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耶稣贬值一半,因为上最后一节课的是韩国人 -- 坎肩也来谈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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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中间部分

傍晚,考察队回到了营地。维隆斯没有参加饭后分析会。他草草吃了晚饭,重申了谁也不许离开营地,谁也不许到丛林中去的命令,就夹着简盒,走向土人在泥沼里打滚的地方。

他们不在那儿,他顺着溪流追踪而下,走进了丛林。5个土人正在幽暗的林荫深处大吃大嚼。它们扯下硕果累累的树枝,胡乱塞进喇叭口似的嘴巴里,一面还响亮地咂着嘴。黄色、红色的果汁顺着紫色的唇膜直往下淌,弄得瘦削枯瘪的前胸满是果浆、泥浆。

他们一直吃到肚皮都胀鼓鼓的,然后,就一步一步地向着溪流的上游走去,灰暗的脸上木无表情。到了峡谷口附近时,两个土人跪下来,在一棵有着结实的棕色主茎的植物旁边乱挖,挖出了一个盒子,样子跟维隆斯带着的那个差不多。5个土人各拿了一根笛子后,又把盒子重新埋了起来,然后踉踉跄跄地走进了峡谷。

维隆斯稍等了一会儿才跟了上去。当他来到广场上时,庙里已经传出了笛子声。维隆斯离开笛声向主庙走去。晴朗的夜空;闪光的石板;主庙那金碧辉煌的圆顶;还有圆顶上高悬着的那一对孪生的皓月。

主庙内,滑石地面泛着微光。头顶上,圆顶的内壁笼罩在阴影中。只有维隆斯的脚步声在庙堂里引起了清脆的回音。他沿着墙壁走着,然后坐了下来,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打开盒子,挑选了一根笛子。笛管上有指孔,一端有吹口,另一端有一个喇叭口型的突出物。金属的笛管凉冰冰的。维隆斯试着用嘴唇轻触笛子的吹口,开始吹了起来。

于是,眼前浮现了一片亮晶晶的轻云。维隆斯抬头仰望,只见圆顶上的图形花样迸发出火光,并开始晃动,光环旋转,图案变幻,五彩缤纷,各种线条,忽聚忽散,融汇离析。这一切,都令人恹恹欲睡。慢慢地,维隆斯什么也看不清楚了,只知道自己手中还拿着笛子,自己还在吹着它;只知道天花板上翻滚扭曲,光云正在逐渐凝聚成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这可不是昨天晚上那个无脸无形的蓝色幽灵了。这是一个金色的女郎,身上松软地披挂着轻纱似的光云,两臂优美地在空中挥舞,玉指葱葱。她赤着双脚,裸露着双腿,蜻蜓点水般地划过厅堂,踝细如锥,趾散如蒲。透明的光云使她娇美的身躯可以一览无余,但玲珑的线条,妩媚的姿态,只给人以美的享受,而绝无猥亵的意味。她的花容月貌,也完全是金光的杰作——唇似新月,目如玉坠。头上顶着一朵彩虹似的薄云。

维隆斯继续吹着笛子。圆顶的内壁变得像天空一样的宽广辽阔,一样的深沉——而且忽然像夜空一样的漆黑。光环纷纷飞旋着离开圆顶,像流星一样划破长空,坠落在无底深渊似的黑夜里。接着是灿然星河般的几何图形,有如万丈瀑布倾泻而下。

维隆斯完全被吞没在这飞萤流光的纷扰之中。手中的笛子也焕发出前所未见的异彩,维隆斯现在已经不是看见,而是凭着灼烧着的指尖感觉到这些异彩的。在这纷纷扰扰的焰火会中,维隆斯的金色女郎腾身而起,像一枝金箭平滑地穿过那无穷无尽的黑暗,然后微弯柳腰,轻舒粉臂,慵展玉腿,平躺在黑漆漆的穹宇上。她悬浮在那深邃遥远的夜空中,金光渐黯,变得纤细轻薄。她的四肢也逐渐缩人躯体内,好像化成了黑沉沉的夜空中一轮燃烧着的炫丽的金黄色的太阳。倏尔,她又伸出四肢,徐徐飘落,向维隆斯抖缩着的地方游了过来。

维隆斯正处于飞箭般的星光的包围圈中。金色女郎飞扑过来,穿透了维隆斯的胸怀,消失在他背后的庙壁中。她很快地又出现在几米以外的前方。她又飞扑了过来,把腾跃不息的星光串在她那柔长的双臂上,指挥它们,驯服它们。她把这些星光排列成一个空中的金字塔,然后,疾风般地带着它们穿过云天,星光金字塔静静地平躺在圆顶的内壁上。

