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552只股票最大规模证券操纵案有点冤 -- 清湖渔夫

证监会12月9日通报了一起有组织操纵证券市场案。该案累计交易金额近572亿元，涉及552只股票，非法获利4.26亿元。证监会有关负责人表示，上述操纵方法是典型的“抢帽子”手法，与过去庄家操纵单只股票的模式显著不同，但更具欺骗性。有媒体声称此案涉案人员之多、操纵规模之大都史无前例。

说此案有点冤颇有冒天下之大不韪和意图哗众取宠的嫌疑。其实对相关涉案人依法办事，进行处罚，是监管机关和法院的职责分内之事，笔者无意过问；在这里之所以说此案有点冤，是因为就市场公平而言，涉案人和市场受害者未必能够得到公平地对待和结果。

要求自己在市场得到公平对待，无疑是每一个股市参与者的希望，也正是这种希望，才能够维系股市相关法律和规则的权威性，法律本身应该体现的是所有市场参与者的这种意志。也正因为这种希望，人们常常假定或者说形成思维定式的结果是，股市的相关制度和法律是公平的，只要法律与制度能够正常运行，公平就能自动实现；因此人们也可能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既有的法律与制度如果是存在缺陷或者本身有失公平，又会如何？本身有失公平或者存在缺陷的法律与制度未必能够维护自己的利益并使自己得到公平的社会结果；换言之，如果既有的法律与制度本身具有缺陷或者约束范围过于狭隘，那么依据这些法律与制度采取的监管行动就会与公平无关或者相距甚远。552只股票最大规模证券操纵案可能就是这种例子。

法律与制度显然是股市中人们的行为规范，而股市无非是市场中人的行为的总和，市场是由一定人群的行为与活动而形成的，这种相互关联和行为互动的过程也就是市场运行过程，从而形成市场机制。2007年4月到2009年10月，薛书荣、郑宏中、杨晓鸿、黎睿咨等人以70个自然人名义，在44家证券营业部开立112个资金账户，使用148个证券账户，动用超过20亿元资金预先买入选定的股票。与此同时，涉案人员通过广东中恒信传媒投资有限公司，私下联络10家证券公司和8家证券投资咨询公司的30名证券分析师，录制了相关的荐股节目。随后，薛书荣和郑宏中等人以4483万元购买了9家电视台的证券栏目时段，播放上述荐股节目，吸引投资者入市，并在节目播出当日或者第二日将预先买入的股票迅速卖出获利。

很显然的是，此案中明显存在一个操纵股市的资本利益集团，他们通过利益关联纠集在一起，以20亿元的资本规模进行市场操纵，尽管这种操纵为法律所不容，但是他们取得4.26亿元的非法所得或者利润。他们操纵市场可以说获得了成功，而他们成功的背后，毫无疑问存在一个市场机制或者说利益流转机制，从而4.26亿元的利润从他们以外的市场人群手中转移到他们自己手中。这个机制，也就是股市的投机机制，在低价，他们以市场中的其他人群为交易对手，买入他们想要的股票，在建仓完成后，通过30名证券分析师和荐股节目向市场大众推荐，同时拉高股价，吸引这些被影响的人群在高价位买入，他们同时将持仓的股票卖给这些高位接盘者。这就是股票的基本价格波动过程，通过大众行为的参与和互动，从而完成这个利益集团的市场操纵过程；没有低价位卖出的羊群行为和高价位另一群人买入的羊群行为，市场过程是不可想象的，他们的操纵因为没有交易对手也就无法成功！

这里我们揭示了一个财富由多数人向少数人转移的简单市场过程。就这个过程中的一笔笔具体的股票交易行为而言，每一笔交易在法律上是允许的，交易的双方都是按照自己的意志和决定行动，愿买愿卖，无可指责。法律显然要处罚的是在这个过程中获得利益的一方，这一方以不特定对象的市场人群为交易对手，实现了低买高卖的市场过程，从而认定这一方误导了市场羊群行为的发生，并以此进行市场投机。误导的行为当然来自于30个证券分析师和荐股栏目，他们影响了不特定的市场人群对股价的判断，换言之这群人充分接收了荐股的信息从而采取行动。

