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 一个老新疆眼里的新疆：读西域 -- 从林法则

本文作者为“车夫的马甲”，本人被授权发文，主要是想向河友介绍一位土生土长的老新疆眼里的新疆。

引言：这些日子，我在看余秋雨先生的《文化苦旅》和易中天先生的《读城记》，不管别人怎么看待这两位先生，在现代文人中，我是比较喜欢这两位先生的，他俩的书也看了不少。但看过之后也不免有些郁闷，因为这两位先生都曾经来过新疆，尤其是易中天先生，还曾经是新疆兵团农八师

150团的武汉支青（这名字没错，就是“支边青年”），他们的美文中对全国很多城市都有论述，但至今没有看到这两位先生对新疆某一个城市或者地区有论述，美中不足，我也就斗胆也读一下西域了——(

一、伊犁

要说到读西域，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我的故乡（出生地）、我最熟悉的伊犁伊犁在北疆。

严格的说，新疆的“伊犁”这个名字十分不准确。因为真正的伊犁城在今天的哈萨克斯坦境内，而历史上完整的伊犁地区包含了整个伊犁河流域和额尔齐斯河流域，面积要比今天的伊犁地区大得多，而这个地区的大部分已经被罪恶累累的沙俄帝国侵吞了。

今天中国的人们说到“伊犁”，往往指的是新疆境内的“伊犁哈萨克自治州”或者是伊犁河流域上游的“伊犁地区”，而新疆的人们说起“伊犁”，往往指的是今天伊犁哈萨克自治州的首府伊宁市，其实这是张冠李戴了，因为古老的伊犁城在国境线的那一面。

说起来很有意思，伊犁哈萨克自治州是中国唯一一个副省级的自治州，也是唯一一个自治州下面管辖地区的自治州，因为在它的下面管辖三个地区，即伊犁地区、塔城地区和阿勒泰地区，这样的行政级别会给最基层的行政组织一个很长很长的完整的名称，比如“中华人民共和国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伊犁哈萨克自治州伊犁地区察布查尔锡伯族自治县米粮泉回族自治乡海努克村”，也许这么长、机构层次这么多的地名也是全国唯一的。

因为伊犁哈萨克自治州的行政级别高，所以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或者政府发文的开头对基层的称谓一定都是这样写的——“伊犁哈萨克自治州，各州、地、市：”，很有意思。 说起伊犁，往往都会有一个前缀“塞外江南”，这的确不假，这并不是说在茫茫瀚海之中有那么一湾碧水或者一条清流就可以被冠以“塞外江南”的美名的。纵观北国，这样冠以“塞外江南”的地方非常多，但名副其实的可能就是伊犁地区了。

由于伊犁地区处于伊犁河的上游，北、东、南三面被天山山脉围绕，而西南面是一望无际的伊犁河谷地带，从地中海和印度洋东来的暖湿气流走到这里，就会被天山山脉阻挡，冷暖气流交织，雨水纷纷而下，因而这里河流纵横，沟渠密布，植被重重，庄稼丰茂。在全新疆随处可见的戈壁滩和沙漠，在伊犁地区却几乎看不到。在春秋两季，您如果站在伊宁市南端的伊犁河边，就可以看到从伊犁河里蒸发的水汽像云雾一般向着城里弥漫，河边的草木叶子上会“滴滴答答”的掉下露水来。根据气象记载，伊犁地区的降雨量是西北五省区中最高的地区，其降雨量相当于黄河以南、长江以北地区的降雨量。

由于上述原因，伊犁地区的春季会比北疆其他地区来的早，而冬季会比北疆其他地区来得晚，仅从送暖日期上就可以看出来——北疆地区冬季送暖开始的日期是每年的十月十五日，而伊犁地区送暖的日期却是每年的十一月十五日。北疆地区春季停暖的日期是每年四月十五日，而伊犁地区停暖的日期却是每年的三月十五日。由此说来，伊犁地区的人们要比北疆地区的人们多享受一个月的春暖花开和又一个月的金秋时节。

也许正是上述原因，全国乃至世界上许多农作物以及家禽家畜的动物，引进到伊犁地区以后都能很好的生长，有的农作物和家禽家畜动物的品质和产量甚至超过原产地。说到这个，恐怕最有代表意义的就是“一百号”、“薰衣草”和“武昌鱼”了。