她又飞回来了,并把一句话送进了维隆斯的心中:“我又活啦,全靠您啊!”她的脚趾在空中攀援,手指拂着清风。

维隆斯也竭力想说话,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笛声倒是更为响亮了。

她越发光洁照人,她的容貌体态也更加清晰可见。“我像一颗种子,在光云的外壳里等待盼望;我等着您用您的精力和生气,使我重生出血肉之躯。现在,就请开始吧。”她曲身后仰,渴望迫切之情,溢于言表。

不料就在这时,又出现了第二朵光云。灿烂的光辉凝聚成另一个色泽较深、健壮结实的鲁莽汉子。他的脚趾又长又粗,走起路来,身边还绦绕着光云的残絮碎片。只见他略一弯腰屈腿,就箭似地直向空中射去,犹如平地飞起一道白气。

维隆斯耳边传来了一阵喘息声。只见温切尔正蹲在笛盒边,双唇紧贴着一根金光耀眼的笛子。维隆斯无可奈何地瞪着他年轻的助手,动弹不得。

一句诱人的细语又吹人心中:我等着呢!

一阵心烦意乱,使他忘记了吹笛子。他的金色女郎顿时化为薄云轻烟。维隆斯急忙把吹口塞到嘴边,使劲地吹着。她又焕然生辉,一双眼睛忽然绿如碧玉。她欣喜若狂地又腾身而起,飞到空中——

——而且没入了大殿圆顶上一轮焕发出紫气祥云的飞行光环中。她迅速地拗腰后仰,化成了另一个光环。然后,两个光环一块儿在空中风驰电掣,旋转飞行,简直分不清他们的容貌、躯体和四肢。

正当他俩在圆顶上飞转时,维隆斯又发现了第三个光体,就是昨天晚上那个蓝色的幽灵。它从天而降,火光炽烈,如一道电弧划过,与另两个光环混然合为一体。

维隆斯四下环视,只见5个土人蹲在两米外处,最高的那一个在一心一意地吹着笛子。其他的也在抚摸着各自的笛子,他们的眼睛里反射着一闪而过的紫光、金光、蓝光。

过了一会儿,3个光环分开了。维隆斯的金色女郎恢复了原来的仪容姿态,向着维隆斯头上面的石壁飞扑过来,消失在墙壁后面。片刻后,又在对面的庙壁上重新出现。她又轻盈地向维隆斯飞来,凝然停在他面前。“当我肌肉丰腴时,我在石面上赤足飞跑,用弹簧一样的脚趾弹跳;我飞啊飞啊,一头秀发火星四迸;我两眼之间嵌着一颗宝石,能把阳光化为劈石立开的利剑。”

一束强光直射进维隆斯的大脑,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在石路上飞奔的幻影,身后是火花四射、噼啪生电的长发。她回阵一瞥,维隆斯看见了熟悉的眼睛和嘴唇。但这时的她,并不是凝固的光,她有着丰腴的肌肉,棕黄的肤色,柔软的身躯。她又一回首,碧玉般的双眼,就像两眼之间嵌在肌肤中的那颗宝石一样闪着绿光。

她纵身一跃,飞上高空。他们一起在一个玻璃建筑物鳞次栉比的城市上空遨游,城市四周是滑石广场。广场的边上,连接着浓密潮湿的莽林。“我飞啊,飞啊,但我的力量还不成熟。遗憾啊,我又要落下来了。”

他们果然落了下来,肉趾触到了石面。

“但我知道我的力量还会加强,因为我有强壮的父母。我的父亲多次穿过莽莽丛林,越过浩瀚沙漠,回来时,额上的宝石仍然烈焰腾腾。我的母亲简直是一个血肉之躯的女神,她毕生在高高的云层上来去自如,最后被风暴夺去了生命。所以我知道我一定能高飞入云。”

“我飞啦!”她又出发了。这一次,他们的旅程更远了。当他们迎着看不见的气流飞驰时,她用敏感的手指感触着大气;当她把秀发甩向肩后时,金发发出一阵噼啪的生电声响。他们高高地飞越城市,来到莽林边沿,然后又一个鹞子翻身,直入云霄。底下,树林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突然,她猛地弯身下潜。

他们以疯狂的速度逼近树梢。维隆斯的笛子发出了一声尖响。她又腾身而起,如一道圆弧飞越一朵白云。接着,她又缓缓下潜,最后双双歇在城市的边沿上。

“我飞,但我也步行,上下求索,探寻。我用口品尝,用鼻嗅闻,用眼观察,用手感触。我用头发把空中的气流化为火焰,从而获得力量的增长。当我活着,我神通广大。”

她在城市中急速穿行,进行各种试验、考察、尝试和取舍,维隆斯也跟着忙得不亦乐乎。她性急得一处也呆不住,东窜西跳,简直好像要蹦离这个世界。维隆斯看见了五光十色、花纹图案、制品建筑,还有许多像她一类的精灵。但她走得太急太快,维隆斯什么都没有看真切。

“过去我就是这样的,”她的声音又在他脑海中回响,“现在我又这样啦!我把您的精力化成了我的生命。我又蹦,又飞。”

她一跃而起,悬浮在空中,身后是灼目耀眼的光芒。然后她开始后退到与维隆斯相隔一定距离的地方,周围是宽宽的一圈黑影。她亭亭玉立,金发噼啪作响,两臂往后抱着一个巨大的水晶石。她拧过头去,身影逐渐模糊,溶化在水晶石中,最后,只剩下光灿灿的结晶面深处的一线金光。

她又出来了,但她已在水晶石里脱去了血肉身躯,化为一个光影,头发已变成了一团光云。“是我呀!”

