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连云港添乘日记（一） -- 忘情

忘情:【原创】连云港添乘日记(八)

(22)

开车前半个多小时，我们那趟车总算调上了站台，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人们一涌而上。

我来到宿营车，一进车厢，发现空调已经启动了，但车厢温度却仍然很高。我看了一下仪表，一切正常，车厢温度32度，在缓慢下降。这说明这趟车进库后老D他们按规定关了空调，这空调是刚刚不久前才启动的。

我看了看油量，还有多一半，这我就放心了。列车入库后在烈日下暴晒七个多小时，肯定变成了蒸笼。我最担心的就是老D他们挨不过看车人员的软磨硬泡，在库里一直开着空调，把油提前耗光。那样的话麻烦就大了，路上得发电报向兄弟单位紧急求助，单位和单位之间要结算，回去后又要开分析会，又要有人倒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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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了，但连云港东站只上来了几十名旅客，到连云港站后也只上来了近两百名旅客。这样的载客量，赔钱都赔得血本无归了。

客流量这么少，列车员们都闲得没事，凑一堆交流，主要谈的还是当地的物价。大伙儿一致的结论就是一个字：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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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的晚饭无甚新意，老D他们仍不肯和我一块吃，我不吃完他们就坚决不肯去餐车。让我说什么好呢？我的心意到了就行了，许多事情不是我所能改变的。

吃晚饭的时候，听到一旁的广播员在和副车长报怨：

“车长，我车厢里有个花痴，打开车起就一直纠缠我，说什么小妹妹，我害怕孤独和寂寞，你陪陪我好吗？我躲到哪里他就追到哪里，烦死我了”

“是不是疯子呀？”

“不是，穿着体面正常，举止一切正常，就是满车厢骚扰我”

“那好，待会儿我去会会他。TNND，老子是男是女都来者不拒，让我来赶走他的孤独和寂寞!”

(23)

吃完饭回到宿营车，我发现睡在我对面上铺的小孩还在忙乎？

小孩？当然是小孩，人家是92年的，才17岁，稚气未脱。

小孩是在车上卖水果的，他的货品就放在我的铺位底下，用泡沫塑料盒子装着。都是一些西瓜、哈密瓜、葡萄、李子、荔枝之类。小孩把这些果品分成小份，用保鲜膜包着，再用小推车推到车厢里去卖。

昨晚他忙乎了一晚上也没能卖出多少货，今天一个白天都在补觉。如今又是晚上了，小孩把货又盘来盘去，拿起这包嗅嗅，拿起那包嗅嗅。要知道从昨天到今天，尤其是今天一个大白天没空调，那切开的小片西瓜，哈密瓜之类的不馊才怪!馊了怎么办？只能扔掉了事。

小孩毕竟是小孩，做事眯眯摸摸的就是理不出个头绪，尽在那里翻来覆去地折腾。

壮汉看不过眼，一个劲地劝他别整了，水果这东西越盘越馊得厉害。赶紧推车到车厢里走几趟，能卖一点是一点。

(24)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七点多，车到九江。

当车再次启动后，我从宿营车往餐车走，一来是去吃早饭，二来嘛，得看看在九江有没有上来监察。

硬卧车厢里多了不少通勤的铁路职工，从服装上看，以列车员居多。一些身着便服的职工从举止和气质上来看，也不象是领导。

在餐车门口遇到老D，一见面他就乐呵呵地说：

“你快去吃饭吧，L监察上来了，我和他打了个照面”

一听说上来了监察，我刚放松的心情又绷紧了。甭管是安监处，还是地区安监科，甭管是安全监察，客运监察，路风监察还是车辆监察，个个都能查你，个个都惹不起。咱们这趟车车况那么差，人家要挑毛病那是一抓一大把。他倒是完成每月的监察指标了，咱们单位那可就惨了。如果L监察在车上发现什么毛病，我作为单位派出的添乘人员，责无旁贷地得出面公关。即使是没能耐抹平，也得在第一时间及时向上峰汇报，给领导们留下回旋的空间。

“L监察没说发现了什么毛病吧？”

“没说什么，我跟他老早就很熟了，他最早在沙河北当主任时我们就认识了”

我走进餐车，发现车长热情地引领着L监察进了餐厅。餐厅里那几桌领导正在开吃，桌上极为丰盛，什么水饺、汤圆、稀饭，鸡蛋，小菜，应有尽有。

普通列车员们呢？他们今天终于吃上稀饭馒头了。每人用饭盒装一盆稀饭，加上一点咸菜，再拿上两个馒头，默默地回各自车厢去了。

一见L监察进来，离得大老远，客运副段长就热情地招呼他过来一块吃。看上去二者之间非常熟悉，L监察压根就不用客气。车长则赶紧给领导加碗筷。

我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坐下，侧耳仔细听听他们之间讲什么。听了一阵，我的结论是L监察是便乘回去，不是专程上车检查来着。依谈话内容来看，饭后L监察八成会和副段长回软卧继续谈事，不会在车厢里转悠。这我就放心了。

不一会儿，摆台小妹把我的早饭端过来了：一碟水饺(四个)；一小碗汤圆(6个樟脑丸般大小的汤圆)；一小碗稀饭；一小碗紫菜肉丸汤；一小碟咸菜。

我闷着头囫囵吃完，赶紧撤回宿营车。

(25)

回到宿营车，老C正在乘务室里赶写着作业，我叮嘱他一定记得入库后汇报“181”。

回到自己的铺位收拾东西，又见小孩还在那里盘货，一脸的无奈，左嗅嗅，右嗅嗅，颇为沮丧地对我说：

“完了，好多都馊了”

“你这趟进了多少货？”

“进了一百块钱”

“还剩下这么多，那你卖出了多少钱？”

“卖了一百八十多块”

“那你把本钱都卖回来了，不亏”

“本钱是卖回来了，但管理费没挣出来”

“你有基本工资吗？交完管理费剩下的都归自己？还是按比例提成？”

小孩摇了摇头：“哪里有那么好的事，自己挣自己的工资”

“这一趟你怎么办？这些瓜果还能不能拿到火车站广场上去卖？”

“没有用的，只能这样了，管理费我交个P”

“咱们这趟车客流量太小，下趟可别再进这么多货了”

说到这儿，壮汉插了一句：“主要是点不好，要是整个白天都在路上走，那肯定卖得比现在好”

我注意了一下那些用保鲜膜包装好的瓜果，发现上面贴着“10元”字样的标签，于是便问小孩：“你卖得这么贵，是不是也是生意不好的原因之一？”

“贴是那么贴，我没按那个价卖”

小孩把已经馊了的瓜果都扔了，把剩下那些没馊的分给我、壮汉，以及当时在宿营车的乘务人员。他自己也拿起一份，撕开保鲜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我摇摇头，谢谢小孩的好意，说自己刚吃过早饭，又是稀饭又是汤汤水水，肚子已经灌饱了，不想再吃了。

说起来小孩真不容易，对于大多数人来说，17岁那还在学校里，还在无悠无虑地玩耍，可他却已经在车上讨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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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很快就到站了，我拎着旅行包下了车。壮汉把我送到站台上，紧紧地握住我的手：“领导，欢迎下次再来。”

我连连摇头：“我不是什么领导，其实你才是。这次是上命所差，身不由已，给大家添麻烦了。领导，车上的事很复杂，您以后悠着点，遇事多长个心眼，好好保护自己，保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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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西河文萃 第25期 2009年8月11日 ※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