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重庆党歌晚会有感乱弹（第2节更新完毕） -- 李寒秋

二、共产主义与自由主义

原籍波兰的托派共产党人，《斯大林政治传记》的作者艾萨克多依彻对共产主义的思想政治体系有一番独到的见解——“马克思主义仿佛是十九世纪自由主义的倔强的私生子，它拼命反对它的父母，却同他们有许多共同的特点。”的确如此，纵观这两大思潮，可以发现，除了在在生产资料与生产工具集中控制来分配还是通过市场交易来分配的争执，在其他方面，共产主义与自由主义尤其是那种积极的、建构理性和唯理主义的自由主义并没有太多的区别，在高扬个性，解放欲望和挣脱一切束缚方面更是如出一辙。

与天真浪漫的共产主义相比，自由主义尤其是那种消极的、自然演进和实用主义的自由主义极象老一辈的人——阅尽沧桑，老谋深算，性格圆熟，世事洞明，审时度势，决不得罪任何人至少是不同时得罪所有人，量力而行，决不许下过高的诺言。而共产主义学说就象是人类社会中的青年一代人，少不经事，富于幻想，有强烈的同情心与正义感，性格单纯冲动，立下了崇高的志向，许下了惊天动地的诺言，一心一意为人类工作解放全世界。但是，未免把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看得太简单太容易了。

这种天真与老成之间的冲突，是一种文化代沟类型的冲突，在这个世界上是永远存在，不可避免的，它既体现为在每一个世代更替中的人类不可避免的代际冲突，也体现为一切有传承关系的两种思潮、信仰与宗教之间的冲突。这是人类以及人类文明的悲剧性的命运，但是这种冲突的存在，也正是人类以及人类文明的青春活力的体现。也正是这样，人类与人类文明才有了真正的进步与变化。自由主义的内部同时也分化出了保守的自由主义与激进的自由主义两大派别，分别以消极的自由与积极的自由；自然演进与建构理性；实用主义、现实主义与理想主义、理性主义等种种观念对抗，其实归根结底也还是那种深谋远虑的老年人与热情冲动的青年人的区别

从文化性格、思想渊源和思想者的气质来说，共产主义与积极的自由主义都是建构型唯理主义与意志乐观主义所共同孕育的一对双胞胎，它们之间存在着一种几乎相对立又互相转化的关系。某些理想主义的共产主义知识分子对现实的共产主义运动失望后，如果还是抱有那种建构型唯理主义与历史乐观主义的情绪，幡然转向为积极的、高调的、富有献身精神的自由主义者就是顺理成章的结果。历经世事沧桑之后，如果对人性、对世情、对历史产生了一种悲观、消极与幽暗的态度，那就是所谓消极的自由主义。正是所谓的“一个人如果三十岁以前不信仰社会主义，他的心灵有病，如果三十岁以后还信仰社会主义，他的头脑有病。”不过，又有人言，越是杰出的人物，则是越老越激进。在二十世纪的中国，这些论断恐怕都得到了较好的印证。

十九世纪的欧洲历史并不仅仅是资本主义和自由主义走向节节胜利的历史，凭借着暴力的淫威，凭借着传统的惯性，凭借着等级制的牢固有效，国家政权对个人的优势随着统治能力的增强还在进一步扩大。自由主义者与共产主义者在反对国家权力任意宰制人民破坏权利等方面是同盟军，虽然他们之间的争论也是激烈的，而且只有他们之间的争论才触及到了历史的本质。自由主义的集大成者英国思想家约翰穆勒几乎是与马克思的同时代的人，并且生活在同一个国度。他们所观察到的十九世纪人类文明的经济与道德困境是相同的，但是他们所开出的药方却是大不相同。

自由主义学说并不绝对排斥社会主义的主张，约翰穆勒甚至有言，自由主义者也应当是一个社会民主主义者。这是因为，自由主义总体来说是讲究社会各阶级势力均衡分而不裂斗而不破，并不希望一方彻底压倒另一方而导致整个社会专制化极权化。而共产主义学说之前的形形色色的社会主义总体来说也是跪着造反祈求统治者作让步发善心，主张阶级合作不鼓吹阶级斗争，绝不会打算采取暴力手段将颠倒的世界重新颠倒过来。但共产主义显然是对非科学的所有社会主义学说都是冷嘲热讽大加鞭挞的。《共产党宣言》中，从封建社会主义僧侣社会主义二人转开始，小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德国流派的社会主义，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空想的社会主义这些叔叔伯伯们，被年轻后生共产主义骂了个遍，这些落后的、保守的、胆小的、庸俗的、狭隘的成年人的猥琐作风龌龊心灵应该退休了。是啊，试看今日之寰球，必是青年的世界！

列宁有言，只有用人类创造的全部知识财富来丰富自己的头脑，才能成为共产主义者。共产主义作为人类文明史和思想史上的晚出者与集大成者，几乎全盘接受了包括自由主义在内的一切美好理想、正面价值和进步观念的种种主张。而且，共产主义学说的宗旨不仅是个人的欲望、道德与智慧的全面满足与全面发展，而且在个人解放的同时绝不忘记集体得救与整体和谐。所谓“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这种宏伟的宗教性的兼爱博爱巨细无遗的理想只有那种涉世未深的青年人才敢于承诺和相信，也只有青年人才不会如那些庸俗势利精打细算的成年人一样去算计那些美好理想、正面价值与进步观念之间会发生什么样的冲突，会有什么样的内在矛盾。

如果说共产主义是一种青春期的政治学说或者说是青春期的自由主义，那么有青春期就有婴儿期，而婴儿期的政治学说和婴儿期的自由主义那就是无政府主义了。像那种不要国家，不要强制，全部自治，绝对自由的唠叨就跟婴儿的大哭大闹只要奶头一样。动不动就拿出总罢工、废除继承权、绝对平等主义与平均主义等等大法宝，当然核心主张就是取消国家的一切权力，让国家立刻彻底消失。无政府主义的政治主张和政治幻想总结起来就是——国家全撤销，官吏全上吊，军队全倒戈，世界真奇妙。

三、国家主义与社会主义（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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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秋兄诗兴大发，果然才高八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