是她。她在穹宇上拗腰折体,闪闪发光,就像黑暗中一轮骚动着的、喷薄欲出的红日。然后,她又猛地飞扑过来。“在我肌肉丰腴的时候……”

维隆斯随着她回到水晶石中,她又恢复了血肉之躯。他满足了她对交欢的迫切寻求,对异性的发狂似的挑选和试探。对配偶的最后抉择。他们生活在一起。两个棕色的身躯如光弧经空,风驰电掣地离合追逐,有如绿玉红光。他们像旋风之神,噼啪作响的头发交织在一起,新月般的身躯也浑然一体。然后,他们又一分为二,各自的生命回到自己的躯体中去。

同居几个月后,她怀孕了。维隆斯和她一起飞到一个石窟里,她腹中的婴儿逐渐成熟,最后,一胎生了4个小家伙。她把生命吹进了它们嗷嗷待哺的小嘴。维隆斯看护着她分娩,陪着她去找一个可以帮忙哺养和照看婴孩的下人。

婴儿们成长了,先长出了毛发,但只有一个婴孩萌发出一丝噼啪生电的毛发,其他3个的毛发都又细又软。她勃然大怒,在云间横冲直撞,发泄怒气。然后她找了一个阴暗角落,把那3个没有天赋的孩子遗弃在那儿了。她头也不回地奔走了。“让那些只会在地上乱跑的小矮人谁要它们就捡了去吧!让它们去哺养这些小家伙,给它们洗刷,喂食,料理吧!这些头发无电、头脑无神的家伙——不是我的孩子!”

她把剩下的那个女儿抱上云端,母女二人如彗星划过长空。回来时,女婴两眼闪耀红光,就跟她满周岁时嵌人前额的那颗红宝石的颜色一样。“我要把我的女儿抚养**,我可以通过一条耐久的脐带把能量传送给她……”

以后的几年里,维隆斯一直跟她在一起,随着她一起去探求那不断增长的力量,并运用这种力量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他跟她一起征服了她宣称归她所有的那个世界。这里有眉间无宝石、头发不生电的、在地面乱跑的小矮人。——当她把绿色的火焰射进他们呆滞的眼睛里时,他们呱呱大哭叫饿。

“当我肌肉丰腴的时候……”

她不倦地飞行,但随着岁月消逝,维隆斯力竭声嘶了。笛声变得沙哑——他全身逐渐麻木。可是,他没有办法把自己这种衰竭的情况告诉她。最后,她只是生活在他头脑里的一个暗淡模糊的楼阁里,飞舞着,发号施令,为所欲为,威风依然不减当年。维隆斯顽强地把一口一口的气吹进笛管。

最后,连头脑里这最后的楼阁也黯然无光了。他四肢完全无力,笛子咔哒一声掉到石地上。维隆斯摔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时间就像一口井——又深,又黑,无路可遁。他下意识地贴着漆黑的墙壁挣扎着。过了很久以后,知觉好像从很远的地方回到他头脑中来。他听到温切尔的紧急声音:“队长,天快亮了,咱们得赶回营地去了。”

维隆斯睁开双眼,但总无法把目光对准要看的东西,眼前一片模糊。他侧卧在冷冰冰的石面上,肌肉都没有反应了。温切尔扶着他坐了起来,他的笛子就在身边不远的地方。他用手指慢慢地抓紧冰凉的笛管,问道:“我昏迷多长时间了?”

“我也不知道。我——那些土人拿走了我们4根笛子,从盒子里。”

维隆斯把手伸了过去,抓住打开了的盒子。土人们把他们自己的笛子扔在不远的地方。

“我没有去阻止他们。我——我也跟你差不多,只不过眼睛是睁着的。他们不得不把他们的头人抬走,那个大个子,吹出——吹出蓝色精灵来的那个。”

维隆斯木然地点了点头。“就是昨晚昏迷过去的那个。”他从地上爬了过去,仔细地观察了被土人丢弃了的那些笛子。他那乱哄哄的头脑里产生了一个清醒的念头:“死的。”

“什么?”

