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文摘】轰炸大和岛――空军二级战斗英雄高月明采访录 -- duanjian

　　高月明，1926年生，山东邹平人，1945年参加革命，抗美援朝参战时为志愿军空军轰炸机某师飞行大队大队长，空军二级战斗英雄，离休前任南京军区空军航空工程部顾问。

　　高顾问，听说您给毛主席敬过酒，那是什么时候？

　　高月明：那是1951年10月，我是大队长，我们大队作为空军第一支轰炸机部队参加了国庆检阅。因为我们飞行保证了安全，通过天安门的时候队形整齐壮观，受到毛主席和党中央的好评。所以，在国庆节后的第三天，毛主席请我们到中南海赴宴。

　　去赴宴以前，空军刘亚楼司令员亲自给我们动员，就是讲怎么样保证安全，身上带什么，不带什么，都是非常严格的。我们按照刘司令要求进行了检查，连一支钢笔都没带。

　　到了宴会厅以后，我们就等待毛主席进场。等了有二十分钟吧，毛主席来了。一看到毛主席，我们就和大家一起喊：“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万岁！”

　　这时候毛主席就喊：人民万岁！解放军万岁！

　　那天的宴会是在院子里，叫鸡尾酒会，都在草地上，宴会开始以后，刘司令员就来了，他对我们说：吴凯，你要去给毛主席敬酒去！这样，就选定我们几个大队长，由师长吴凯带着，给毛主席敬酒。

　　主席在一张长方形的桌子边上，有周总理，刘副主席，还有其他一些领导人。那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见到毛主席，毛主席非常魁伟，那个脸庞红红的，非常健康。我一看见就想，毛主席就是喜欢运动、喜欢游泳的人。

　　刘司令员给毛主席介绍说：这是空军参加空中受阅的带队长机，吴凯，空八师的师长。

　　毛主席非常高兴。毛主席说：现在我们有了空军就好了，空军万岁！

　　听到毛主席喊空军万岁，我们大家非常激动，这对我们是非常大的鼓舞，非常大的激励啊！

　　回到部队，我们立刻就给部队传达，部队非常振奋。

　　在这之后没多久，你们就接到作战命令了呢？

　　高月明：我们回到基地以后，大概有十几天吧，飞机要进行检查，还要试飞，我们到新机场――沈阳于洪机场，我们四架飞机到了沈阳，事先看看地形，了解了解整个的天空情况，回来再给部队下达命令，介绍地方实地情况，部队好进入训练。

　　就是准备打仗了？

　　高月明：对，上战场以后很明确就是准备参战，准备打仗。当时我们大队参加国庆受阅，任务完成得很好，特别是我们大队还是红旗安全大队。所以，在上级的心目中，我们这个大队是比较好的，在全师来讲是能够执行任务的；在训练上、在各个方面都优秀。因此，我们训练相当紧张，也很劳累，一天有时候轰炸训练好几次，编队一天也要好几次，好几个小时的训练，战前训练要打下一个好基础。大家没有任何怨言，因为我们训练的目的就是为了争取早日配合陆军进行作战，也是我们空军、我个人多年的愿望。什么时候能够早一点支援陆军去进行作战？这是我们当时的迫切心情。

　　11月20号，接到命令，叫我们准备参战，配合陆军50军解放大和岛，当时要求在下午3点对大和岛进行轰炸。

　　我们接到命令以后，马上做好准备。出征前，我们在红旗下、在党旗下庄严宣誓：我们要坚决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不管遇到任何艰难、任何危险，都要坚决地完成任务！这段誓词是我们当时的心情。那时候，我们的飞行员都很年轻，大都是1949年以后，就是人民空军正式建立以后当的飞行员，1950年毕业，到参战的时候大概飞了三十个小时左右，一般不超过五十个小时。论作战经验是谈不上，但是飞行技术还是提高很快。我飞的算比较多的，我是在老航校学习的，他们都是1949年以后进航校的。我进的航校是1946年3月成立的老航校，叫牡丹江航校。

　　这批飞行员还有一个特点是什么呢？大都是陆军来的，都是经过地面战斗、艰苦环境考验的。就像空军刘亚楼司令员提出的那样，我们的空军就是在陆军基础上建设起来的，这些人作战特别勇敢。

