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侠影琴心》第五章 -- 魂与梦

（三）

到了第三天凌晨，金萍正在休息，忽觉微风飘拂，金萍从梦中惊醒，见有一矮矮的人影在床边，连忙披衣坐起，笑道：“你果然来了。”

郝色儿嘻笑道：“朱小夫人有令，我焉敢不来。莫非是你身陷魔窟，要我助你脱逃？”

金萍道：“正是。我想你定会帮我这个忙，也只有你能帮这个忙，才让徐安找你。”

郝色儿道：“你怎么知道徐安是天地帮中人？”

金萍把司徒兰在船上见到徐安在听郝色儿吩咐一事讲了。郝色儿问道：“司徒兰哪儿去了？”

金萍道：“你们走后，在岳州遇到俞氏兄妹，她跟他们走了。”

郝色儿皱眉道：“俞氏三伦也来了？”又笑道：“不管他们，先把你救出这儿再说。”

金萍道：“这几天这屋守卫不断。你来时，屋外有人看守吗？”

郝色儿道：“有没有都一样，不必去管他们。不知你想文的出逃，还是武的出逃？”

金萍道：“文的怎么样？武的又如何？”

郝色儿笑道：“文的是不动声色，突然失踪，让他找遍大江南北，踏破铁鞋无觅处。武的是大打出手，公开劫人，叫他领教我的厉害，敲落牙齿往肚吞。”

金萍大笑道：“你真有办法。我不想连累你太多，就用文的吧。”

矮子道：“我倒不怕什么牵连，也牵不到天地帮身上去。不过这是你的事，还是听你的，你要文逃，就文逃吧。还需先说好，逃出这里后，你上何处？”

金萍道：“我还没有一定去处，只是反正我不上你帮中去，另找个安身的地方吧。”

郝色儿沉吟道：“既然如此，我先送你上泰州陶家去，他是徐安的亲戚，泰州离此不远，又不在徐知训的管辖范围内。今后你要上何处去，尽管自便，只是请留个信在陶家，以便有事联系。”

说完叫金萍穿好衣服，收拾了随身物件。对金萍道：“我这身材，既不能背你，也不能抱你。你骑在我的肩上，两手抓紧我的头发，这样再晃也不会把你晃下来。”

金萍倒真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可太委屈你了。”

矮子一笑道：“我从不计较这些，快走吧。”

金萍只得按言坐在郝色儿肩上，郝色儿把门一开，身形一矮，已出了房门。门外几个守卫见出来一个一人半高的怪物，齐声吼道：“什么东西？不要走！”却觉眼前一晃，还未来得及看清，已是毫无踪迹。只听得远处传来尖尖的笑声，也分不清是男是女。

几个守卫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搞不清刚才见到的是人是鬼，也不知道这一幕是真是幻，一个也说不出话来。

俞氏兄妹和司徒兰离了徐知训，先到了一家客栈。俞海伦和客栈老板讲了几句，那老板立即腾出两间上房，给俞家兄妹和司徒兰居住。

司徒兰问道：“你们认识这老板？”

俞世伦笑道：“是熟人。我们得在这里住上两天，打探些消息再走。”

一会老板摆上酒席，席上俞世伦和老板交代了几句，那老板点头应允，自去布置。

饭后几人在街上闲逛。只见有六七个汉子，盯着他们左瞧右看，接着过来两个汉子，这两人一边走路，一边讲话，忽然一言不合，一人把另一人一推，那人一个趔趄，直往俞美贞和司徒兰身上倒去。

俞美贞和司徒兰同时一闪，在旁的俞美伦将手一伸，轻轻把那汉子扶正了，笑道：“请站稳了。”

那汉子一回身，对着俞美伦就是一掌，喝道：“你凭什么打人？”

俞美伦大怒，左手往外一封，把来掌拨开，右手一指，那人一跤直跌出去，已是半身不能动弹。

只见后面一人喝道：“没错了，动手！”五六个汉子一齐扑上。

俞海伦大怒道：“岂有此理！”展开拳脚，一瞬间打倒三人。

那伙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过来一人假笑道：“几位好功夫，请随我们走，头儿有请。”

俞美伦问道：“你们头儿是谁？”

那人道：“去了就知道了，何必多问？”

俞海伦怒道：“不去又当如何？”

那人道：“恐怕不太好交代。”

俞世伦在旁看了半天，已知这批人定是便衣官捕。站上一步，笑道：“你也不用不好交代，回去告诉你家头儿，就说俞氏兄妹，已说好来日定去叨扰，今日尚有要事，就此别过了。”

这句话倒把这帮人镇住，眼睁睁看着俞氏兄妹走开，不敢拦阻，只是在后面偷偷盯梢。

回到店门，却见又有几个闲汉，盯着他们看了几眼。

刚入房中，老板就来和俞世伦说道：“主人有要事请各位去升州相会，江边已备船只。这儿气氛却有些不对，京城中一般不会有那么多便衣，看来是冲着你们而来，莫不是你们得罪了哪位贵人？”

