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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双面月球:冷战太空竞赛与我们的故事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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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再踏征途8

猎隼号的上升引擎于地逝时171小时37分准时点燃,尘屑飞舞中我们即刻脱离了月球表面,全世界首次通过电视画面看到了这一景象的实况直播。吉姆和我正检查系统准备与奋进号会合的时候,指挥舱里的阿尔打开了卡带录音机——这是正式设备的一部分,好让我们偶尔能听听音乐。为了预祝这次全空军阵容圆满完成任务,他插入了我们特意带来的一盘精选磁带。

按照原计划这段音乐只有休斯顿能够听见,阿尔不知道我们刚好也调到了同一频率。所以在整个系统检查的过程中我们都能听到空军军歌。尽管有些出乎意料,不过能在“我们飞向辽阔的蓝天……”的歌声中开始返程之旅的确感觉不错。只不过我们这里的天空是漆黑色的。

与肯尼迪角的发射相比,我们的升空十分寂静平和,只有背景音乐的陪伴。我们的上升推力一开始是六分之一G,后来增加到了二分之一G。尽管我们穿着宇航服并带着头盔,因此听不到多少外部的噪音,但是在升空的时候我依然能听见一阵轻微的丝丝声,好像有一阵轻风吹过了猎隼号的窗口。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这声音是上升引擎发出来的。

我们很快就升到了哈德利沟的上方,三分钟后我们达到了30000英尺的高度,两个小时后开始了与奋进号的精密会合与对接,很快奋进号与猎隼号又结合成了一艘太空船。费了半天劲把总计170磅的岩石样本从月球舱搬进指挥舱以后,我们关闭了猎隼号的舱门准备抛弃月球舱。我们返回地球的旅程将由奋进号单独完成。由于宇航服的密封除了一点小问题,抛弃月球舱的时间延后了十分钟。地逝时179小时30分,阿尔发出了月球舱已分离的确定信号。

“收到。”任务控制中心回复道,“好好送她一程吧,她是艘好船。”

“她当然是了。”阿尔伤感的说。

两船分离的延时使得任务控制中心在分离后不久发给我们不少令人困惑的错误数据。如果分离按时进行,我们很可能再一次与月球舱擦身而过。任务控制中心很快就进行了重新计算,我们也没出什么问题。但是考虑到我和吉姆已经20多个小时没有睡觉,8个多小时没有进食,他们认为是我们这边头脑不清。他们甚至还建议吉姆和我各服用一片速可眠——司可巴比妥的商标名,这是一种有镇定作用的巴比妥酸盐。一般的阿波罗任务都会带上几片以防万一。

我对这一建议吃惊不小,立刻决定置之不理。我当时猜测这一定是哪个NASA 监控医生的建议。他们对宇航员的身体状况总是关心过度。尽管当时我没开口,但是我认为在各种紧急情况随时可能发生的时候随便吃安眠药是可笑的行为。尽管我和吉姆在身体上都十分劳累,但是月面任务的顺利完成领我们十分高兴,我们很肯定自己不吃药也能睡得很好。

第二天晚上他们又建议至少吉姆应该吃一片安眠药,他又拒绝了这一建议。我们所不知道的是,吉姆和我在月面停留时都有轻微的心率不齐。这种症状的学名叫心室收缩,起因是发射之前的高强度训练导致了我们身体缺钾。随后任务的乘员都会带着含钾的饮料。事后我对这件事很有意见,因为身为指挥官我当时没有得到所有信息,因此没能将这一情况纳入考量。

更令我担心的是,事后我得知医生们通知任务控制中心的飞行主管,吉姆的心电图显示他有一种名叫“二连律”的症状,即心脏停跳一下,接着快速跳两下。在我们进行月面行走的时候这种症状就出现了许多次,在两船会合之后也出现过。我们进入指挥舱并稍事休息之后,吉姆的心脏就恢复了正常。但是如果我早点知道这个情况,我本可以减轻他在月面行走时的工作负担。

任务结束后几个月,吉姆发作了一次心脏病。几年之后又是一次。1991年的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发作要了他的命。接连几年,我一直徒劳无功地要求NASA为他在任务中的心脏问题与他最终死亡之间的联系提供一个有说服力的解释。