　　你说第一次轰炸大和岛是什么时候？

　　高月明：是1951年11月6号，轰炸大和岛，那次是我们师的22团去的，我是24团的，他们执行第一次轰炸任务，时间也是下午2点20起飞，3点多实施轰炸，他们这次轰炸，因为敌人没掌握我们任何情况，有点像到靶场轰炸一样，他们按时去，按时回来，没有遇到任何情况。

　　那次轰炸的效果好不好？

　　高月明：轰炸效果很好，这里边还有一个笑话，是什么呢？一个飞行员编队编得不好，飞在最后面，炸弹也没投准位置，投到海里去了，结果还把敌人的一个船炸掉了，这是巧合。

　　为什么11月6号轰炸效果很好，刚过了半个月又要轰炸呢？

　　高月明：第一次确实效果很好，把敌人的目标摧毁了。但是，摧毁以后敌人又很快地进行了新的部署和建设，因为这个点战略位置太重要了。它离鸭绿江大桥、离我们丹东，我们的国境线很近，我们飞机一起飞他就能掌握。白天，他实施侦察，晚上，他派特务进入我们边境进行骚扰破坏，进行侦查，我们从边防到内地这一带的情况它都能掌握，对我们威胁很大，我们必须把它摧毁，把敌人的这个眼睛挖掉！这个岛上面有美国、英国、南朝鲜的特务机关，有一千两百多人，叫白马部队。那里设有灯塔、雷达。

　　你们大队是什么时候接到第二次轰炸任务的？

　　高月明：1951年11月20号。

　　当时命令是怎么说的？

　　高月明：配合陆军攻打大和岛，11月30号下午3时30分左右实施轰炸。我们就按这个时间做准备。部队为了完成任务，提前进行准备，炸弹一个一个擦得亮亮的，飞机一个螺丝钉一个螺丝钉进行了检查，飞行员进行了充分准备。

　　准备当中我们进行了动员，因为我们有一些同志还没有打过仗，像毕武斌他们才二十岁，还有的虽然参军时间长一点，像张复言他是上海的学生，也没有打过仗，这要在思想上做充分动员。我们出发前，飞行员在机场举起了红旗，在红旗下我们宣誓――我们执行毛主席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命令，要为朝鲜人民报仇，为祖国争光！我们要坚决地服从命令，听从指挥，遇到任何困难险阻，都要一往无前，不惜牺牲一切完成任务！

　　您给我们讲讲那天战斗的过程。

　　高月明：虽然已经过去五十年了，但是空战的经历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因为我们是同美帝国主义、空中优势最强大、装备最精锐的部队作战。所以，在作战前，我们也做了很充分的准备，遇到什么情况怎么办，我们都有对策。

　　当时，我们是１９５１年11月30号下午2点20起飞，起飞以后，我们按照预定的航线编成这样的队形，前面三架，当中三架，后面三架。我是大队长，又是带队长机、指挥员、战斗员，部队都得听我的。我们起飞以后，到了凤城就进行混合编队，歼击机部队有十六架飞机来掩护我们。在空中，队形编得很壮观，很整齐，我心情很激动。到了丹东，快进入轰炸航线的时候，我们报告指挥所，请示继续执行任务。指挥所告诉我：可以继续执行任务。所以，就沿着这个航路通过起点，我们就入海了。

　　我们轰炸机进入轰炸航路以后，是不能随便改变航向的，必须保持在水平的位置，那么领航员才能求出正确的点，轰炸时候准确率才能高，因为它不像现在的飞机这么现代化，完全是靠瞄准具，求出一个正确的点，找出一个距离上的图象，计算抛物线，找到目标，你一旦改变航路就不行了，事先的计算就没用了，炸弹也就无法对准目标了。

　　当时您驾驶的飞机轰炸大和岛的时候，预定瞄准什么目标？

　　高月明：灯塔。灯塔是一个主要的目标，灯塔底下就是敌人的指挥所，是这么一个位置，我们三个中队都是一个目标，就是炸敌人的指挥所。

　　刚到了海面上，还没有多远，这时候，有四架飞机，超低空，从我下方，大概有三十多米扑过来了，飞机冒着浓烟，海面湿度很大，燃油没烧完就冒着浓烟，我很远就注意到它了，它不是我们的飞机。

