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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跨年贴:柬埔寨纪行(一) -- 梦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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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跨年贴:柬埔寨纪行(一)

跨年贴:柬埔寨纪行(一)

很久不发主题帖了。这半年来一直比较纠结。有很多事情让人难以集中精力码字。除了工作,几次面对电脑想写东西,都感到自己无比的苍白……算了,这些文青的话暂时不说,先发一下我这个跨年度的帖子吧。见鬼,又不知道该发龙行天下还是人与社会……貌似这边比较平静,我就来发个帖子搅合一下吧。

顺便问一句:哪位大侠跟我说一声有啥比较好的图片库?Flickr既慢又不稳定,河里的图片库又挂掉了。要看图的只好到这里来瞅瞅:外链出处

上图不容易啊这年头。该死的真理部。WG和五四再来一次,老子首先冲进去火烧赵家楼……就当我说个冷笑话,见谅。

年底的时候和联合国世界粮食计划署“反饥饿大使”、昔日的体操王子李宁一起去柬埔寨进行了一次中国援粮项目的考察工作。同去的有北京青年报、人民日报和新华社的记者。对了,说明一下,新华社来的记者就是我曾经仰慕万分的“唐老鸭”唐师曾,虽然他自己只肯承认他拿着新华社的工资。

整个行程包括金边和暹粒两个城市。金边是首都,暹粒即著名的吴哥窟所在地。我们所考察采访的项目主要涉及到金边和暹粒的世界粮食计划署(WFP)给儿童提供的营养早餐配餐项目。中国在2009年给WFP捐款50万美元,折合起来大约可以购买520吨粮食。柬埔寨年产粮食大约在310万吨,自给有余,每年大约还有10万吨左右的大米出口。但是因为各种原因柬埔寨还是存在着饥荒和营养不良的现象。这就是WFP在柬埔寨工作的原因。

本来我们打算去科特迪瓦进行考察的。结果那头选举闹出问题,两边打起来了。唉,让子弹飞一会儿吧,我们先去柬埔寨。

正文就此开始。

每次行程千篇一律地始于首都机场。正如在炎热的七月它溶化了我从欧洲带来的巧克力一样,首都机场再一次给了我惊讶。进入机场之后,我即将冲锋衣脱下,塞入托运的行李箱当中,准备迎接南方的温暖。不幸的是在第50号登机口外迎接我的不是南航的飞机,而是摆渡车。在低于冰点的温度当中,我穿着一件薄外套在室外和摆渡车当中度过了难忘的十分钟,跟我一块挨冻的还有北京青年报的女记者,可怜的孩子还正在感冒当中。这是我首次在首都机场乘坐摆渡车。“第一次”总是让人难忘的。

忘了说说唐师曾。他长得壮实高大,全身上下穿着军队的各种制式服装,手上戴着两块手表,据说一块显示目的地时间,一块显示北京时间。这倒是跟阿根廷球王马拉多纳今年在南非世界杯上的表现一个样儿。唐师曾除了脑门光亮之外,还真看不出是个病人。也许他已经康复?

唐师曾是一个相当沉默的人,看不出他的文章当中飞扬跳脱的幽默劲儿。大部分候机时间里他都在上网。

北京飞金边的航班要经停广州。出关手续在广州办理。飞机在广州降落的时候,穿越了厚厚的云层。在新白云机场,我们跟李宁和他的助理见面了。这个当年的体操王子头发已经花白,戴着一副眼镜。体操运动员的个儿都不高。他也是如此,但是双臂粗壮而且结实,左手没有戴表,而是戴着一串粗大的佛珠。

李宁是个极其容易接近的人。知道我是广西人之后,主动用桂柳方言跟我打招呼。李宁是柳州人,当地方言跟我的方言很相似,但是更加硬朗一些。但是李宁的方言当中柳州口音已经不是很重。有意思的是,他虽然乘坐的是头等舱,但是却跟我们走普通的登机通道,也许是想跟我们借机认识一下吧。到了后面,我们就知道李宁完全是个没架子的人了。

飞往柬埔寨的航班一路上来说很顺利。后来跟旁边的法籍柬埔寨人熟悉了,用英语聊了起来。这个自称为“Lone”的柬埔寨人是个华裔后代,爷爷一辈从中国移民过来。不过他已经不会说汉语了,但是能说流利的法语和英语。他在金边开着一家有着32个房间的卡拉ok厅。这次到中国来是专门来采购各种设备和装饰材料的。他说他每年都会来中国的广州两三趟。这一次采购了大约3万美元的设备。我问他采购的是日本设备还是中国制造的设备,他的回答是“中国制造”,因为中国产品已经good enough。

这个家伙对于中国的印象比较单一,因为他只到过珠三角地区,所以他万分奇怪地问:“中国人怎么喜欢在外面晾衣服?”我大惑不解。他解释到:“有很多地方直接就把衣服,甚至是内衣直接晾在街道两边,我们在路上走着的时候不得不从内衣裤下面走过。”说毕大笑不止。我花了不少时间向他解释,在老城区里,房屋和街道狭窄,加上天气潮湿闷热,所以很多广东人会把衣服晾在户外。另外一个让他感到郁闷的地方是中国的厕所。中国的公共厕所都是蹲式而不是坐式的。我不知道柬埔寨的公共厕所是啥样的,但是公共厕所使用蹲式马桶在我看来简直是天经地义。后来我给他的解释是,这是因为卫生习惯问题。要是我告诉他坐式马桶引入中国公厕之后,很多人还是宁可愿意蹲在上面,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尴尬?

