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西域，不只是传说之一初开玉门 第五章屯田之争 (一) -- 阳光不锈

第五章屯田之争

屯田之争之午夜惊变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坐在篝火旁边，听胡笳声声，匈奴使者是怡然自得。在龟兹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真有家一样的感觉。 这次出使已有数月之久，一路走来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匈奴的余威还在。无论是在楼兰、龟兹，还是其他小国，单于的名片就是特别通行证，在物质相对缺乏的情况下还能当粮票、菜票、肉票使。虽然旅途奔波，这一路上还是比较享受的，即使在乌孙享受的也是贵宾待遇。这几年在西域的经营还是颇有成效的。

忧的是此行的目的并没有达到。楼兰、龟兹只不过是顺道查访而已，检查一下工作，真正的目的地是乌孙，确切地说就是逼迫乌孙交出汉家公主。当然单于并没有希望一蹴而就，最起码能探探乌孙的口风，看看乌孙在亲汉的路上走了多远。但是乌孙的表现让人难以琢磨，彬彬有礼、恭恭敬敬、热热情情，却很难让人猜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真可谓是坐来虽近远如山，多亏当年一些老朋友的帮助，否则真不好交差。

也罢，这一切都过去了，马上就要回到伟大祖国了，先在龟兹偷得一分清闲吧。

皇宫内的龟兹王却远没有匈奴使节这份闲情逸志。让龟兹王烦心的是王城内还有第二波使节：汉使。这拨汉使好像是追踪匈奴使节而来，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后半夜，龟兹王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匈奴使节驻地的方向喊杀阵阵，火光冲天，随后又于瞬间归于沉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第二天一早，卫士送进来一封书简：匈奴人已经伏诛，请龟兹王好自为之， 落款三个大字：傅介子。

傅介子，北地人，是标准的汉朝军人。此次是出使大宛的回程，碰巧在龟兹遇到了出使乌孙的匈奴人。自从汉昭帝登基以来，伴随着汉朝在西域战略收缩的是匈奴的西进。汉朝在西域的地位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楼兰、龟兹更是给匈奴通风报信，有好几拨汉使都因此遇害。这次傅介子的一个使命就是顺道责问楼兰、龟兹。

这个责问本身就不知首尾，意义不大。对于反叛行为要么发兵伐，要么承认现实，责问是什么意思哪？对于汉朝这个庞然大物，责问的结果一定是非常满意。果然不出所料，楼兰、龟兹都表示臣服，以汉朝为尊。可是前门送客，后门迎贼，使人无可奈何。

来的时候就知道有一波匈奴使节出使乌孙，没成想回来的路上狭路相逢。作为一个军人，傅介子岂能手软？趁夜发动突袭。得手之后，是非之地不可久留，留下书简，一行人向汉关而去。

屯田之争之辅政十年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就是元凤四年（公元前77年），汉武帝去世已经十年了。十年一个轮回，汉朝这架大车又展开了新的旅程。

这十年对少帝弗陵是成长的十年，经历了过多的宫廷斗争，宫闱密事，弗陵过早地成熟了。对脚下这片土地弗陵有太多的想法，对这个国家的未来弗陵有太多的计划；所幸这一年十八岁的弗陵行了冠礼，离亲政应该不远了；

这十年对首辅霍光是战斗的十年，内查外调，攻攻守守，阴谋阳谋，霍光基本消灭了所有的对手；丞相田千秋也于这一年辞世而去，再也没有人能与霍光一争短长了；

这十年对匈奴人是彷徨的十年，族人分裂、和亲不成、进退失据，矫诏登基的壶衍鞮单于已经长大了许多，茫然四顾，路在何方？

这十年对汉匈战争来说是消停的十年，双方都有太多的内务需要处理，太多的创伤需要抚平，小闹不断，大打没有；而且汉朝加强了烽火台的作用，预警体系日趋完备，匈奴即使南下也无隙可乘、无利可图；