“土人把它们扔了——因为它们是死的。我的意思是说,这些笛子用过了。没有用了。反正就这意思。所以——”他的话有气无力地停住了。

“所以只有你的那位金色舞女,我那位紫色的,和那个蓝色的,”温切尔说,一双碧绿的眼睛闪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而他们只有5个人,无法启动机关,取得新的笛子。”

维隆斯点点头。他慢慢地站起来,说:“我们最好在他们派人来寻找我们以前下山。”

温切尔的神情忽然显得慌张:“队长,我昨天晚上来只不过是想看一看。我不是——”

“别提了!”

当他们来到广场上时,维隆斯凝视着地平线上那个独一无二的大弹坑。可能这就是他们从石路上起飞腾人高空的那个城市的标志;可能那些远处的树林就是他们在飞行中几乎撞上的那些树木的后代吧。显然,这轮冉冉升起的太阳,就是……

他一把抓紧了笛子。在他的宇航生涯中,他到过50多个星球,可是从来没有到过和看见过像今天遇到的这样一个生机蓬勃的星球。

难道这个星球上过去的居民全死了!

是死了吗?

“队长?”

维隆斯从遥远的思路上回到现实中来,陪着温切尔来到溪谷。“要能睡几天——”

“如果赶在大伙儿醒来以前偷偷地溜进营房,就可以睡上几个小时。”

他们果然赶在大伙儿睡醒前溜回了营地。维隆斯倒在他的吊床上,睡得很香,没有做梦,也没有听见营地的起床哨。

几个小时后,另一种紧急的刺激把他弄醒了。他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跑出帐篷,但觉饥火中烧,无法忍受。他拖着麻木的两腿来到餐篷,一个炊事员正在提前为午饭做准备。维隆斯告诉他自己饿极了,炊事员给了他一个盒饭。维隆斯一口气吃光,连添了两次,歪躺在饭桌旁。

接着,他又听见T赫勒盛气凌人的咳嗽声。“队长,根据我的理解,谁要是昨天晚上违反你的留在营地不许外出的命令的话,将以叛逆罪论处。”

维隆斯的声音像喝醉了酒:“我指派温切尔为我的特别助手,在非常时期。”

“哦?奇怪的是你过去没告诉过我。”

“我也很奇怪。”维隆斯固执地跟他顶着嘴。

赫勒眯着他那双灰眼睛。“好吧,你觉得在允许我们进入地下宫殿前必须首先考虑周详的那些问题,我想你一定已经有时间考虑过了吧。”

简直是讹诈。维隆斯叹了口气:“吃过午饭去。我带着温切尔作为我的特别助手,你也可以挑一个人。”他的手表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出发之前,他还可以睡一个半小时。

欧尔仙用一块湿毛巾把他从梦乡中弄醒了:“队长,赫勒教授在大发雷霆,你已经退了一个半小时了。”

维隆斯头晕眼花地坐起身来,脑子怎么也无法清醒。他从药箱中取出药剂喝了些,还是有些晕晕乎乎的。这样三弄两弄的就更迟了。

赫勒神色严峻地跟他点了点头,他们一块儿上山了。维隆斯感到眼前这个朦朦胧胧、阴阴森森地不断向自己逼近的峡谷,像是通过另一种感官映人自己脑海中来似的,既不太真实,又不是幻影。他脚底下也有同样的感觉。

直到他们面对着那通往主殿地下走廊的石阶时,维隆斯的脚步才稳了下来。一会儿后,他和温切尔、赫勒、内文斯四人都来到了走廊里。在他们面前,是涂釉的石地,一眼看上去,走廊似乎只通向一堵空墙。但还没走上5步,石壁便滑向两旁,他们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和上面大殿一样大的地下厅堂里,只不过天花板比较低,发光的石面把大厅照得通亮。

维隆斯把头往后一转,灼灼的目光扫视了60度角,停在一块真人般大小的石像上。她肤色棕黄,身材修长,昂首挺立,碧眼上视。眉间有一颗嵌入肌肤的蓝宝石,双臂环抱着身后一块和她一样高的长方形多面水晶石,肉趾紧抓着地面,正准备一跃而起。维隆斯不禁惘然若失。他抬头注视着她那石雕的面庞,留在上面的那种探寻的神情似曾相识,但五官仪容却又素未谋面。

“队长——那边。”

她在水晶石的另一面上又出现了,这次的肤色蓝得鲜艳,轮廊精巧的躯体内似乎可以看见能量在流动、她双臂高攀,头笼轻云。维隆斯凝视着她那张改变了花容的脸庞,不知该怎么说好:“温切尔——昨天晚上你看见像这样的吗!”

温切尔明亮的眼睛里显然闪烁着心照不宣的神色:“你是指穿透水晶石的路,从——从一种存在形式变成另一种存在形式的路?”

“从一种存在形式变成另一种存在形式的路?”

赫勒走了下来,站在他们面前,扇动着脑袋上的两只大耳朵:“到底你们昨天晚上看见了些什么?”