当然,他说了很多中国发展迅速,在未来会成为世界第一之流的话。无非是中国什么都生产,价格也都不贵;中国人什么生意都做,简直无孔不入。这些我可就听得太多了。刚好这周柬埔寨首相洪森到中国访问。他也是一言以蔽之,“做生意”!

我们聊到了柬埔寨首相洪森。这个人在柬埔寨是个传奇人物。当年曾经是柬埔寨共产党(红色高棉)的中级军官,打郎诺打瞎了自己的一只眼。因为忍受不了红色高棉的暴政,他最后逃往越南。1979年在越南军队的帮助之下打回柬埔寨,把红色高棉赶进山区。1980年代,洪森出任越南扶植的傀儡政权“柬埔寨人民共和国”的总理,从此活跃在政坛上,至今仍是柬埔寨的首相。我问身边的这个柬埔寨人,洪森还会在政坛上活跃多久?他又一次哈哈大笑说:“谁知道?”他告诉我,洪森的儿子现在已经是国会议员,在美国西点军校读过书。看来以后父业子承的可能性很大。

说到柬埔寨的历史,这个国家实在是太复杂了。在13世纪柬埔寨的吴哥王朝时代,柬埔寨是一个强大的帝国。但是后来在越南和泰国的轮流入侵之下,吴哥王朝走向了没落,首都也被迫从暹粒(今吴哥窟所在地)迁移到了金边。吴哥王朝修筑的宏伟的建筑统称为吴哥窟,自从迁都之后便隐没在丛林当中。这个曾经容纳过100多万人口的城市直到19世纪才被法国探险家从密林里发现——其实很多人在此前已经向外界发出了发现吴哥古城的消息,但是没人理会。由此可见话语权在有时候的确可以让存在的东西消失。法国人在19世纪时将柬埔寨变为自己的殖民地,直到20世纪中叶,柬埔寨才赢得独立。据后来遇上的导游说,柬埔寨的1960年代是一个“黄金时期”。黄金在哪儿呢?恐怕黄金在不打仗的记忆当中吧。

柬埔寨独立之后,美国人支持的朗诺政权推翻了西哈努克国王领导的政权。然后红色高棉又推翻了朗诺政权。在红色高棉执政的3年当中,这个政权采用极端手段,强制集体化并残酷迫害本国的知识分子以及宗教政界人士。我到达当晚在世界粮食计划署驻柬埔寨办事处的负责人让-皮埃尔说,红色高棉当年屠杀了大约200万人,而那时候柬埔寨全国人口也只有800万人。但是我遇上的柬埔寨人都说屠杀所导致的人口损失在300万以上。关于波尔布特的情况,回来看了一点相关资料。到后面再把我的看法说一下。

不管怎样,越南军队在1979年赶走了红色高棉。越南人究竟是入侵者还是解放者,这个问题已经很难定义。但是红色高棉继续存在着,西哈努克国王的军队也反对越南的入侵。于是三方的军队在柬埔寨混战不已。1990年代越南从柬埔寨撤军之后,红色高棉又和洪森以及西哈努克国王的军队爆发内战。直到1998年,红色高棉军队完全解体,洪森击败拉那烈王子实现了政治上的集权,这个国家才实现了和平。此后它的经济一直在不断的发展,让-皮埃尔说,柬埔寨是世界上经济发展速度仅次于中国的国家。

在飞机上和那个法籍柬埔寨人一直聊天,直到飞机降落。从舷窗上看出去,金边地势平坦,灯火稀疏,但是并非一片漆黑。降落之后,起身拿行李,发现坐在前面座位上的中国女孩拿的是我的报纸,就很得意地向人民日报的记者展示了一下。他此前完全不了解我的报纸,毕竟是体制外的报纸。他不了解是正常的。

降落之后比较折腾人的是海关。因为随身带着笔记本和单反,也不知道是否需要申报。问了几个海关官员也没说清楚。后面填写了入境卡之后,也没有多想什么,直接出关了。李宁出关的过程比较有趣。海关人员直接问他要钱。因为语言关系,李宁一下没听清楚到底要什么。海关人员一着急,干脆就用汉语脱口说到:“两元美金!”这一下大家都恍然大悟,他的助理立刻凑上来,把该给的钱都给了他。我因为没有跟李宁在同一个关口过关,面对的那个海关官员冷冷地打量了我很久,用了好几分钟时间才给我的护照上盖上戳子。

