,我心爱的崭新IBM THINK PAD从此被他霸占。

王腾的公司在郊区有若干个工厂,他们的办公地点在西门一个建材市场内,我的办公地点是市中心一个高档写字楼。他的工作内容是跑建材商和开发商、建筑工地,联系业务、签单、收款、送货……。我的工作是给那些买了公司产品的客户写定制部分的程序,工作的内容就是开会、写程序、再开会、再写程序……,会议室和办公桌是我的主要工作地点。

9点刷卡上班――9点1分插电源和网线、开机、开机的当口泡茶――9点5分喝完第一口茶后收邮件,回邮件――10点是开项目小组会议――10点30分会议结束――10点32分到卫生间撒尿并想象这泡尿沿着王腾公司生产的PVC管从三十八楼冲下的情景――10点40分重读昨天写的程序――11点10分开始写程序――11点50分存盘――11点52分到卫生间撒第二泡尿并仔细的洗手准备吃饭――11点58分开始等候高峰下楼电梯10到15分钟――12:20在楼下的餐厅吃饭――12:40分吃完饭沿办公楼走两圈当做散步――12:50分和一大帮人拥挤在上楼电梯外等候10到15分钟――下午1点20分调出上午写的程序修改,1点50分开始写程序――3点存盘――3点10分开始上网闲逛,那时候国内的INTERNET内容贫乏,只得到国外溜达,在鬼子的公司干活机器里又不能装词典工具,桌子上更不能放英文字典,那会被同事耻笑,于是遇到不认识的单词只好胡乱理解同时深信其他人也看不懂――5点把写的程序发给经理――5点10分填写项目进度表格――5点40分到卫生间撒第三泡尿同时洗一把冷水脸――5点50分收拾文件并关机――6点刷卡下班。

这就是我的每日工作流水帐,我相信很多人的工作内容和我差不多,因为每次我撒尿的时候也看到很多和我一样的人。

但我还没有对这样的生活感到腻烦,从38楼的办公室透过玻璃幕墙可以俯视整个成都,有一种把整个城市踩在脚下的幻觉。想起几个月前还在汽车厂给同志们打开水扫地,我觉得很满足,很开心。每次到卫生间撒完尿,洗手的时候看着镜子上白衬衫、打领带的自己,再低头看看脚上锃亮的皮鞋,我对镜子里的自己说:李涛,不,是Frank Lee,你是一个外企Programmer,你混得不错!

每天的虚荣心终止于下班后交通高峰30分钟招不到出租车的苦等,并在汽车洪流的尾气里被熏得灰头土脸,乌龟一样爬行的出租车里坐着的我开始怀念社会主义汽车城便捷迅速的公共交通,并会再一次想起我的奔驰梦,然后知道实现它极其艰难。因为成都的老板也没给他配车开,为了躲开交通高峰每天被迫加班或者网上闲逛一个多小时。他肯定觉得在楼下傻等半个小时会太伤外企地区公司老总的自尊,当然,他会解释为他浪费不起那么多时间。想着饿着肚子在38楼的老板,我知道自己还是李涛,不是什么Frank Lee。

在公司混,什么时候才能有奔驰呢?什么时候才能不忍受交通的折磨呢?我想美国的老大肯定能做到,可是我和他之间有18级!就算3年升一级也要54年,54年和18级,这两个数字比让我用800公斤的杠铃做200次深蹲更让我绝望和泄气。

从38楼往下看,下面的人象个虫子一样,我想在我头上18级的他看我肯定不是虫子,而是一个黑点都看不到。我只是庞大公司的一个小螺丝,在汽车厂里呆过的我又觉得自己连螺丝都算不上。汽车少了螺丝可能开不动,公司这个庞大的机器少了我照样运转。

当然生活还没那么糟糕,生活总的来说很开心。白天上班,下班后和王腾到体育中心跑一个小时步,然后喝点酸奶,吃点高能食品后休息二十分钟,接着到拳馆锻炼两个小时,主要练习深蹲和击打,结束后找饭馆吃饭,然后就去泡吧或者回家看书打游戏。

结果如我所料,在我结束三个月试用期转正的时候王腾就升成了他们管子厂的销售部副经理。那个民营老板肯定对这个健康积极的小伙子印象深刻,何况这个新来的小伙子居然带了他厂子里第一台笔记本来上班。他反复看这家伙的简历,都不相信这人会是一个乡下来的大学肄业生,觉得肯定有来头,但也不好多问,王腾的业绩也非常不错,于是破格提拔重用,月薪也给他加到了2000。

加薪那天他异常兴奋,吃了饭后说想去迪斯科玩,开心一下,于是我们就到川大把王飞叫出来,一起去了鑫垒俱乐部,俱乐部的歌舞表演不错,心情又好,平时只喝两小瓶啤酒的我们两决定例外一次,从占边威士忌喝到长城干红,又从长城干红喝到百威啤酒……

喝到半夜一点出来,看到路边的三轮车,我提议坐三轮沿府南河送王飞回川大。

七月的成都,两辆三轮车拉着我们三人沿着河边走,风吹在被酒烧热的脸上舒服极了,青草、柳树、柔波、和风,夜已深了,只剩下一对对的情侣互相依相偎着在看波光的摇曳。

……

平静但快乐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直到有一天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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