维隆斯不乐意地把自己昨天晚上的经历向他说了一遍,看着这一切被赫勒那个充满古怪念头的大脑一过滤就完全变了样。他说完后,赫勒不饶人的目光射向了温切尔。

温切尔说了他自己的经历:“队长,我觉得水晶石里的那段路是一个象征,用这样的手法暗示我们,什么时候是在回忆往事,什么时候又回到了现实。除了在这回忆与现实交接的时刻之处,我在别的时候都没有见到巨大的水晶石,而且显然你也没有。但后来——我想大概是你昏迷了过去以后——当我跟着我的那一位走上死亡之路,看着他最后寿终正寝时,我发现他手中拿了一块和这块大的水晶石样子相同的小晶石。他带着这块小水晶石到一个他称之为死屋的地方去。那块小水晶石大约有我的小手指第一节的一半那么大。他把它拿在手中,然后就——死了。后来他的随从们回来了,打开他的手一看,水晶石已经不一样了,中心有一颗紫色的假疵——原来是没有的。”

“你不认为那是一种象征吗?一种暗示?”赫勒问道。

温切尔碧绿的眼睛流露出迷惑的神情:“我不知道。他——他没有完全解释清楚是怎么回事。也许那水晶石只是一种登记死亡的手段;也许是召集随从的一种信号。还可能是这样,他死时,某种物质——他个人的某种肌体情感电波传递到水晶石中去了。一个——一个灵魂印记,也可以这么说吧。这是我的想法。”

赫勒炯炯有神的目光又投向维隆斯:“队长?你怎么解释温切尔所看见的这一切呢?”

维隆斯摇摇头。在重新与她一起继续走上生命的旅程,并送她走过那段水晶路直至死亡之前,他不愿意妄加解释……

“……今晚?要不要今天晚上来与她共同生活,直到她撒手仙逝呢?”

但那不会是最后的死亡,只要他手中还拿着她的笛子,那是她的生命之源。

“你当然有你的解释,即使你不愿意说出来?”

“我想你也会有你的解释的,赫勒。既然你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我当然有罗。建筑这个寺庙群的那个种族的人显然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力量——我们人类多少世纪以来梦寐以求的那种力量。”

“那是说,假如昨晚所见不只是笛子引起的幻觉的话。”

“你们俩谁也没认为那是幻觉啊。这些人能够通过一种晶体状物把太阳能注入他们的肌体内。他们能够在空中飘浮并飞行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后来,他们统治着他们同种族中那些迟钝的、缺乏天赋的成员。现在,你明白我们为什么被召到这儿来了吧,队长?”

维隆斯郁郁不乐地瞧着地面:“为了揭示一个伟大的真理?”

“正是!我们被召到这儿来,是为了让我们成为第二个具有那些人所具有的神秘力量的人种。在整个星河系的各星球人种中,我们被挑选来继续沿着他们没有走完的进化之路走下去。”

“那么,那些土人又怎么解释呢?你不相信他们正是建造这个寺庙群的那个人种的后裔吗?”

“怎么可能呢?难道你认为他们之间有任何相似之处吗?——除了他们都是人这一点之外?”

“这是蜕化变种。这个星球上散布着核弹坑。”他自己也知道,这种说法是站不住脚的。这样的蜕化变种必须经过一段很长时间的遗传紊乱,然后才会重新稳定下来,成为一个新的、单一的、同质的种族。从弹坑形成的时间来看,年头是远远不够的。他转守为攻地向赫勒发问:“教授,如果你断定他们属于不同的种族,那为什么不让他们来充当那个超级人种的接班人呢?”

“显然,他们太原始了,不可能作此飞跃。他们要补走的路程太长了。他们甚至还够不上石器时代——我们没看到任何工具和武器的痕迹。不过,我想,要是那个超级人种能为他们现身说法,循循善诱的话——”

“那些土人每天晚上到这儿来吹笛子。”

“这显然不够。他们没有提问、寻求和探索的智力。”

维隆斯不再争辩下去了。他抬头一看,石阶上站着一排人,一个个都听得人了神。“如果我们要寻求和探索什么的话,那还是再往前走吧。”

大厅里还有两个石雕和晶体的美丽塑像,考察队粗略地视察了一下,维隆斯则在步测大厅的四壁。他才测了一面,忽然,石壁下滑,出现了一个缓缓向下的走廊。

其他人也走了过来。“且慢,我要先看看这个大厅所有的出口,并画一张草图以便参考。”

他们发现还有三个通往别处的走廊。他们进入了最后的一个,身后的石壁闭上了,与此同时,两旁的石壁往后招了起来,现出了第二个大厅,而他们就站在台阶口上。维隆斯仔细打量着这个新地方。大厅地面全是一个个活动的陈列箱子组成的,每一个密封的箱子里放着一件闪光的东西。

教授和助手们高声欢呼,一拥上前,只有维隆斯一个人暴跳如雷。17年来,他领导的考察队每有珍品发现,总要先停下来祈祷,但在这儿,什么东西都已准备周到,而且还放在玻璃箱子里。他的脑海里立即转过了一个念头:多像一个星际老鼠夹子啊!维隆斯满腹狐疑地皱了皱鼻子。他的小老鼠们正在一溜烟地跑过去吃乳酪哩!

