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新七种武器外篇之三：明月箭 -- 韦孝宽

新七种武器外篇之三：明月箭

在这里，大家一般喜欢谈江湖，可是今天我们要说的不是江湖，而是历史，不过历史和江湖，其实也没有太多不同的地方，不是吗？

深夜，一盏青灯，一个人在灯下。

他眉头紧锁，手上握着一支箭。这支箭比一般的箭粗一倍，不过这也没什么特别，很多有膂力的人都可以用这种箭，箭杆上刻着一弯明月。“好个明月！”，他叹了一口气，望了一眼自己墙上的一张弓。这张弓曾断过，现在虽然被重新接续起来，但是已经不能用了。自己这张弓射出的箭，在小关前曾经贯穿“北地狂牛”窦泰的右肩，使他无法再战，被迫自杀；自己这张弓射出的箭，射中了一代枭雄高欢的左肋，使他不久就伤重而死。然而自己这张弓，居然败了，完败给了那个人，自己居然也被那个人的箭风震伤。嘿，如果不是自己受了伤，肯定不会……不，不要骗自己了。即使没被他所伤，难道自己就能阻止左翼的溃散？野战，自己是敌不过那个高车人的。一场完败，三千四百人的损失，上战场以来，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挫折。此人不除，恐怕永远无法达成先帝的遗愿了。

怎么会提起先帝的？不过回想起来，二十六年前的那天，似乎就是昨天的事。“孝宽，玉壁就交给你了！”自己望着那个人炯炯的目光，坚定地说：“定不负主公重托！”还没过两个月，自己把守的小城就被高欢率领的前所未见的大军包围了，不过五十天以后，那个不可一世的枭雄却留下七万多具尸体，带着重伤撤退了，不久就一命呜呼，自己也从此名扬天下。名扬天下？嘿嘿，有什么用？在命运面前，不管名扬天下、威震天下，还是无敌于天下，都是没有用的。无敌于天下的“霸王枪”高敖曹，还不是被几个无名小卒取了首级？威震天下的“霹雳猴”侯景，还不是被几个船夫杀掉了？举荐自己的关西第一高手王思政将军，还不是兵败被迫投降，客死异乡？就连先帝，不也没敌过寿数，仅仅五十一岁就去世了吗？如果先帝再有十年寿命，可能太平盛世已经来到了。可是现在，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突然，一声微响打断了他的沉思。“你们回来了！”他马上过去打开门，眼前的情况让他大吃一惊：一个黑衣人抱着另一个黑衣人，站在院子中央。

“快进来！”，他说。黑衣人马上把手里的同伴抱进屋里，放在了地上，接着向他递上一个信封，信封的角上有一块干了的血迹。

他把信封放在桌上，随之关上了房门，看了看地上的那个黑衣人，“怎么回事？阿六呢？”，他问。

“回大人，都是我的错。您命令我们去刺探斛律光府的情况，阿六和阿十想乘势刺杀他，等我赶到的时候，斛律光连发两箭，阿六被射中左胸，阿十被箭风震伤，我尽力了，只能把阿十的遗体带回来。”

“你的伤怎么样？”

“不碍事，中那些虾兵蟹将十七八箭，也比不上中斛律光的一道箭风。”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让你们去执行这个任务。”

“不，大人。阿十因为您从前被斛律光所伤，一直想为您报这个仇。阿七当年在战场上被斛律光射死，阿六一直和他最要好，所以……大人，我指挥不力。望大人惩处。”

“好个斛律光！”，他叹了一口气，“自从十六年前，你们兄弟十一个第一次执行任务到现在，一共一百八十四个任务，从来没有一次损失两个人的。刺杀许盆损失了阿二，阿四死在宜阳，阿七战死了，阿九死在邺城，加上这次的阿六和阿十，已经损失六个兄弟了。”

“从我们决心为大人效力的时候，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罢了。阿大，你先回去照料好阿六和阿十的后事，再休息一下。我要好好想一想，七天后你来找我。”

“是。”阿大行了一个礼，抱着阿十的尸体出去了。

他拆开了那个血染的信封，看起了里面的情报，突然，他利剑般的眉毛一扬，好像发现了什么……

七天后的早晨，阿大来了。一进房门，他的心就定下来了，因为他看见主公的左边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十六年来，每次主公露出这种表情，就代表有任务了，而且这次任务必定成功。十六年了，没有一次例外。

“你带阿五和小十一去一次邺城，依计行事。”

“遵命。”阿大接过一个薄薄的信封。他心里有些奇怪，因为主公通常会详细布置一切细节，不过多年养成的习惯使他没有发问，而只是行了个礼，转身出去。一出门口，他就打开那个信封，上面是几行字，第一行是：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

四个月后的572年六月戊辰日，斛律光因谋反罪被处死，终年五十七岁。

577年正月，北周大军灭北齐，北周武帝宇文邕进入齐都邺城后，追赠斛律光为上柱国、崇国公，并指着诏书说：“此人若在，朕岂能至邺！”

流言蜚语，往往比刀枪弓箭更有威力。所以今天我要讲的，不是弓箭，而是流言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