这十年对汉朝的西域进程是停滞的十年、倒退的十年，不知何时在轮台、渠犁的屯田已经相继废止了；这十年也许也是成长的十年，早年在西域洒下的种子想必相继开花、结果；

这十年对汉朝百姓确实是休养、恢复的十年。汉武帝《轮台罪己诏》的根本意图就是要把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上来。 与民休息说白了就是不折腾，不再搞大规模的远征了，不再搞大规模的新区开发了，让国家、人民在平静生活中自我修复。

多年的战争在民间积累了很多的怨言，新政府的政策转型就从这开始。汉昭帝始元元年（公元前86年）中央就派出了巡视团，到全国各地嘘寒问暖，了解问题，包括随后的盐铁之议都起到了出气筒的作用。既表现出体察民情，上下同欲的姿态，又给民众提供了一个宣泄的机会，发泄完了才能轻装上阵。

在振兴经济上，除了农业部的科技兴农之外， 政府尽可能少地干预。当然必要的扶持还是少不了的，具体做法就是《轮台罪己诏》所指出的：禁苛暴，止擅赋。在这一点上新政府做的还是卓有成效的，每隔一两年就会有减免农业税的政策出台，在加上科技兴农的政策扶植，十年下来真有点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十年汉朝君臣也是蛰伏的十年，十年为期，进军西域、扫灭匈奴是该有所作为的时候了。

元凤四年夏霍光采用桑弘羊先前关于轮台屯田的建议，任命赖丹为校尉，率领军队前往轮台屯田。当年贰师将军从大宛回军的时候，也曾在轮台、渠犁留下少数部队屯田。现在汉军可谓梅开二度。但是形势不同了，当年有大军罩着，自然一切都好说；现在汉军悍然再次屯田轮台注定了是一场苦旅。

屯田之争之中心仓库

从轮台再往西不远就是龟兹，现在的库车就是龟兹。

库车据说就是维吾尔语“十字路口”的意思，不论真假，用来形容龟兹是再合适不过了。打开地图你会惊奇地发现，龟兹正在西域的正中。从龟兹向北与乌孙接壤，向南经于阗河（现在和田河）可以到达于阗，由西向东横穿龟兹的就是西汉时丝绸之路的北路，贰师将军远征大宛走的就是这条道。这种独特的位置决定了龟兹想不辉煌都难。

从地理上看龟兹也是得天独厚。龟兹这个地方北倚天山，巍峨的天山阻挡住了冬天南下的冷空气；南面就是大沙漠塔里木盆地，但是著名的塔里木河就在龟兹的南面流过，又使龟兹有了河水的滋润；而且龟兹境内也有两条著名的河流：东川水和西川水，也就是现在的库车河和木扎提河。这种独特的环境使龟兹的气候温和，自然条件十分优越。

与西域大多数绿洲不同，龟兹很早就进入了农耕社会，是以农耕为主，畜牧业为辅，在当时可以看作是一个粮仓。现在的库车以盛产棉花、小麦、玉米、水稻为主，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葡萄。葡萄美酒夜光杯，龟兹的葡萄酒在西汉的时候就很有名气，那是龟兹人的重要资产。龟兹更为与众不同的是矿产资源比较丰富，尤其是铜、铁资源非常丰富，而且铜矿埋藏的非常浅，易与开采。这么好的地方就像盛开的鲜花一样人见人爱。

龟兹是多么的美好，龟兹是多么的芬芳，以至于历代的中原王朝都把龟兹当作管理西域的一个战略支点。那么，汉朝为啥不直接屯田龟兹哪？时机不成熟。龟兹还是属于匈奴的势力范围，到现在为止龟兹并没有向汉朝纳质称臣就很说明问题。

当年匈奴西进的时候就深深被龟兹的魅力所吸引，把龟兹以及龟兹东面的焉耆看作是自己的战略基地，大力扶植，严加控制。童仆都尉的驻节地就在焉耆、危须和尉黎。 到公元前101年汉朝开始在轮台、渠犁屯田的时候，匈奴已经统治龟兹半个多世纪了。匈奴人站在车师，一手伸向天山北部的大草原，另一只手抓住了龟兹。相比大草原，龟兹更加重要，这里有草原上没有的东西。