不过在回到奋进号之后的第一夜以及返回地球的三天旅程中我和吉姆都睡的很好。返程当中我们依然有大量科学实验需要进行。首先,在离开月球轨道之前,我们要释放一颗六角形的小型卫星,这也是第一颗进入太空的小型卫星。这颗卫星将要围绕月球运行一年,收集月球磁场的有关数据。

然后,在距离地球还有197000英里的地方,阿尔要进行一次出舱行走——第一次深空出舱行走——来取回科学仪器舱里的记录磁带,因为在靠近地球时要抛弃仪器舱。阿波罗15号最引人注目的一点在于其模拟舱中携带的大量科学仪器。模拟舱在月球轨道上以及往返月球期间收集月球的相关数据。操作模拟舱主要是阿尔的责任,也是他独自呆在月球轨道上的三天里主要的工作。

从月球返回的途中模拟舱有一项十分有趣的应用,即对脉冲X光源性质的观测,也就是日后所说的黑洞。这项观测是与一座位于苏联境内的陆基天文台合作进行的,这座天文台和我们在同一时间扫描了银河系的同一区域。我们拍摄了第一批疑似黑洞的照片,当时我们对其还没什么了解。我很高兴能够在这项研究中出力。

这些疑似目标当中的一个,天鹅座X-1,是在我们任务前不久才刚刚发现的。当时我并不知道三十年后黑洞会成为我的主要职业兴趣之一。人们现在普遍认为天鹅座X-1是一个双星体系,黑洞贪婪吞噬着它的邻居的物质,两者形成一个旋转的圆盘,黑洞就在盘中央,吞噬过程产生的热量就以X射线的形式辐射出来。

在任务的第12天,我们在太空中举行了一场现场直播新闻发布会。会上我们回答了来自各方各面的问题,从训练时遇到的困难到任务中我们最想重温的时刻。我对后一个问题的答案十分肯定,那是吉姆与我站在站在哈德利三角山山坡上的时候,平原就在我们脚下,当时我们第一次全景式领略了我们的着陆地点有多么丰富多彩。

或许在我们的返程途中最感动我的通话就是我与李.西弗教授之间的简短对话。他一直在任务控制中心的地理学家观察室里跟踪这任务进展。李获准来到主控制室与我小谈片刻,这也是所有阿波罗任务中地理学家唯一一次直接与宇航员交谈。他的话对我意义重大。

“嘿,大卫,你干得太漂亮了。你可不知道,我们在这边都高兴得跳起来了。”在简短讨论了几个我们考察过的地区后,他满怀热情地说。

“那是因为我碰巧遇到了一位最好的教授来指导我。”我说。

“可不止一个,大卫。”他的回答一如既往地谦虚。“我想你帮我们确定了第一个需要再次考察的月球地点。”

“我可以在那里花上几个星期呢,那样肯定还能找到更多更好的考察地点。简直让人头都大了。”我总结道。“真希望有一天能带你们到那边来看看。”

从肯尼迪角发射升空12天之后,我们的飞船返回了地球。这次的着陆不像双子星8号那次一样落在未知区域。奋进号笔直地冲向了夏威夷以北的目标海域。下降时出了一点很令人紧张的事故,奋进号的3个降落伞中有一个在打开之后出现了破损。万幸的是剩下的两个降落伞依然提供了足够的阻力,就是最终溅落时的力道稍微大了一点。

8月7日东部光照时间下午4点46分——地逝时295小时12分,我们溅落在了风平浪静的太平洋,海水一下子淹没了我们,但是我们又立刻浮了上来。

“回收队,阿波罗15号报道,全体情况良好。”几分钟后我用电台发出了这条消息。

没过多久就游过来两个人,给奋进号系上了漂浮环和固定锚。一架直升飞机有绞盘把我吊了起来,接着是吉姆和阿尔。我们很快降落在了USS冲绳号上。随着“起锚歌”(anchor aweigh)的奏响,我们向回收队行军礼致敬。我当着他们以及赶到现场祝贺的美国太平洋空军总司令的面进行了一场简短的演讲。