俞世伦道：“此事一言难尽，我们自当留意，你放心吧。”

接着对两个兄弟道：“看来徐知训现在就想对我们动手，倒要有所准备。”

俞美伦道：“从他在船上的态度看，他并不知我们来扬州的目的，更不知道我们和徐知诰的关系，没有理由现在就对我们动手。我看可能还是他放不下妹妹和司徒姑娘，派人到处搜寻，又想抓她俩去他府中。”

俞世伦点头道：“也可能如此。这里耽不得了，今晚我们就走。”

此时天已微黑，俞世伦要司徒兰和俞美贞收拾物件，刚想动身，只听店门外似有声息。俞世伦把五人集在一屋，往外看时，见窗外有不少身影晃动，却都蒙了脸孔。

俞世伦道：“来的人不少，赶紧走。”

让司徒兰和俞美贞在中间，俞海伦和俞美伦在两旁保护，自己当先闯出窗户，喝道：“什么人敢乘夜行劫？”

两边蹿上来三四个大汉，一言不发，动手就打。

俞世伦宝剑出鞘，剑光闪动，已有两人带伤，惊叫着退下。

后面却又蹿上五六个蒙面人，棍刀齐上，将俞世伦围在中央。

司徒兰和俞家兄妹均已纵出窗户，俞美伦轻叱一声，玉笛点处，一连点倒好几个来人，俞海伦顺势领着司徒兰和俞美贞往店墙外跃去。

不想围墙外也有不少人伏着，一见有人跃出，发一声喊，一齐扑上前来。

俞海伦和两个少女一齐动手，片刻间打倒五六个敌人，只是这帮人倒得快，爬得更快，一翻身又扑上前来，仍然把俞海伦、俞美贞和司徒兰围住。

俞海伦大怒，拔出宝剑，喝道：“都给我滚开！”

剑光飞处，两支残肢随声飞出。司徒兰单手一扬，连着打出三支金镖，又有三人受伤倒地，那伙人声势稍却。此时俞世伦和俞美伦也已脱身蹿出围墙，众人往南奔去。

后面人却穷追不舍，口中哨声连连，人越聚越多。俞世伦见来人功夫都不甚高，却是人多势众，并且前仆后继，颇有纪律，道：“这批人必是官捕。”

俞美伦道：“必是徐知训的手下。我们却往何处去？”

俞世伦道：“过江往升州。”

一行人奔至江边，只见黑黝黝的江岸上，没有一丝灯光，只有风吹芦荻，簌簌作响。

忽听芦苇丛中一声哨响，冒出几个人影。为首一个黑衣人喝道：“来者莫不是俞氏三伦？我今日特来领教。”

俞世伦见来人身高八尺有余，不象是一般人物，喝问道：“请通名相见。”

那人从牙缝中吐出三个字道：“刁彦能！”

俞世伦惊道：“原来是连环十八寨的总寨主，‘一刀震九州’刁彦能，久闻英名，却如何到了徐知训的帐下？”

刁彦能道：“不必多言，动手吧！”

俞美伦纵身上前，道：“大哥保护两位妹妹，我先见识见识刁英雄的功夫。”

说罢对刁彦能道：“俞美伦请教。”

刁彦能知道俞美伦是俞家兄妹中武艺最好的一个，不敢怠慢，反手将刀拔出。刁彦能在当时名震豫皖，曾单刀独骑杀退过朱温手下二十八骠骑，手中一柄雁翎刀，刃薄如纸。这一拔出，虽在夜间，也是熠熠生光。

俞氏三伦用的兵刃都是宝剑，只是三人除剑外，各有一件奇门兵刃，俞美伦即是那支玉笛。

俞美伦右手持剑，左手持笛，剑势起处，先将刁彦能身形罩住，剑影中玉笛忽然伸出，直点刁彦能左手肩井穴。

刁彦能叫道：“好功夫。”往后跃开数步，手中刀扬处，刀光已把剑势敌住。

两人在剑影刀光之中，走了十数个照面，功力悉敌，不分胜负。

刁彦能心中暗暗称赞，想自己在俞美伦这年龄，还没有这样的功夫，不禁起了个爱才之念。暗思当年慕徐温之名，投奔了徐温，却被分在徐知训帐下。徐知训专横跋扈，败象已露。俞氏三伦江湖名声甚好，不必与他们过份为难。只是既已动手，不露手真功夫，怕被别人耻笑。