真是香甜的乳酪。他们面前摆着一套精心选配的艺术珍品——脆薄的杯碗,别致的盘碟,精美的服装,金丝银线的织锦,还有又大又辉煌的玛瑙。

然而,这个大厅只是另一个精心设计的展览大厅的前厅而已,而那个展览大厅又通往另一个展览大厅,还通往第三个、第四个……

但他们很快就证实了,这层层相套、优雅精妙的连环大厅是有尽头的。两个小时后,他们发现他们所在的大厅只与进来的大厅相通,而那个大厅又只与原先进来的大厅以及其他两个没有出口的房间相通。

当他们再也找不到别的出路时,赫勒鸠鹰似的锐利目光投向了维隆斯的草图簿。他把草图与维隆斯的寺庙群平面形势参考地图比较了一下,说:“如果你这两张图的比例没有错,队长,那么,这里还有整个我们无法到达的地下部分。”

“要不然,你想他们把分发笛子的机关和有关存贮物藏在哪儿呢?”

“啊——当然罗。但是,假如有门路能通往那些厅堂呢?尽管我们显然在这儿没有发现这些入口。”他的目光四下扫射着。“队长,你对这一切有何感想?”

“非常漂亮。”

“但完全是无用的。没有一件实用的东西,没有一件东西向我提供和描述了他们日常生活的情况。这些东西只告诉我们,收藏了这套东西的那些人里面有一些非常出类拔萃的艺术家和工艺匠。你知道为什么这套东西的种类范围这么窄吗?”

“我还没想过。”

“显然,种类不多,因为这只是用来表现他们的能力的一些具体样品。其余的,他们要我们通过笛子去了解。”

维隆斯耸了耸肩膀:“就算是这样吧。”

“那么,我们今晚全队都到这儿来,你不打算反对吧?显然你和温切尔昨晚的试验没有什么害处嘛。”

维隆斯又耸了耸肩,放弃了他对笛子的独占权。

“而且,既然你已经视察过这个地方了,你不会反对我明天派一个小组下来拍照和登记编册吧?”

“不反对,要是能弄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话。”

“会弄得好好的。”

阶梯是自动的,他们刚走过去,天花板就打开了,出现了一条通道。他们重又回到了地面上。

维隆斯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他预感到内心有一种疯狂的冲动。他坐在吊床上,从盒子里取出笛子来,爱抚地摸着它冰凉的笛管,恨不得立刻在这儿就吹起来,让她再活下去。

但这儿不是地方。

“主殿也不是地方。”当他和考察队一起来到方丘顶上时,他又这么决定。今天晚上不能在那儿。考察队员们向主殿走去,泛着微光的石面上,大家都放轻了脚步。他们鱼贯进入大殿,分散在四面,靠墙席地而坐,一个个默默无语,心事重重。每人发了一根笛子——他们又向石台取了一盒,以补充被土人拿走了的那几根——然后各自不由自主地就把笛子举起放到唇边。

维隆斯不想跟他们呆在同一个大殿里。当第一声笛音怯怯吹响时,他就溜了出来,大步地急忙走下石阶。他来到了一个小庙里,圆拱窗外悬挂着孪生明月。他双手颤抖着把笛子放到唇边,**了**吹口,吸了口气,吹了起来。

可是什么也没有,空中只出现了一抹菲薄的彩色的雾。没有成功。维隆斯再吹了一下,奏出了一种从来没有人听到过的旋律。

现在也没有人听见。只有维隆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这寒庙里。他的嘴唇忽然感到一阵冰凉,窗外那一对孪生月亮冷冷地在他呆滞的眼前滑过。

她是不是要寻其同类呢?不会的。可是,当手表上的指针表明,又过了沉闷的一刻钟了,而他吹来吹去还只是吹出些雾来的时候,他就拔腿离庙,径自向主殿走去了。

要是上两个晚上,那催人人梦的光焰迷魂阵早就会叫他晕晕糊糊了。现在,蹲在主殿四壁墙根的人和土人们也都神志不清,目光呆滞,显然已经掉进了光焰迷魂阵了。可是维隆斯毫不迷糊,他站得稳稳的。肌肉由于心情的紧张而绷得紧紧的。他把自己的笛子再一次放到唇边吹了起来。

她还是没有出现,只有他在那个被遗弃的、荒凉的小庙里已经吹出来过的轻柔光帘。

后来,他只记得自己跌跌撞撞地走出寺庙群,险像环生地摸黑下了峡谷。他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灯光下,他发现了笛子上的裂痕。