轮台就在焉耆与龟兹之间，这个选点确实是非常精准。像一个楔子一样打进了匈奴的中心仓库，切断了两地的联系，断了匈奴的奶水。汉朝一不小心把屯田点建在了匈奴人的中心仓库旁边，势必要掀起轩然大波，况且派出的领军人物又是这样的特殊：赖丹。

赖丹是西域小国杅弥的太子。杅弥是西域南部的小国，东北与龟兹相接。当年杅弥臣服与龟兹，赖丹就在龟兹做人质。贰师将军征大宛时发现了这件事，就将赖丹带到了京师。现在，赖丹可以算是衣锦还乡。

屯田之争之西进屯田

在汉朝看来属国的地位是平等的，属国之间互相奴役的现象是不能容忍的。这是汉朝管理西域的一个重要的行为准则。这不仅仅是一个理念的问题，更重要的也是客观现实的需要。如果属国之间地位可以不平等，大国、强国不可避免地要欺压邻近的小国；大国之间很可能为争夺势力范围而发生战争。这些都将大大增加汉朝管理西域的成本与难度。

赖丹本来是龟兹的臣属，如今却成了汉朝代表，在逼近龟兹的地方屯垦，龟兹贵族感到非常不安。龟兹人的不安不仅仅来自于对赖丹的敌意，对赖丹鸡窝里飞出金凤凰的嫉妒；主要是来自于对汉军屯田的恐惧，屯田就是汉军要控制此地的一个很明确的信号。轮台屯田是汉朝第一次以军屯的形式出现在西域，它比现在美军的军事基地还可怕。不仅是军事基地，还是经济基地。虽然不能经济上完全自给，最起码粮食问题可以自己解决了。不用从中原转运粮草本身的利益也很可观。

不安的不仅是龟兹的贵族，还包括在车师屯田的匈奴人。

几乎在汉朝屯田部队再次进驻轮台的同时，匈奴的屯田部队也进入了车师。在汉匈关系无法突破的情况下，双方不约而同选择了西域。对匈奴来说更显得急迫，匈奴真正的注意力还是乌孙。

常言道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西域的小国之所以纷纷倒向汉朝，乌孙起了很关键的示范作用。尤其是解忧公主和侍女冯寮主仆二人，真可以说是进得厨房，上的厅堂。对内帮助翁归靡屯田积谷，发展经济，对外联络西域各国，十分活跃，简直抵得上一个集团军。

在车师屯田不仅可以增加匈奴的战略纵深，积谷聚富，向西也可以同时威胁乌孙、龟兹，更可以切断汉朝与乌孙的联系，为西域的反汉势力鼓气加油，可谓一举多得。

匈奴屯田，没搞错把？没错，是匈奴屯田。

匈奴人会种地吗？

自汉匈正式交战以来，几十年过去了。几十年的战争也是几十年文化、人员交流的过程。双方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的影响是深远的。更不用说李陵、李广利、卫律这些名人对匈奴的影响。这些人进入匈奴阵营以后，不可避免地带去了汉朝的先进文化，而军屯就是其中之一。

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威慑。匈奴在车师的存在无疑给龟兹的亲匈奴势力壮了胆。于是龟兹王在贵族姑翼的串啜下派人杀死赖丹，然后上书汉朝谢罪。

汉朝对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自然是非常震怒，同时也非常郁闷。文书到达汉朝的时候，傅介子正满嘴吐沫、口若悬河地向霍光介绍西域各国的情况以及自己的光辉历程。看过文书，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龟兹虽然是小国，讨伐他也需要两三万人马，而且军费巨大。对于朝廷的情况傅介子是很了解的，出兵打仗是不符合领导的风格的，问题却是必须解决的。而傅介子也是想有所作为的，紧接着拿出了自己的方案，一个馊主意：刺杀龟兹王，以此向西域各国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