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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我的炮兵生涯(序) -- 东张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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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我的炮兵生涯之战友篇

第二天到了武装部,经理正招呼人拉炮。我还纳闷公司里哪来的炮啊。没想到打开底楼大门出现的不是消防车,而是两门大炮。以后我才知道这炮叫三七炮,因为它的炮弹口径是三十七毫米故而得名。

七手八脚把炮固定在两辆卡车后面,我们则坐上一辆大客车,浩浩荡荡往训练基地而去。前面我说了,只有三年一大训的日子才会需要上基地来训练,也就是说这个基地每三年就用这么一次,这里面的卫生状况可想而知。不过我们一到就被拖到食堂,不是吃饭,而是听领导讲话。这次主席台上坐了仨便衣和两军人。一个便衣就是上回见过的区长,一介绍才知道另两个是区委书记和区里武装部的领导。领导们当然都很忙,讲了几句话拔腿就走了,这时主席台上一个军人站起来给我们敬了个礼,自我介绍他是解放军某部的营长,这次来协助训练。旁边那个矮个才是这次我们的民兵连长。然后他开始介绍我们这个炮兵连的编制。整个连下辖三个排六个班六门三七炮,分属五个公司(我们公司最大,占了两个班两门炮) ,每个班加上班长七个人。连长副连长,外带三个排长组成管理层。

后来慢慢才知道,这个正规军营长在连里虽然什么正式职务都没有,可有什么事连长都得向他汇报,他是太上皇的角色。还不是李渊那样的,整个就是乾隆。平时训练时由于连长排长等都是各单位武装部派出来的,训练时分上下级,回去大家就是同事,所以对我们都很客气。只有这个营长把我们真当成正规军了,动辄颐指气使的,可我们这些土兵(不是“士兵”)哪会把他当回事,没少和他进行斗争。我记得有件事,训练时吃饭前都得排队,然后营长选几个歌让我们唱,唱完了才能排队进食堂。有一次他嫌我们公司的两个班声音不够宏亮,让我们重唱。他起完了调我们这些老油条没一个理他的,谁都没唱。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好一会还是不得不让我们吃饭了。这么多年后我早忘了那个营长的姓名,只记得他的举手投足都特象捷克斯洛伐克电影<鼹鼠的故事>里的主角,因此私下我们都称他为“鼹鼠营长” 。

连长是一个矮小的半老头。不知道大家是否记得一个很老的美国电影(香港好象也有类似题材),说的是美国警察极缺,从社会上招了一批人临时培训后就要上岗,经过洋相百出的训练后,这批看似奇形怪状自由散漫的新警察一出手就立了大功。我们的连长和里面老出洋相的警官长得很象。事实上我们这批人也很象那些新警察。

副连长三十多岁,长得豹头环眼、虎背熊腰、肩宽背厚,人高马大、连鬓的络腮胡。打远猛一看是张益德,走近仔细一看原来更象徐锦江。我们公司派出了一位姓陈的复员军人做了我们的排长。这个陈排长人相当不错,暗地里为我们消了很多“灾”。

领导层介绍完毕马上安排炮手位置。一门炮上七个人,虽然我觉得班长除了喊口令其它什么事都没有,属于技术含量最低的岗位(因为没他喊口令我们也能把炮弹发出去),可是偏偏指定了以前参加过炮训的老炮手担任。其它岗位从一炮手编到六炮手,其中一炮手负责垂直定位,二炮手负责水平定位兼发射,三炮手测速,四炮手测距(以上很有可能记反了) ,五六炮手管填弹。

我那时还年轻,也不知天高地厚,放眼一看四周,我这学历估计是全场最高了,这样的人材就算做不了班长,屈尊当个一炮手二炮手什么的总没问题吧。没想到刚往前一凑合,让徐锦江副连长的环眼逮个正着:那个带眼镜的填弹正合适。就这样,我荣膺一排二班五炮手的光荣岗位。

基本上每个班都由同公司的人组成,我这就先介绍一下我的同班战友。

班长绰号叫“老白” 。这人姓名和“白” 字一点没关系,那一般理解就是这个人长得特白了。可是车间里的外号往往都很讲究,很多含义都很深,也很毒,光看表面意思经常理解错。比如说我班组里有个叫“闷头” 的,我一开始还以为这个人不爱说话,后来有人告诉我不是这意思,叫他闷头是因为他老喜欢背后找领导告状,时不时“闷” 别人一下子。这回这个老白也属于这一类高级外号,我围着他转了三个圈琢磨着他皮肤倒是不黑,可也没有白到需要专门取个绰号的程度啊?不过这个问题并不难,一和他说话就知道答案了。怎么说呢,这个老白班长属于站在湖北对着湖南说话,眼睛却看着江西的那种。您要是站他对面和他说话,看见的一准是个大白眼。上海话管这个叫“洋白眼” ,老白班长故此得名。

