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中国道路”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上） -- 天子码头

“中国道路”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上）

近日看河内大牛讨论，忽然有感而发，也想聊聊中国下一的发展道路问题。房地产那个帖子算是我从微观上对过去十年做一些总结，这个帖子算是从宏观上回顾一些东西吧。

从1979年算起，中国的改革开放已经走过了整整三十年。如果以每十年为一个时间段，那么我们可以发现每一个时间段都刚好有一个主题。

79-89的十年，是在计划与市场间摇摆的十年。当1979年邓二代重掌大权，他和他的政治伙伴面临的一个实际问题是：毛时代旧的模式已经不能持续下去了，但西方那套又坚决不能照搬。于是“摸着石头过河”成了领导层的共识。总而言之，我们要走一种新的发展模式，但这种模式是什么样的呢，具体谁也说不清楚。不过汉语不愧是博大精深的，一句“中国特色”，就含糊地解决了这个的问题。正是这个“中国特色”，解决了计划与市场“不兼容”的问题，但同样因为内涵不清楚，“中国特色”也给后面的人留下了无数加“私货”和理论论争的空间。

以农村的家庭联产承包和城市的双轨制为标志，中国开启了市场化改革的伟大历程。但新中国毕竟搞了三十年的计划经济，旧有的模式当然不会轻易退出历史舞台。整个80年代，中国就是在计划于市场间摇摆，“社会主义能搞市场经济么？”有人坚信，有人怀疑，当然也有人观望。所以你会看到，一会儿国家支持搞个体、搞承包，一会儿又打击投机倒把、清除精神污染。当时很多当时轰动一时的事情，现在看来几乎与笑话无异，不服气的可以去搜搜《怎样鉴别黄色歌曲》这本书，再看看我们周围的流行歌曲，这是怎样的人间奇迹啊。

80年代，中国人小心翼翼地搞着市场，并且在官方舆论上，坚称自己能够在计划与市场间保持平衡，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国际形势的巨变，打破了这种平衡。Sudong巨变，不仅使计划经济失去了现实依托，同时也在理论上给计划经济判了死刑。后面的事情自然顺利成章：中国人迎来了市场飙进的十年。

以92年邓二代南巡为标志，中国迎来了新的发展时代。尽管在官方的宣传材料上，一直强调92和79是一脉相承的，同属于open and reform的一部分，但今天回头再看，92和79明显呈现着不同的逻辑。

“左右制衡、上下互动”，整个中国就是在这样一种政治经济生态中度过八零年代的。当年小岗村的农民豁上性命按手印，完全是私下自发的行为。而去看看万里的回忆录，就能感受到当时的决策层对这种农民自发的改革行为内心有多么的矛盾。但“摸着石头过河”只可以作为权宜之计。作为政府，显然不能容忍自己长时间这么漫无目的地“摸石头”。最迟从88年“价格闯关”开始，政府经济改革目的、手段和计划已经非常明确。摸石头？那是过去式了！

抛开无法求证的高层私人恩怨，“价格闯关”显然是一次激进的市场化的尝试。不幸的是，这种尝试失败了，随后激进派被清除出队伍，整个政治风向左转，但这也是老左们的“回光返照了”。资本一旦从笼子中放出，就再也不可能甘于束缚。而以“下海”为标志的新一轮改革，从某种意义上讲是政府强势发动起来的。当世纪老人颤巍巍地说出：“胆子再大一点，步子再快一点”的时候，这不仅是殷切期待，同时也是新一轮冲锋的号令，在这轮冲锋下，市场不仅不再从属于计划，反而正式称了改革的目标。因此当十四大提出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目标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时，同时也宣告了计划经济从此作古。此后数年间，除了一批老脑筋，几乎无人再怀疑中国必须走市场经济的道路。在今天，如果有人说想过计划经济下的生活，一定会有人以带着几分智力上的优越感地口气来告诉他：北朝鲜的金二胖欢迎你！

伴随着经济领域市场压到计划，政治环境也开始变化，随着90年代中期一批老人陆续结束自己的政治生命，左右制衡局面随之结束。如果说八十年代是“上下互动、左右制衡”，那么九十年代末显然就是“政府强势、右右独大”。尽管官方的政治宣传多年来一直是千篇一律地调调，但变化总是逃不过人们的眼睛的。“自由主义”，一个多年来被视为禁区的话题，在98年的得以公开地讨论。而几乎与“自由主义”得以公开讨论同时出现的，还有那场号称“勇闯地雷阵”，并且在今天仍有很多人争论不休的改革。（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