　　这时候，我们的飞机飞得很稳定，我们轰炸机飞行员都懂得，一进入轰炸航路之后就不能动，不能改变航线了。你打掉就打掉了，打不掉，不管有多少情况你不能动，否则轰炸就不准了。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我看见敌人的飞机来了一个急上升，在一千五百米的时候，闪出一道红光，这是敌机在向我们射击了。我马上报告指挥所：发现敌机！地面指挥所开始不太相信，是我们的飞机吧？不要搞错了！

　　这时候，我已经开始空战了。敌人的四架飞机首先是攻击我后面的第三中队，先是宋复生的飞机被打掉了，不久梁志坚又被打掉了，这两个人都是老同志。

　　宋复生的座舱打碎了，腿打断了，飞行员也都受了伤，当时机长叫张军跳伞，张军不跳，叫领航员跳，领航员也不跳。在这种情况下，飞行员说：你赶快跳，我命令你跳！所以，陈胜全流着眼泪从座舱里爬出来，跳下来，跳到海里。

　　在空战当中，我告诉大家：一定要编好队形，坚决地还击，狠狠地打。部队一边还击，一边继续前进。大概飞了有三分钟，这回是张复言、二中队的僚机被打着火。敌人确实很嚣张，由四机变成两机，而且上下交叉地向我们进攻。这时候我想，今天的战斗不是一般的战斗，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肉搏战，必须进行坚决地还击，不能动摇。

　　当时您飞的是什么型号的轰炸机？

　　高月明：我当时飞的是杜-2轰炸机。这种轰炸机上有四个人，前面两个，后面两个。前面两个：一个是飞行员，一个是领航员，坐在一个座舱里；后面一个座舱里是通信员、射击员，射击员是专门负责射击的。这两个舱是分开的，轰炸机只能进行轰炸，它不像歼击机可以格斗，可以主动进攻，轰炸机只能编着队，由护航机保护，执行轰炸任务。当时我们的轰炸机可以带一个三千公斤的炸弹，实际上我们当时是挂了四枚燃烧弹，五枚爆破弹。按当时苏联空军的规定，带队的长机要好一些，那个座舱也比较宽敞，大一点，我这个飞机前面有两门二十三毫米的炮，通信舱用的也是二十三毫米的炮。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通信舱负责后面的安全，机关炮可以进行左右一百八十度扫射，飞行员的两门炮可以直接对前面的敌人攻击、射击。

　　我们的飞机在编队当中可以形成一个火力网，敌人不好随便从我们上空或者是前后左右进行攻击，所以轰炸机能自卫，也能打击敌人，但是不能格斗，不像歼击机可以左右进行攻击。特别是进到轰炸航路以后，飞行员保持诸元为主。什么叫保持“诸元为主”？航向、高度、速度一定要在一个水平线上，不能动，什么时候轰炸完了才可以动，这时你做什么机动都可以，但是没有执行轰炸任务以前，进入航路，你绝对不能动，这有严格规定，轰炸机的特点是这样。当然，我们每人配备了降落伞，都有救生设备。

　　那天我们打完仗回来才发现，飞机上所有的炮弹都打光了。当时，我怕部队情绪受到影响，我告诉大家：同志们！没有什么可怕的，要把队形编紧，编好，继续前进！同时我也告诉了护航机不要脱离队形，要坚决地护航。这样，我们还是继续前进了。敌人非常狡猾，也非常凶残。它一个劲地对我们冲击，反复冲击，想把队形冲散后，好进行各个击破。我就告诉所有的通信员：一定要保持队形，千万不要叫敌人冲散了，我是通过无线电指挥的。

　　有多少敌机攻击您们？

　　高月明：开始有三十多架，我们只有九架轰炸机，十六架护航机。所以，战斗打得很激烈。张复言的飞机虽然着了火，但是还保持编队三分钟。后来，陆军50军的同志给我们反映：空军真是了不起，飞机着了火还继续编队飞行，真了不起！而我们的张复言还从来没有打过仗，他是为了实现我们在地面宣誓时立下的誓言！