刀光一转，雁翎刀连劈三刀，把俞美伦逼退几步，突然使出一路刀法，名为“沦海横流”。只见满天刀影，把俞美伦笼罩在内。

俞美伦未见过这类刀法，逼得展开本门绝技，以图自保。虽未落败，剑势已被压在身侧数尺范围之内。

此时俞世伦和俞海伦已被追来之人缠住，无法上前相助。司徒兰见了，喝一声：“看打！”双手扬处，五支金镖同时取刁彦能上中下三路。

刁彦能身形急旋，手中刀一荡，将五支镖全部打落。

此镖虽伤不了刁彦能，却也把刁彦能的刀法打乱，俞美伦精神一振，剑势又盛起来。

刁彦能笑道：“俞三公子功夫我已见识了，今日暂到此吧。”说完将刀一荡，侧身避开。

旁边一名官捕问道：“刁将军如何不动手了？”

刁彦能哼一声道：“我抓不住他们。谁有本领，谁抓吧！”

官捕们不敢答话，只得舍身上前，却被俞氏兄妹和司徒兰杀出一条路，往渡口冲去。

一路上又打倒好几个官捕。只听后边有人大声喝道：“公子有令，抓住这三男二女，重重有赏！”

官捕们闻言，又纷纷扑上前来，灯笼火把中，黑压压似乌鸦般一片，死战不退。

正在危急，蓦然见江中亮起一点灯火，火光如飞向岸边赶来，一人在船上叫道：“请俞氏三雄速速上船，我等已等候多时了。”

俞美伦大叱一声，剑笛飞转，身形急旋，剑光笛影中，将敌人推出三丈以外，连同把妹妹和司徒兰身边的敌人一并扫开。

俞世伦与俞海伦同时发力，两人剑光飞舞，杀出一条血路，五人向小船冲去。

好容易奔至江边，五人纷纷跃上小船，那船立即转身，只听一人叫道：“升帆！”当晚正是东北风，小船凭借风力，如飞往长江中心驶去，没有片刻，离岸已有数十丈之遥，将追来的近百号人，一齐扔在岸边。

船上一人上来行礼道：“我等奉大公子之命，前来接各位英雄，因江边徐知训手下便衣太多，我等不敢靠岸。刚才见火把大至，又听叫喊之声，才知各位英雄已至。累各位多冒了不少风险，尚请见谅。”

俞世伦代众人谢了，问道：“大公子如何又要我们回升州？”

那人道：“大公子说情况有变，需各位英雄回去商议。”

司徒兰悄悄问俞美伦道：“大公子是何人？”

俞美伦道：“就是我告诉过你的徐知诰，他是徐温的义子。当年杨行密攻克濠州，正在巡城，却见一个孤儿，拼力咬着一个军士的手臂，杨行密一问之下，才知道他是徐州人李氏之子，父亲在破城时被乱军杀害，有军士想强奸他的姐姐，那孩子拼死保护，缠住那军士不放。杨行密处置了那名军士，见那孩子才八岁多些，长得一表人才，举止得体，甚为喜爱，把他带到军中，留在自己身边。那小孩极是乖巧，时间稍长，杨行密收了他作螟蛉之子。不想儿子杨渥容他不得，百般阻碍，杨行密无法，将他赐给徐温作义子，还赐了个名字叫徐知诰。他比徐温亲子徐知训、徐知谏、徐知询大好几岁，从入徐门开始，事奉徐温就极为勤勉，远比知训、知询等懂事。有一次他得罪了徐温，徐温发怒，打了他一顿，将他逐出，回来时却发现这孩子跪在家门迎接。徐温问他怎么还在？他说父怒责子，人之常情，人子岂可因此而舍弃父母？说得徐温心中暖暖地发热，从此更喜爱这个义子。徐知诰也的确有出息，长大些喜学诗书，苦练骑射，只要公事一忙，往往几天衣不解带，屡次受杨行密称赞。杨行密曾对徐温讲：‘此子长相不凡，识度英伟，今后必有作为，我看比你我的儿子都强。’徐温口中谦虚，心中也自得意。只是徐温对徐知诰的喜爱，却受到徐温诸子特别是徐知训的妒忌，后来越演越剧，现在徐知诰和徐知训已成了两大势力，连徐温对此也无可奈何。”

司徒兰听了，觉得徐知诰身世也甚为可怜，不由对徐知诰有了一些好感。

这小船一路借风力疾驶，半夜便到了升州，下人乘夜将五人接至徐知诰府中住下。早晨徐知诰将俞世伦请入书房，回来告诉几个弟妹道：“大公子也已得到信息，牟宗周送的珠宝给五鬼帮劫走。五鬼帮劫运财物的车马因是绕道而行，这几天才走到皖浙边境天目山一带，想取道浙江回闽南老家去。浙闽一带，山贼众多，徐公子希望我们速速赶去，怕又出什么意外。”

俞海伦道：“既然如此，我等立即动身。”

众人皆无异议。司徒兰见又要长途跋涉，那观音甚是碍事，只得将那对“眼儿媚”取出放在贴身，随着俞家兄妹往天目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