金属笛管上有一套精致的小玩意儿:有用陶瓷做的,有用闪光丝线编织的——还有单独一块白色的水晶石,像他小手指第一指节的一半那么大,水晶石深处,有一个金色的瘢点。他的金色女郎!但是,当他试探着用力捏时,水晶石上出现了放射状裂纹。

碎了。维隆斯惘然若失地把碎片握在拳心摇晃着。当她死时,她的肌体情感电波立即被搜获并保存下来——灵魂的印记铭刻在水晶里,可惜是这样一种一摔就碎的东西。他使她复活过来,跳了整整一个晚上的舞,然后他筋疲力尽,把她摔在了石地上。笛管掉在石地上时那“咔哒”一声还在他心中震响着。

维隆斯捏紧手中锋利的碎片。他走出自己的帐篷,溜进了黑夜笼罩着的丛林。方丘上的笛声在夜空中萦绕。他来到了溪流边,一股浓郁的泥土味迎面扑来。

“我飞啊飞啊,一头秀发火光四进;我两眼之间嵌着一颗宝石,能把阳光化为劈石立开的利剑。”现在,她要求最后一次把水晶的碎片化为辉照云天的光焰,怎能让她在这莽莽丛林里长眠孤窟呢?

这时,他看见了溪水里双月的倒影,浮光跃金,静影沉壁。他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了。他把手腕一抖,把她送到了长眠安息之地。她轻轻地敲碎了银镜似的水面,水中的月影化着粼粼涟漪。她随波而逝,离开了他。

离开了这茫茫的黑夜,离开了这死寂的世界。维隆斯穿过一片空荡荡的树林,回到了空悠悠的帐篷中。他躺着,凝视着脑海中幻现的光影,双手紧紧地握着——但手里什么也没有。

当他被声音吵醒时,天色已经微明。他连忙赶到吃饭的地方。考察队已经回来了。他们饿得什么都顾不上了,一心只想着吃,一个个如狼似虎地扑向食物库帐篷,拖出一袋袋的浓缩食物,用手舀起一捧一捧的粉和丸子。鲍尔斯基独自把一包碳水化合物粉拖到食物库帐篷的遮荫处,把食物有条不紊地填进嘴巴。

维隆斯看到赫勒在帐篷的另一边,正和5个土人蹲在一起,把高蛋白丸子倒进他们的饭碗里。

“你在给他们喂饭吗?”

赫勒闻声抬起了头,面容憔悴。“队长,他们快饿死啦。喂饱了好跟他们说话。”

“那我希望你已做好准备,可以很快就把话谈完,教授,说不定你正在让他们服毒呢!”

赫勒猛地吃了一惊,惶恐地朝土人们扫了一眼。“我——”他心烦意乱地一手插进了头发。“我没想到这一点。他们的新陈代谢系统可能跟我们的完全不一样。我——”他的手颤抖着。“我看到有机会,我就——”

“不过,现在也不必停下来。这可能是你最后的一个机会。”

勒赫紧张地抬起头说:“内文斯是我的通讯组长。内文斯——”他回头扫了土人们一眼。他们扔下了手中的饭碗,把一袋丸子全倒到地上。开岔的手贪婪地铲着,舀着。个子最大的那个土人第一个把头钻进那堆丸子,唇膜抖动不停。

维隆斯高声把内文斯叫了来。赫勒和内文斯两人进行了大胆的努力,利用各种语言、手势和表情跟他们沟通,最后甚至用手指和尖棍在潮湿的泥土上写写画画。“纸会使他们更糊涂的,”内文斯一边忙着,一边匆匆地对维隆斯说:“千万不要使用一种比对话内容本身的文明程度还要复杂的媒介。”

“既然这样,那还是说话吧,”维隆斯冷冷地建议道。对内文斯所作的努力的反应是令人鼓舞的,土人们继续大吃大嚼,跟在满地乱滚的丸子后面又是追,又是抢,然后把饭碗里的丸子倒进弯弯的大嘴巴里。

等到碗里的丸子也吃得精光时,内文斯的努力终于引起了一位听众的兴趣,这就是鲍尔斯基:“队长,要不要试一试我们前天晚上尝过的那种东西?”

“代酊酒?赫勒,想要试一试另一种牌子的毒药吗?”

赫勒立即表示同意。

“那就先别让他们再吃丸子了。要是代酊酒行的话,我们先让他们懂得这样一个条件关系——要吃的,就得先说话。这样,我们就有办法了。”

土人们欣然同意服用这种颜色很浅的酒。他们一个挨着一个地轮流嗅一嗅汽化盖。浑浊的眼睛几乎立刻就明亮起来了。

“行啦!”赫勒得意洋洋地说道,“他们的大脑细胞纤维——”

“还在念念不忘吃!”维隆斯眼明手快地一把拦住第一个跑过他身边、向食物库冲去的土人。他跟这个土人扭打起来了,他发现对手简直是一把怒不可遏的骨头。土人凶猛地吼叫着,指节、腕、肘、胳膊都会向着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向屈曲。他的手指一把抓住维隆斯的脖子,弯弯的大嘴巴一口咬住维隆斯的左颊。维隆斯怒吼道:“向他开枪!”

