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爬山 -- 老看客

话说那日一早，众泼皮寻得一乡村野店，草草用罢肴馔，便摇摇晃晃往那本县名胜行去。

到得山脚，眼见几块破石头，搭就了一座神龛模样，里面坐了尊小石人，前头尚有香火余烬。

一泼皮唤作周二，骂道：“此等物事，着实碍眼，不事劳作，平白受人香火供奉，委实可憎。”

另一泼皮却是唤作吴三，听得这话，心下不大痛快，便说道：“得罪得罪。即便乡间土地山神，也不好轻易冒犯，终归还是敬重些罢。听闻若有得罪，轻则走路打跌，重则鳏寡一世。”

又一泼皮便是在下了，生性憨厚，听了俩人闲话，便要看那山神土地究竟灵验还是不灵验，就地找了块拳头大小的石子，举手便朝那石人砸了去。

哎呀，果不负平素日夜打熬精骨，居然不偏不倚，啪嗒一声响，恰好中了那石人面门。

在下转过身来，呵呵笑了望向众人。

听得有人大声喝彩，那便是郑大与王四了。

吴三摇了摇头，面带不豫，便沿了那石阶自顾往山上走。

在下几人却是嬉闹不止，只笑吴三缩头缩脑，委实有损俺们清誉。

笑闹罢了，到也随了吴三上了山。

见得那破石阶，蜿蜒直如长虫一般，又歪歪斜斜，积年青苔更是不少。

众人走得到也小心翼翼，话也少了，眨眼间倒是安静了几分。

忆起当其时在下是听得禽鸟啁啾，听那鸟鸣，好似自个家养的鹩哥，又唤作秦吉了。那鹩哥红嘴黄耳，煞是好看，再经调教，更擅作人言。便起了心思，暗忖倘是到手一只，到集上卖了，或也可得三四百钱钞。

想到开心处，自是咧嘴笑了，便也不记得脚下看路。

唉哟，正举腿迈步之间，哪知马失前蹄，未曾挂到那台阶上，在下身不由己，只往石阶仆去。

仓猝间所幸双手往下一按，到也免了面皮磕破之虞，只是起得身来，早已汗湿背脊，手心更是痛如火燎。

余下人等安抚不曾有，幸灾乐祸到没落下。一个个口出妄言，又笑得前扑后仰。在下暗自咒骂，你等也笑得跌倒才好。偏俺又不是土地山神，没那法力让此等人也来打个跌，惊出身臭汗。只好赧颜埋头，只催众人继续赶路。

这般兜兜转转，走到了半山腰。有处平地，左右环顾，见得甚是宽阔，树木丛生，远处还有间看似茅草棚，却似五谷轮回之所。

嘘，听得吴三唿哨，转头看去，另一处竟有几位小娘子，正坐在山石上歇息。

远观几位小娘子，倒也尚算俱有几分姿色，或因荒山野岭，更显貌美了。

众泼皮正值少年春心蠢动之际，便都有了花花心思，就你推我攘，含羞带怯，一步步往小娘子那处挪过去。

倒是在下不耐这般尴尬丢脸，壮了色胆，定了定神，对那伙妖精喊道：“几位小娘子，想来也是到此地踏青？如此正好搭个伴，一路同去。”

见得几位小娘子嘻嘻笑了，互相望来望去，却是娇声应承下来。

呵，除开在下，余下泼皮赛过服了五石散，动如脱兔，一个快过一个，毕竟解放了思想，迈了大步抢了过去。

那四个挨挨挤挤，各自就近靠了几位小娘子，喜喜欢欢的坐了。

唯独在下，尚有一丝灵台清明，只在一旁随意坐下，嘴角叼了根狗尾草，看他众人丑态。哈哈。

一时间，莺莺燕燕，呢呢喃喃，好一派春光无限。见得他众人曲意逢迎，十分迁就，在下只好憋住了气，不好笑出动静来。这般相互调笑了一阵，众人才往山顶走去。

到得山顶，原来还有座独居小庙，单只一间石屋，石头菩萨也大了不少，身形恍如真人，还是三尊。案桌满布尘土，两侧蛛网摇曳，颇有几分衰败气色。只是那案桌上还有个猪槽大小的香灰缸，里面香灰倒是满满当当。再有几张今时罕见的两分，五分小额钱钞，皱巴巴或散落于案桌上，或零落在石像下。

几位小娘子花样也多，还似模似样面向三尊石人，双手合十，口唇噏动，如今想来多是在求姻缘，觅佳婿，以便早日过那好吃懒做的寄生日子。呵呵呵。

当其时见得那四个没骨气的东西也有样学样，合了掌来讨人欢心。就想人家求的那正主，真命郎君，必不会应在他四人之间，自然在下也是没份的了。

这般折腾完了，就又到了悬崖处四围看。想是有脂粉在旁，他几人逞强斗勇，个个争先要站在那悬崖处。在下自是心有余悸，又寻思数代单传，还是以孝为先，故只是站了一旁，由得他众人嬉闹。

一群人折腾累了，方才循了原路返回。

走到半山茅厕处，有三两位小娘子告知内急要去出恭。其余人便在一旁稍事等候。想起他四人之中，有俩人也称内急，忙不迭只往男厕跑去。待到一同出来，众人又在说笑间下了山。是否有临别赠言或是互送信物，只因年深日久，委实忘得一干二净。

唯独记得那俩人后来告知，他们去了偷听几位小娘子的私房话。有听到小娘子们悄声细语，我等一干人中哪个哪个生得好看，说话又如何。只是最后兜头一泼凉水灌下来，缘来小娘子们更心忧他四人纠缠得紧，会否用强一类。呵呵。

想及那时在下倒是好一阵捧腹大笑，戟指数人，奚落不休。

这般荒郊野外，再是那风尘中人，面对群狼，料来也要心下戒备，更何况一般年纪的小娘子。所幸尔等未曾做出荒唐事来，届时莫不是要被你等连累。

众人自然一一驳嘴，怪在下砸了土地，坏了他一干人等的姻缘。

回想年少时光，时常这般夜半出巡，间或邂逅陌生妖精，朦胧间相互调笑，倒也有过那么三四次了。只是次次皆是如此。后来想，莫非举头三尺果有神明，打那日起便恼在下不敬，非要迫得一伙玩伴行那龙阳之事不可。呵呵呵。

夜半落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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