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侠影琴心》楔子（三） -- 魂与梦

道旁有座破庙，庙中两个和尚，正在生火煮狗肉。一个瘦长个儿一边添柴，一边教训道：“乱世之中，要想有饭吃，事事都得留意。刚才要不是我眼尖，从那两个老乞丐破草中抢来这条狗腿，今晚却上哪儿找吃的？”

较胖的那个笑道：“师兄眼尖，我却是鼻尖。看来这狗肉快好了，已经有香味了呢。”

瘦和尚惊道：“你快将门关了。要是这香味将别人勾来，都来抢吃，岂不糟糕？”

胖和尚应声起身，到门外一看，失惊道：“不好。真有官兵来了。”

此时已能听到马蹄声。瘦和尚到门口听了一会，疑道：“好象只有一匹马。”

二人把庙门掩了，探头张望，不久果见一骑马从远处缓缓跑来。

胖和尚奇道：“怎么只有马没有人？”

瘦和尚道：“瞎说！马上明明有人，只是只怕是个死人。”

忽听马上一个小孩带哭音叫道：“司徒叔叔，你醒醒啊，你压死我了。”

接着一阵动弹，随着小孩一声惊叫，两人都摔下马来，那马倒也站住不动。

两个和尚好奇心起，过去一看，那小孩已经爬起。只有一个中年人，脸朝下直挺挺躺在地下，不能动弹。

瘦和尚将中年人脸侧过来一看，失惊道：“这不是司徒恩公吗？却如何成了这般模样？”

原来这两个和尚都是泰山东华寺的寺僧，瘦的名园觉，胖的名园净。那年在泰山因偷吃荤腥，误将上山游玩的太监田令孜所畜的猎鹰射死，引起一场轩然大波。田令孜当时执掌一半国政，气焰薰天，泰山僧众为此差点全数罹难。后花了不少金帛，才告平息。玄风大怒，执意要杀园觉、园净，司徒南当时力劝，才将二人驱逐下山。故此二人把司徒南当作恩公。

二人将司徒南抱入庙中，又将杨成志和马都拉入庙里，看司徒南中箭甚深，不敢动手拔箭。问杨成志事情经过，杨成志却只说得出自己姓名，至于司徒南如何被伤，始终说不清楚。

好容易司徒南醒转，见了园觉、园净二人，悲喜交集。叹道：“看来此子命不该绝。这是我好友之子，苏老庄被溃军血洗，他父亲托我带他逃难。只是此子实在没有福气，路上被他一叫，却把大魔头葛从周引来，要了我的性命。我本想将他带回家中，现在我命在旦夕，艾青一人已无法抚育两个孩子。我与峨嵋掌门俞允中、凌云凤夫妇，情同手足。我想作书一封，敢劳二位代我将此子送上峨嵋。”

园觉为难道：“此去峨嵋，有千里之遥。不过既然恩公开了口，我二人说什么也要将这小子送到峨嵋。只是现今到处兵荒马乱，我们只能绕道而行，一路上这小子也得吃点苦，不知他受得了吗？”

司徒南把杨成志叫来吩咐道：“成志，这两位是我的好友，我已身负重伤，恐不久于人世，你爹爹也不知是死是活。我要他们二位把你送上峨嵋，从现在起，你就得把他二人看作是你的亲人，凡事听他们的话，我是顾不得你了。”

又对园觉、园净道：“仓猝之中，我连盘缠也没有带，却是如何是好？”

园净笑道：“这倒不消着急。我们俩反正是一路偷鸡摸狗，有我们吃的，也饿不着这小子就是了。”

司徒南挣扎着坐起，在杨成志身上撕了一幅白布，咬牙拔下一支箭，就用箭杆蘸了血迹，写道：“此是我好友杨仲明、姚兰之子，希允中兄代为抚育成人，详情待艾青告知。司徒南绝笔。”

写完问二人道：“此是何处？离临清还有多远？”

园净道：“临清约有四十来里，前面拐弯后一直走就是。”

司徒南道：“既然如此，我连夜赶回，或许还能见到妻女一面。如等到天明，我又只能伏在马背上，一路上凶险太大。”

园觉道：“恩公这么走太危险，不如我二人送你回家，也放心些。”

司徒南摇头道：“我已不能行走，又只有一匹马，如要你们护送，势必耽误，你们这不是爱我，是害了我了，我立刻就走。”说完咬牙站起，要二人将他抬上马背，策马向二人指点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司徒南昏过去几次，总算未从马背上掉下，平明时分，到了临清家中。

艾青带司徒兰在家。从昨晚起，司徒兰就不停哭闹，艾青怕兰儿有病，一直未敢合眼。临近拂晓，恍惚中听见司徒南叫门，开门见司徒南浑身是血，伏在马上不能动弹，不禁惊叫。忙把司徒南扶入屋内，问：“这是怎么了？”

司徒南轻轻把经过告知，叹道：“我中了四箭，三箭致命。特别是背上一箭已伤心脉，如拔出恐立刻就会丧生，因此我不敢动手，赶回来见你一面，现在总算如愿了。”

艾青泪如雨下，道：“这也不是毒箭，怎么就没救了？一会我去请大夫来看。”

司徒南摇头道：“不必了。倒是有件事要与你商量，离苏老庄时，我已将兰儿许配给了杨仲明之子杨成志为妻，杨仲明还给了一对龙凤玉环为证。只是杨仲明也说，成志不是厚福之相，路上他又招祸，我倒有些担心。这件事只有杨仲明和我们二人知道，现在我已托园觉、园净将杨成志送上峨嵋。今后你可慢慢考察，如成志有出息，可合成此事。如成志不长进，此事是否就算了。”

艾青含泪答应，道：“此事倒尚待后议。如你果有不测，我非为你报仇不可。”

司徒南道：“青妹千万不可！那葛从周本领，已非昔日可比。那时我们单打独斗，就不是他对手，你现在岂可冒失行事？一切必须以兰儿为重。待兰儿长大，如葛贼尚未死，你可找俞、凌二位商议，徐图报仇。你要不听此言，我死不瞑目。”

艾青流着泪点头，哽咽道：“我一定把兰儿抚养成人，你就放心吧。”

司徒南强笑道：“人生自古谁无死。有妻如此，我死也得其所了。只是对不起你们。”回手自将箭拔出，拔了两支，大叫一声，气绝身亡。

艾青失声痛哭，天明后忍痛办了丧事。自此立志苦练武艺，专心抚育兰儿，只等司徒兰长大了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