其他的土人也冲破了站成一列的惊慌失措的人们,纷纷向食物库扑去。他们的意外行动比维隆斯的困境更紧急有力地唤醒了目瞪口呆的人们。“打倒他!”

温切尔从赫勒的皮带上一把拔出电击枪,朝着呆若木鸡的教授身旁连放数枪。土人失声大吼,松开了手。维隆斯抽出一只手,拔出电击枪,当场把那个土人击倒在地。然后,他一手捂着带血的左颊,一面奔向食物库,把其他4个土人一一击倒。

当维隆斯命令把5个瘫软的士人拖到营地外面去时,赫勒两眼冒火,不服地说:“他们是有理智的。”

“他们有的是饥饿。连狗都会找到食物,如果它饿得厉害。”

“但狗不会长得像个人啊!狗——”

但现在不是探讨宇宙间的各种定义的时候。“要是你想在他们醒过来时还要试试的话,那就拿一袋丸子来——一袋。不过我可要握着电击枪。刚才,这些宝贝已经从原来设想的毫无危险一下子变得可能成为一帮亡命凶徒了。不过,我还是要说只是‘可能成为’。”

被电击枪打昏过去的土人很快就醒了。内文斯想尽办法,试图使他们明白那一袋丸子和这些人想与他们交谈之间的关系。但土人们的回答却是发动攻击,连续地向年轻的助手野蛮地扑过去。

于是他们又被击倒在地,维隆斯阴郁地看着5具失去知觉的躯体,说:“赫勒,我看我们还是从头开始吧。先让他们懂得攻击和统统被打翻在地之间的关系,然后才是食物和交谈之间的关系。”

赫勒勉强地点点头:“可能代酊酒没怎么启发他们的理智,倒激发起他们的攻击天性了。”他承认说。

“而且,说不定当你快饿死时,进攻就是理智的反应。”

可是,当土人们恢复知觉时,代酊酒的效力显然已经过去了。他们缩成一团,阴沉愠怒的目光在电击枪和丸子之间荡来荡去,唇膜抖动着。大个儿站了起来,低下了头。维隆斯握紧了手中的电击枪。但他不是冲上来,而是转过身去,走了。其他4个也跟着走进了树林,脚下咯咯嚓嚓地响着。

赫勒垂头丧气,维隆斯把电击枪插回皮袋中。“他们还要来的。我在这儿守着食物库,你们去睡个大觉,补回昨天晚上的一夜不眠。”维隆斯转过身来,第一次注意到教授和学生都那么疲倦不堪。

但当他面对着他要看守的伙房时,他的恻隐之心又消失了。箱子、袋子全打开了,食粉、丸子、夹心松饼、还有粮食,撒得到处都是,连地上都有。维隆斯面色阴沉地巡视着,尽力把还能吃的收拾好。把地方弄整齐于净后,他就手持电击枪,无聊地呆在帐篷里,等着时间慢慢地过去。日移影动,微风轻拂,枝茎摇曳,红绿树叶窸窣晃动。土人们没有回来。

直到黄昏时,阿圭拉才来把维隆斯叫到营地外沿。土人们一起从树林里出现,唇膜飘动着。那个大个子把双手伸到维隆斯跟前。

维隆斯注视着向他递过来的东西。这是一个小小的金属仪器管,两头空空,内壁上有一些质量很轻的叶片,中心悬浮着一个刻有指针度数的圆形仪表。管子的金属上略微看得出有些麻点,盛放仪器的盒子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儿脏东西。

大个子朝着仪器作了个手势,嘟哝了几声。

“交易?”维隆斯猜想着,吃了一惊。他用手指指嘴巴。

大个子也指指他自己的嘴巴,唇膜抖动得更厉害了。

“拿一袋高蛋白丸子来,”维隆斯迅速地吩咐阿圭拉。“还有夹心松饼。还有赫勒,要是他在附近的话。”

阿圭拉把丸子、饼干和教授都带来了。“他们拿来的?什么玩意儿?”赫勒问道。

维隆斯把仪器一手塞给了他。“你猜猜吧。阿利,拿着我的电击枪,准备着。”他把枪交给助手,解开了放着丸子的口袋。

土人们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他们把丸子倒作一堆,然后一捧一捧地舀起来。他们又把夹心松饼挑了出来,高高兴兴地分着。

“行了,队长,我相信这是一个气象仪。一个风速仪。”赫勒把仪器举了起来,叶片被风一吹,在管子里旋转起来,刻度盘上的指针也摆动了。

“对于他们来说,真是一件精巧的礼物,而且一点儿没坏。”

“就是啊!显然,这儿有一个我们尚一无所知的手制品仓库,那儿有一些自从大破坏以来一直藏得好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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