金边机场的行李输送带只有两条,好在行李输送非常快,一下就拿到了。这个机场比较简单,不过还挺干净整洁。出口处是漆成红色的中国木格子栏杆,到了那儿,一股子暖暖的潮气扑过来,身上的汗水滋地一下就冒出来了。有一个中国游客认出了李宁,赶快提出合影的请求。李宁很爽快地跟他合影,接下来就帮助大家递行李推行李车。一路上都是李宁自己背着自己的包,在机场帮大家推行李车,的确是一点架子都没有的人。至于其余人么,唐师曾等人立刻就掏出照相机开始四处拍摄起来。

从机场到金边Intercontinental酒店的道路大约有20分钟左右。司机是个瘦小黝黑的中年人,说着一口断断续续的英语。我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当然束上了安全带。路上依旧是灯火稀疏。刚开始的道路是三车道的马路,还算宽敞和平稳。一路有路灯,但是密度不大。车辆有不少。司机说这里的车大多数是二手车,来自韩国日本和中国。还有许多摩托车,上面一般搭载着三个人,大部分人都没戴头盔。司机说,摩托车手要求戴头盔是近年来的要求,但是警察对于是否戴头盔一般不管。金边几乎没有什么高楼。夜色当中看不太远,只看到一些两三层或者三四层的楼房。有一次看到了一个汉语招牌,上面写着“平价超市”。街道基本上都能够保证是两车道。车虽然有不少,但是行驶还算有规矩,红绿灯不多。有时候路上会路过烧烤摊。司机专门告诉我烧烤摊上用铁钎串起来的那个动物是牛。“烤全牛”是金边晚上烧烤的主要内容。但是不知道如果一只烤全牛要是一晚上吃不完,是不是第二天还会继续拿出来卖?后来唐师曾在吃宵夜的时候提出这个问题,我们所有人的反应是最好不要考虑这个问题,因为我们预备哪天晚上在金边尝试一下这个有当地特色的东东。

只有进入了Intercontinental我们才感到了一丝解脱。在那儿的大堂坐下之后,当地负责人JP迅速给我们做了个工作汇报。李宁的英语能力不差,大致能听懂,也说得不错。北京青年报和人民日报的记者能够说法语。唐师曾会说阿拉伯语。同行的其余人的英语都不错。柬埔寨人会说英语的人不少,有部分地方的人还保留着用法语打招呼的习惯。反正交流上大家没有什么问题。据司机说,Intercontinental是金边两个五星级酒店之一。就设施上来说,它也许就是一个四星级酒店吧。我们每人单独一间房子。房内设备相对老式一些,不需要用房卡来插电源。打开房内电源之后,电视机立刻打开了,放着缓慢单调的当地音乐,里面的人在做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瑜伽式杂技表演,伴随着阵阵哄笑。洗澡间很怪异,淋浴头半天没有流出热水,但是浴缸里的热水却出得很快。搞笑的是,淋浴室跟浴缸居然分开在两边,而浴缸有没有外挂的帘子,弄得洗澡的时候整个卫生间洒了一地的水。

因为没有吃像样的晚饭,李宁约我们一块下楼去吃宵夜。大家一起点了同样的宵夜:一份有柬埔寨当地特色的米粉。米粉端上来之后,要在里面浇上辣酱,同时还有小半个柠檬让我们挤柠檬汁。人民日报的记者和李宁都是故事篓子。前者说他在非洲常驻六年如何和疟疾作战,李宁则说他在摩洛哥如何逛当地市场,看别人跳肚皮舞。有趣的是,这个体操王子居然对摩洛哥的市场充满着畏惧感。他说无论走到哪儿,都觉得当地人的眼神有点不对,好像个个都恨不得从你背后找个棒子敲你一棒似的,甚至连看肚皮舞的时候也担心舞娘从背后走过会敲自己一棒。

在跟司机以及服务员聊天的过程当中,我们学到了简单的几句高棉语。最容易学的是“再见”。它的发音跟汉语“厉害”非常相似。接下来是“谢谢”,读作“Orkun”。有一句类似于“nice to meet you”,发音比较长,我怎么都不记得了。这里的人说话都非常友善,喜欢双手合十。前台上面摆着现任国王西哈莫尼和太皇西哈努克以及皇太后的照片。

刚才说到语言,想起来飞机上的Lone跟我说的一件事儿。柬埔寨在语言上和泰国以及老挝非常接近。他说三国语言大约有20%的相似性,但是跟越南完全不同。有意思的是,柬埔寨跟越南的关系比较接近,但是却跟泰国的关系很糟。历史上泰国(当时叫做暹罗)侵略过很多次柬埔寨。直到最近几年,柬埔寨和泰国还因为领土问题争吵不休。去年在柬埔寨北部的柏威夏寺,双方军队还发生小规模交火。泰国军队损失了好几个人。

后来有个华人导游跟我们说,当年的红色高棉士兵目前还有很大一部分生活在柬埔寨西部。当局觉得这批人有战斗力,还用来指导柬埔寨军队的部分训练,好对付泰国人。这里面的过节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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