　　在离目标还有三、四分钟的时候，我的右僚机也被打伤了，他没有讲话，我看见火苗在机舱里窜，我就指挥它赶快跟上来，编好队。

　　敌人很疯狂地穿来穿去，一会儿交叉进攻，而且横闯，横着进攻。

　　就是在敌人最疯狂的时候，我们第三中队左右僚机都被打掉了，剩下一架长机在后面，很孤立了，没有左右僚机的掩护，飞机很快被打伤了，打了很大一个洞。这架飞机的座舱，还有通讯长的座舱都被打碎了，头也负伤，满脸是血，但是，就是他们这架飞机，在敌人疯狂地横冲直撞的时候，瞄准敌机，狠狠地开炮，打掉了一架敌机，把敌人最先进的F-86战斗机打掉了，创造了世界上用活塞式飞机打下了喷气式飞机的先例。

　　最后，三中队的长机回来没有？

　　高月明：他打掉敌机以后，马上编到我这儿来了，形成一个集体了。

　　当时，听到击落敌机的报告以后，我们什么也不害怕了，不受任何影响，就是要坚决执行任务。我告诉大家：你们看，我们打掉了一架敌机！领航员赶快看，看到一架飞机掉下去、一个红伞跳出来，掉到海里。这时候我报告了指挥所：我们打掉了一架敌机！指挥所说好，你们继续前进，坚决完成任务！我说我明白。

　　这时候，我们快到目标上空了，大概还有两、三分钟的航程吧，这时候通信长报告，毕武斌的飞机被打着了！我一看，他的飞机冒烟了。他当时离我比较远，我叫他上来，把队形编好，他没有讲话，我看到通信员的座舱被打坏了，飞机基本打烂了，两个发动机都冒着烟，着了火，我一想，可能是无线电不起作用了。但是我看见他还紧紧地编着队，只是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他当时和你相距多少？

　　高月明：三十至五十米。

　　他哪个地方先被击中？

　　高月明：按通讯员报告，先是发动机被打中了，然后是通信舱被打碎了，所以呼叫的时候没有声音。

　　飞机着火以后，您能看见吗？

　　高月明：对，看见飞机着火，所以我叫他……他也没说话，到我们快投弹的时候，他还跟着队伍的，不过，在我们没有开始投弹以前，他的飞机已经在下滑了，很明显他是无法控制了，所以，毕武斌驾驶着烈火熊熊的飞机，带着复仇的炸弹，撞向大和岛，撞向敌人的阵地。那一刻，我看着他驾着熊熊的烈火，冲向轰炸目标，我心里很难过，又很自豪，我们年轻的飞行员能够做出这样的奇迹，在这样占优势的敌人面前不弯腰，顶天立地，我非常受感动。

　　毕武斌是个年轻的飞行员，原来是三大队的，这次作战前调到我的大队里来的。因为当时考虑出战必胜，必须挑选优秀的飞行员参战。因此，我们选了两个飞行员，他是一个，第二个是张复言，他们本来不是我这个大队的。来我们队以后，彼此接触时间不是很长，但我发现，他尽管很年轻，却是共产党员，表现比较好，是在学校里就入党的。

　　当时您看到他飞机爆炸了吗？

　　高月明：在空中没有爆炸，只是打烂了，着火了，火焰看得很清楚。

　　在快要接近目标的时候，有一架敌机大概是为了掌握实际情况，飞得离我距离很近，在我右上方大概三十米左右吧，因为这个距离、这个角度对它是没有威胁的，敌机上的飞行员把飞机一侧，从座舱里看我，我也看见了他。我当时从座舱里伸出拳头。

　　我看得非常清楚，他飞机上有灰五星，带的是口罩式的氧气面罩，脸白白地，他的飞机也是白白的。

　　事后，美国之音广播了，说这次执行轰炸的空军部队是亚洲人，这是奇迹，不可思议的奇迹。

　　我带着部队，保持着队形。敌机像苍蝇一样地盯着我们。我们在敌人的层层包围下，进行了坚决的轰炸。

　　轰炸完以后，转一百八十度返航，可以看见毕武斌的飞机已经掉在岛上，正在燃烧，看得非常清楚，还有另外两架，落在海里的，也能看清楚。飞机没有燃烧完。

　　在多深的海底呢？

　　高月明：多深我也不知道，但是能看见，因为飞机有煤油，燃烧看得很清楚，当时正好刮东风，燃烧的烟就像烟囱一样，冒出来很远很远。看到这些，我心里非常悲痛，就想回到机场装上炸弹，重新起飞，为战友们报仇！