说起“一百号”，这已经是一段逝去的历史了，说白了，所谓一百号就是鸦片。在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中苏关系交恶，曾一度在边境地区交火。为应对侵略，国家指定在伊犁地区的新疆兵团基层团场种植罂粟，作为生产镇痛剂“吗啡”的原料。记得有一个老专家看到这里种植的一百号惊讶的说：“这是我这辈子看到的最好的一百号了！” 说到薰衣草，这个原产于地中海沿岸的香料作物，曾被引种到法国、日本等地，今天的人们说到薰衣草可能首先想到的就是法国的普罗旺斯或者日本的名古屋，然而您知道吗，世界上薰衣草种植面积最大、薰衣草产量最高、衍生产品最多、品质最好的就是伊犁地区。说到薰衣草，我就想起了一个人——徐春棠，我小的时候，常看到这个戴着一副眼镜、右眉毛上部长着一块大大的胎记的上海支青，他默默地在庄稼地里琢磨什么，似乎轰轰烈烈的文革与他无关。后来我才知道，由于他有海外关系，被造反派拒之于运动之外，所以他就托香港的亲戚从国外带回来十几克薰衣草种子，这十分细小的种子吹一口气就会不见了，他历次试种都失败了，就在这十几克种子即将告罄的时候，试种终于成功，这几株细小的薰衣草苗就是今天伊犁河谷几万亩薰衣草的祖先，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把徐春棠称之为“中国薰衣草之父”一点都不为过。但今天的人们站在紫色蔓延至天山脚下、清香弥漫在空气中的薰衣草田旁边搔首弄姿照相、卿卿我我缠绵的时候，又谁还知道徐春棠呢？ 又说到武昌鱼，这个曾被毛泽东用诗词大加褒奖的、产自于长江中段的美味鱼类，自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被引进到伊犁河之后，由于这里良好的气候条件和伊犁河水质好和饵料的丰富，其发展速度极其惊人。举个例子：当年我在基层工作的时候（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每年四五月份我们都会到伊犁河边制止非法炸鱼活动，收缴非法爆炸物品。这时的伊犁河，数以亿计的武昌鱼逆流而上到上游产卵，宽阔的伊犁河水面上可以看到从水中跳出的武昌鱼此起彼伏。曾听到一个炸鱼的小子说，他装了一酒瓶炸药点着扔进伊犁河，炸死炸昏的鱼随即漂浮了起来，白花花的一大片，他和朋友捞起来了八麻袋，还有更多的被水冲走了。那时候在伊宁市的街上，卖鱼的贩子随处可见，打捞起来的武昌鱼两元钱一公斤，而炸死的鱼只要一元钱。 伊犁地区是新疆的“粮仓”、“酒乡”、“花果山”、“鱼米乡”，这里出产的水果最有名的是苹果、蟠桃、“吊死干”，其他的瓜果如杏、梨、李子、葡萄、西瓜、甜瓜等虽然没有新疆其他地方的品质那么好，但绝对比内地一些地方的同类瓜果要好得多，甚至有的内地闻所未闻，比如“吊死干”。

“吊死干”是伊犁地区独有的一种杏，每年九月中旬成熟后并不采摘，任其吊在枝头上风干，等到十月下旬之后、大雪要降临的前夕开始采摘，此时的“吊死干”清洁装包后，表面会析出一层像蜂蜜一样的蜜糖，甜美无比，其杏核用牙齿轻嗑即开，杏仁也非常好吃，如此美果，不可多得。

伊犁地区出产的美酒很多，最有代表意义的恐怕就是“英雄本色，伊力特曲”了，因为品质优良的原因，被人冠以“塞外茅台”的美称。同样，还有“肖尔布拉克”、“新源特”、“伊宁特”、“伊珠”等等美酒，让许许多多的人昏天黑地。 现在新疆的人们只要说起伊犁（专指伊犁地区或者伊宁市）的人，往往都会有这样的感觉：伊犁的人和新疆其他地方的人似乎不大一样，特豪爽、特义气、特哥们......但也特二球（新疆土话：二百五的意思）。也许是这里盛产美酒的缘故，这里的人似乎也被酒精渲染的特别一些。而在社会经济大潮的冲击下，伊犁人这种秉性并未有太多的改观。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伊犁地区的发案特点上以伤害、聚众斗殴为多。除了酒精的作用之外，伊犁人的秉性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在伊犁地区生活或者与伊犁的人打交道，做人要诚实、要豪爽、要义气，否则你将寸步难行。就像这里出产的美酒，纯而又醇。也许这里的民风表现让你看起来是粗暴而低俗的，比如在酒桌上，酒杯一端，酒嗑挺吓人，比如“宁让胃上喝出洞洞，不让感情出个缝缝”，又比如“喝了喝个球，喝死去个球，只要喝不死，就是好朋友”，还比如“酒杯一端就得干，不怕干完地下翻，翻了起来继续干，不干赶紧就滚蛋”，这种酒嗑反映了一种粗犷，没有这种美酒一样的粗犷，伊犁人便不是伊犁人了 很多人对我说：我非常喜欢伊犁的景色，但非常害怕伊犁的喝酒。其实我认为，伊犁的景色、伊犁的美酒就和伊犁人一样，只要你真心喜欢他，他就会真心喜欢你。在伊犁人的眼里，金钱利益虽然也很重要，但是，金钱利益永远重不过真正的朋友，就是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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