班长都是前几年训练过的老炮手,因此我对他以前的岗位很感兴趣,一问他,果然以前也是填炮弹的干活。我想想我军干部果然素质不低,起码高过德国人。要是让这老白班长去负责瞄准,那就不是打炮了,而是在拍<虎口脱险>。

一炮手外号“小胖子” ,没什么特殊含义,就是敦敦实实很老实,外带还有点缺心眼这样的一个汉子。我和他是一个车间出来的,其实说起来,我那个主任在这件事上有点造孽,人小胖子那时新婚还没满月,主任瞧着他好欺负,硬是强迫着来军训了。主任还是颇有些手段的,这件事上对他是明欺,对我则是暗骗。

要说小胖子缺心眼不假,但也不是个傻子,两个星期后和排长说家里母亲突然生了重病,最后得到一个周末的假期(我们周末都不放假的,接碴训),连里还出了黑板报表扬了一下。

后来当我们在奉贤靶场百无聊赖地等待实弹射击的那几天,有一次和小胖子聊天,他说起他妈退休后没事干,上个月开始摆了个小摊,天天一早风雨无阻出去摆摊。我一句“你妈不是住院了吗” 的话冒到喉咙口又硬生生咽了下去。那年头<手机>这电影还没出来,可我已经提前掌握了“做人要厚道” 这句话的精髓。想想就小胖子这样的憋出个请假的主意容易吗?虽然拿老人家说事很不好,但还是要原谅的。

整个班我最不待见的人是二炮手。按说仗义每出屠狗辈,我在车间的这半年也交了好些朋友,但对他只有两个字----无聊。我并不是个很清高的人,对黄色笑话也并不排斥,但是对于这个整天把很低俗的黄色笑话和脏话挂在嘴边的人就看不惯了。当然了,我也只是和他接触少点,没什么冲突。

老三绰号叫“鸭子” ,诸位可别误会他从事过那项很有前途的工作,他只是因为跑步的姿势一摇一摆而得名的。鸭子在班上年纪最小,长的肥嘟嘟的,更难得的是脾气极好,谁闷了就逗他玩,当然只要玩笑不过火,鸭子也很乐意做开心果。

老四是我们班唯一一个复员军人,半年前刚退下来,以前是在福建的内勤部队(据说就是宪兵或特种部队,我不太清楚) 服役。我很爱和他聊天,听他讲那三年的经历。处了几天后就发现,军人和军人还不一样,隔壁班上也有两复员军人,各方面一比较和我们老四差太多了,一打听,原来那俩是消防队的。有关他的事情会在训练篇中详细说。

按说老四才复员半年,这样的军队生活他是最能适应的。可事实上我们班上违反纪律最多的就是他。只有他敢半夜翻墙出去,不知在哪里鬼混到凌晨再回来;营地里禁酒,别人都趁休息的时候到外面偷偷喝,只有他敢把酒藏在衣服里带进来晚上大模大样地喝。凡此种种,让我知道了什么叫“老兵油子” (声明一下,和咱河里那位没关系) 。

老六和我一样,我们俩一左一右填炮弹,单兵训练时老在一块。我一见到他不知怎么就想起袁阔成评书里描述的乐进---- “小个不高,打起仗来贼狠” 。老六也是小个子,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刀疤,眼光总是很阴骘。简单说他就是个在道上混的,平常经常打打架什么的。按时和他在一起要捏把汗,可是他却出奇的好相处,甚至比一般人脾气还要好。我觉得象他这样曾经沧海的人,看我们都象是小屁孩子,懒得和我们一般见识。我和他在一块也没少吹牛,具体内容后文再叙。

还有一个人要特别提一下,此人是我们公司另一个班的班长。在公司里虽然只是个普通工人,但谁也不敢小觑他,因为他是现总经理的“大恩人”,曾经一家伙就把前总经理赶下了台。有关他的事情,我以前在<车间记事>里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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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人到哪里都不会是省油的灯,这次果然又闯了祸,这是后话了。

就这样,我在“鼹鼠” 营长,小个子连长和徐锦江副连长的领导下,和“洋白眼” 班长,有点缺心眼的老大,满口脏话粗俗不堪的老二,跑步象鸭子的老三,老兵油子老四以及“黑社会”背景的刀疤脸老六成了亲密战友,零距离接触了一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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