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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天使在重庆森林堕落 -- 一条溺水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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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天使在重庆森林堕落

‘忘记他’---关淑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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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淑怡(Shirley Kwan)算是一位特立独行的香港歌手,早年在日本出道,90年代才到香港并为宝丽金所捧红。人人都知道,80和90年代的香港歌手,要红基本上靠翻唱口水歌,关淑怡也不能免俗,不过,她在几张专辑中都努力的加入一些或个人或时尚或前卫的元素,使得Shirley在一众港式流行乐中显得与众不同。这首‘忘记他’,翻唱自邓丽君的名作,收录在95年大获好评的、全由翻唱歌组成的‘All time favourites’专辑中,是我最喜欢的一首‘关式演唱’。

与我同样喜欢着这首歌的,应该还有一位常年戴着墨镜的香港导演,在同年把这首‘忘记他’放入了一部电影‘堕落天使’中,作为主题曲,反复唱响。

众所周知,我说的便是王家卫,华语电影的知名品牌。无数的人写了无数精彩的文字与他唱和,或者批评。今天我在电梯中,偶然听到一位帅哥的耳机中传出‘忘记他’的曲调,心中若有所动,因此不顾媚俗的写下一点零碎文字,聊一聊王家卫的两部电影‘重庆森林’和‘堕落天使’。

坊间传言,‘重庆森林’一片,是王家卫在剪辑大作‘东邪西毒’的过程中,花了两个月时间拍出来的一部小品。这片在异域有一个相当有名的知音:昆汀塔伦蒂诺。昆汀这个邪派高手兼电影顽童曾自述,观看‘重庆森林’时感动得流下泪来,大为推崇,并率先购买其海外版权,又把王菲推上斯德哥尔摩影展影后之位。

而‘堕落天使’一片,在我看来,几乎是‘重庆森林’的一个延续。两片无论从主题、风格、角色和台词设定甚至演员阵容上来看,都是在重复自己,不断的回响。其实如果由这句话说开去,王家卫所有的电影,几乎都是不断的在诉说同一个故事,也许换了场景和人物,不变的永远是那种疏离寂寥,自说自话的调子。

例如由金城武出演的两个角色,‘重庆森林’里的警察何志武,编号223;而‘堕落天使’里的哑巴何志武,同样是编号223,只不过是坐牢的编号。两人出场时的旁白,简直可以让我们观众会心微笑了。

警察何志武:每天你都有机会和很多人擦身而过,而你或者对他们一无所知,不过也许有一天他会变成你的朋友或是知己,我是一个警察,我的名字叫何志武,编号223。

哑巴何志武:每天你都会和很多人擦肩而过,那个人可能变成你的朋友,或者是知己。可是我知道这班警察绝不可能是我的知己。我的名字是何志武,坐牢的编号是223。

在‘重庆森林’里,警察何志武喋喋不休,寻找着5月1日到期的凤梨罐头,以物化的罐头来追悼自己过期的爱情;而‘堕落天使’中,哑巴何志武就是在5岁那年,吃了一罐过期的凤梨罐头,从此不能再讲话。

这两个角色可以视为同一个人物在不同时空以不同的面貌出现,内心却几乎一样。表现在行为上,警察何志武一通通电话寻找能够陪他过生日的女孩,终于与杀手林青霞相遇;而哑巴何志武则强迫他人洗头或者吃冰淇淋,陪伴杨采妮追讨负心的男友。不同的事情不同的机遇,相同的是心底里的孤独和寂寞。

类似的重复还有不少,如‘重庆森林’里阿菲的空姐身份和‘堕落天使’里杨采妮的空姐身份,‘重庆森林’里林青霞的杀手职业和‘堕落天使’里黎明的杀手职业,等等等等,王家卫有意无意的用这样的重复告诉我们,换了又换的只是故事情节和名字,本意其实都是在讲人和人之间那种隐隐约约而又无法跨过的距离。

另外,这两部片中有一些我非常喜欢的细节,如‘重庆森林’里梁朝伟饰演的警察663,跟女朋友分手后在家里对着房子、家具甚至是肥皂毛巾自言自语,‘堕落天使’里黎明所饰演的杀手在小巴上偶遇小学同学,哑巴何志武强迫长发男子全家在冰淇淋车上吃冰淇淋,夜游香港…这些影像,在这两部片中如散落的珍珠般,俯首可拾。

另外不得不提及的是在于王家卫对女演员的使用。王菲在‘重庆森林’里可谓本色演出,遍及所有华人女演员,实在再找不出第二个比她更适合这个角色了。李嘉欣这样的大花瓶,在‘堕落天使’里也表现不俗,其他的配角如杨采妮、林青霞、莫文蔚,在王家卫的安排下全都闪闪发光,实在是令人赞叹。

这两部片中,或者说王家卫所有作品中的人物,全是以正常视角看来古怪莫名的疏离人。梁朝伟对毛巾和肥皂说话,王菲潜入心上人家中,警察223吃30罐明天过期的凤梨罐头,黎明用点唱机诉说对李嘉欣的话,李嘉欣在黎明用过的床单上自渎,杨采妮到处追寻金毛玲,哑巴223给猪肉按摩,莫文蔚在雨中欢歌……这些人物,明明每个人都受伤害,都有大堆心事倾诉,却要不就找不到一个可以倾听的对象,要不就干脆选择喃喃自语或者闭口不言,突出了王家卫电影中一贯的主题,所有人都是注定孤独一生的个体,以及,因为不想被人拒绝,所以开口拒绝别人。

王家卫电影的另一个特点就是那种骨子里的时尚感,这在这两部现代都市背景的片子中表露无疑。快餐店、城市角落、阴暗的重庆大厦、酒吧、空姐、点唱机、加州梦、忘记他这样的元素信手拈来,构成了一副现代城市背景下的张力画面。张艺谋曾经在‘有话好好说’里刻意模仿,使用了大牌阵容、手提摄影、城市生活这样的典型王家卫因素,可惜无论有多少形似的东西,张艺谋骨子里那种‘乡土气息’还是掩都掩不住。当然,张艺谋的乡土气息与王家卫的城市时尚感本身并无高下之分,‘有话好好说’那种不伦不类的感觉,恰是当时中国城市化发展状态的一个缩影——除了极少数地方,并没有真正的城市,只有广阔无垠的城乡结合部。

啰嗦了这些,权当对上述两部影片的一些个人解读。

最后,插一点与本文主旨无关的内容。关淑怡还有一首翻唱达明一派的‘忘记他是她’,好极。这首歌收录在向达明一派致敬的专辑‘天花乱聚——我们都唱达明一派’中。这张专辑,我个人觉得是整个90年代香港流行乐坛最出位最璀璨的一次闪光,可惜已成绝响。这里,为了与开篇呼应,也为了向关淑怡致敬,把‘忘记他是她’一并贴在这里,以为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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