　　我们返航落在丹东浪头机场，这是当时的前线机场，我下了座舱，整理好队伍，向刘亚楼司令员报告。我说：司令员，我们任务没有完成好，我们继续请求任务，为部队、为牺牲的同志报仇！

　　司令员紧紧握着我的手，半天没有讲话。他问我，你是哪年参军的？我说我是1938年。

　　司令员说：你们打得勇敢、打得顽强，你们打出了国威，打出了军威，为祖国争了光！

　　在这之后，上级给了我们大队很高的荣誉。给毕武斌同志授予二级战斗英雄光荣称号，我们大队荣立集体二等功，授予我个人一等功臣、二级战斗英雄称号，朝鲜人民共和国授予我一枚红旗奖章。

　　我们虽然做了这么点事情，但是党和国家给了我们很高的荣誉，通过这次战斗，我有两个体会：一个，战斗中要坚决服从命令，坚决听指挥，在困难的时候不弯腰，只有前进才能胜利，后退就是失败；第二，我们这次以少胜多，以劣势装备打败敌人优势装备，以活塞式的飞机，打下了美国装备最前进的喷气轰炸机F-16，这是当时世界上最好的飞机。凭什么？就凭我们革命军人大无畏的英勇精神，不怕死，敢和敌人拼！敌人观察一个部队的战斗力，在空中就是看编队，他来打你的时候，能不能编好队？会不会被打散？他看你的轰炸机机群编的队形很整齐，即使有的飞机被打掉以后，队形不散，能够相互照应，相互掩护，形成一个火力网，进行自卫，能够继续编队飞行，人家就知道，这是一支很了不起的部队，是一支有素质的部队。我们打敌人也是这样，我们一打，他就散了，一看就知道，这个部队是没有多少素质，不经打，你就一个劲地猛打吧！

　　这样说来，您带队回来时还有五架飞机？

　　高月明：是的。我们总共九架飞机，还剩下五架飞。这五架飞机全部受伤，而且有的飞机伤得很重，几十发炮弹都打在飞机上，不过我们飞行员很沉着，都飞回来了。所以，回来以后，看到这些飞机，想起壮烈牺牲的飞行员，我心里非常难过，也非常激动，我们有这么好的飞行员，在敌人这样层层地阻拦下，一点也不慌张，坚决地服从命令听指挥，进行编队，飞机受伤了，掉到海里去，没有一个请示跳伞的。不是有一个陈胜全么，机长命令他跳伞，他才跳，腿带着伤，跳到海里去，正好赶上海水退潮，把他带到岸上来了，要不是退潮，这位同志也光荣牺牲了。

　　接着，他被送到了医院，刘亚楼司令员来看他，慰问他。他就说：司令员，我以后怎么办？刘司令对他说：怎么办？在空军吃一辈子空军灶！后来，他转业到民航了，还是吃的空勤灶！

　　就在我们执行轰炸任务的当天晚上，我们志愿军陆军50军的同志攻占了大和岛，时间是晚上11点。

　　战斗结束后，陆军的慰问信像雪花一样寄给我们。

　　第二年，我们师第三次参加国庆受阅。我参加了。我一共参加了三次国庆检阅，第一次是1950年，从打角场飞到北京南苑，然后参加受阅；第二次是由师长吴凯带队，由四平飞到北京；第三次，我们全师是在东北郑家屯机场改装完毕，这次我们飞的轰炸机不是螺旋桨的，而是喷气式轰炸机，我们飞到北京南苑，第三次参加空中检阅。第一次受阅时我是中队长，第二次是大队长，第三次我就是团长了。

　　第三次参加受阅，飞过天安门广场上空，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些牺牲的战友。如果他们活着，应该和我一起接受党和人民的检阅。

　　到现在，抗美援朝战争已经过去五十年了，但是轰炸大和岛这段空战经历我永远不会忘记，永远不会忘记那些为了祖国的荣誉、为了履行国际主义义务而光荣牺牲的同志们，他们在我的心里是永远不会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