“就我的经验来看,海军的回收工作做得最好。无论我们溅落的地方离船多远都一样。”回想起上次双子星8号任务的窘态不由得我面露微笑。

有些人可能会被吉姆,阿尔和我胡子拉碴地走上USS冲绳号甲板这一幕感到吃惊。不过在发射之前我曾经向我的孩子们承诺过,在太空中不会刮脸。这也是之前执行长期任务的宇航员都会遵循的惯例。孩子们看了老一辈探险家如阿蒙森、斯科特、欧内斯特.沙克尔顿的图片之后,也希望我能够以同样满脸大胡子的形象结束我的太空之旅。所以当我们走下救援直升机来到USS冲绳号甲板上时,我很高兴这将是我给我的孩子们留下的第一印象。和之前几次阿波罗任务不同的是,这次我们的家人不必等待太久就能与我们重聚,因为我们是第一批不用接受隔离的组员。我们很快就从夏威夷的希卡姆空军基地起飞回到了我们在德克萨斯州的家。

就我看来不进行隔离是错误的行为。我们这次为期12天的任务对我们的身体造成了很大影响。尽管任务的圆满成功令我们十分兴高采烈,而且我们也很高兴能回家,但是我们实在太累了。在完全回到地球上的生活轨道之前我们本应先个到一段时间的休整。在一个严格受控的环境生活了这么久之后我们的免疫系统十分脆弱。任务期间的高强度体力要求使我们的体重都大为下降——我整整瘦了12磅有余。但是我们一回来就投入了无休止的任务简报当中,这些都很有趣。在隔离期间所有人都过来看我们,而现在我们则开着车从一场会赶到另一场会。此外我们还要接受密集的体检,包括心电图以及监测式跑步机。

返回之后我们照例举行了一场规模庞大的新闻发布会。在一轮又一轮的记者发问之后,我向所有在各自的太空项目中牺牲的宇航员与航天员表达了敬意。接着我当众朗读了一段我最喜欢的名言,摘自希腊历史学家与哲学家普鲁塔克。我觉得这句话与我们刚刚完成的任务格外相配。

“人的心智不是一个需要斟满的容器,”普鲁塔克这样写道,“而是一支亟待点燃的火炬。”我们这次月球之旅带回来的地理学宝藏无疑点燃了公众的兴趣之火。

但是在训练的时候我们要对搜集来的石头进行详细分析,而这一次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再次短暂接触我们珍贵的货物。我们和地理学家们一起开了个派对,并且得到半天时间隔着“月球标本实验室”玻璃窗观看这些岩石,它们很快就要被移交给科学家做进一步详细检查。这感觉就好像将自己的亲生骨肉交给别人领养,而我们只能隔着育婴室的窗户看他们最后一眼。

不过这最后一面实在是不一般。我们穿着白色的连体保护服,在地理学家吉姆.海德(Jim Head),李.西弗,戈登.斯旺(Gordon Swann)以及杰克.施密特的陪同下一起走过了检视窗口。我和吉姆研究那块绿色岩石的时候,李.西弗问我们这块不同寻常的岩石可以提供怎样的信息,这令我们多少有点尴尬,因为我们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还是他主动打破了这一尴尬的局面。

“其实吧,我们研究这块石头已经三天了,”他承认道,“我们现在知道的就是这块石头是绿色的而且很易碎。”还要再过好几年人们才能确定它是当年橄榄石海的一部分。

能这样安静思考的时刻在任务结束后的一段时间内很少有。大多数的夜晚里我们都在众多私人与公众派对之间赶场。按照传统,飞行员在首次单飞之后的晚上要被人扔进游泳池里,因此阿尔和吉姆都当了一回落汤鸡。有些朋友搜集了与我们任务有关的所有新闻并制作了剪报簿,有人想要签名,小孩子想让我们看他们画的太空画。所有人都为我们由衷地感到高兴。邻居们会带着蛋糕过来串门,顺便听我们讲讲任务中的逸闻趣事。

尽管我们很感激朋友与邻居们的热情与好意,也很想和他们聚一聚,但是我们更想做的是回家休息一下,多陪陪家人。我们都十分疲劳,但是体内的肾上腺素依然过量,因此晚上有时很难睡着。阿尔睡不着的时候就起来写诗,后来还结集出版了。

就我来说,回家一个多礼拜之后我依然经到了凌晨2点还睡不着。操纵电钻给身体带来的巨大负荷使我的肩膀时常隐隐作痛。尽管NASA的医生们认为我没事,一位在NASA工作多年,名叫迪.奥哈拉的护士还是在休斯顿一家诊所里为我私下安排了一个超声波理疗疗程,这才算解决问题。但是在那之前,我要想缓解疼痛就只能在凌晨时分享受一下在月球无法进行的若干待遇之一,也就是热水淋浴。

通宝推:还是做电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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