制定的法律制度无疑应该得到执行，法律与制度的严肃性应该得到维护，监管机关几经周折终于能够证明荐股信息通过市场的羊群行为与操纵集团的投机利润存在关联。那么我们关心的是，在这里法律的严肃性得到彰显，而在整个市场公平是否得到很好的救济了呢？

答案是否定的！尽管羊群行为是被误导所产生的，也说明了羊群行为在市场的确存在，而且活生生地推动着市场的变化过程；也就是说，市场过程是由人的群体行为构成和推动的。我们的日常经验是，股市的波动过程中充斥着大量的羊群行为，而且这些羊群行为的发生，同样也与本案中的“荐股信息”性质一样的研究报告或利好利空消息相互关联；而且从这些买入或者卖出的羊群行为来看，参与羊群行为的人们也就必然有它们的交易对手，也就是说，这些研究报告的发布或者利好利空消息的散布，后面肯定存在利益关联人。而且必须强调的是，因为类似于荐股信息的利好或者利空消息，是引起倾向性的或者一致性的的羊群行动，市场也就相应涌动着追涨或者杀跌的羊群行为倾向，敢于逆市场潮流而动的人们成为了市场羊群的交易对手；此种情形的反复上演也就导致了市场中的绝大多数人们的不利的市场结果——高位买进或者低位卖出，当前股市的哀鸿遍野和绝大多数人的股市账户市值缩水便是明证。换言之，尽管对这宗所谓的最大规模市场操纵行为进行了打击，股市中类似的不公平现象仍在大量持续发生而成为常态。

显然是哪里出了问题！作为监管机关，已经在竭尽全力克服困难依法办事，那么出现问题的地方要么是法律与制度本身，要么是市场的运行机制。

因为羊群行为在市场成为常态，类似于这个操纵集团的其它资本利益集团的大量存在在市场也应该是一种常态。这是资本的本性带来的，笔者丝毫不感到奇怪。如果回头考察原始的商品交换关系，我们就会发现，因为商品个别交换价格的差异性和差价的存在，会导致利用低买高卖的市场投机行为发生，因此而出现专门以投机为职业的商人和商业的产生。商人的投机差价利益被称为利润，商人们从事投机的货币或者商品相应地也就成为资本，资本与利润在投机中同时产生。因为资本的积累，商人们与越来越多的市场参与者进行交易，从而将市场中的供给和需求双方分离和匹配，低买高卖行为或者说投机行为在市场中扩展，从而在组织市场的同时推动了市场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发展。股市中主导和推动羊群行为发生的资本利益集团，不过是原始的资本形态和商人的当代版本，股市中的资本利益集团同样在演绎以低买高卖的投机为基本方式的资本增值过程。这些引发羊群行为的资本利益集团，仍然是市场的中心环节和市场组织者。股市是资本的博弈，是这些利益集团的资本和羊群行为人们手中的资本的博弈，低买高卖的投机是最一般形式。

类似于操纵集团的资本利益集团对羊群行为的利用，或许是主动的，这与操纵集团的行为并无二致；或者是被动的，也许是运气好捡了大便宜。实际上因为大量的市场操纵行为我们无法查证，因而也就给操纵行为留下大量的活动空间；不能因为我们没有发现而就认为操纵根本不存在，正如此案中112个账户的关联和一致行动在发现以前就已经存在一样。在既有的市场过程中，因为未被发现的操纵行为的存在，毫无疑问会促成市场中利益流转的定向性，即市场大众的损失通过投机的过程向市场操纵者转移。这恐怕也是我们说此案有点冤的第一个缘故！此案成立在于证明了荐股信息与投机利润存在关联，也就是说被发现也就被认定有过错，那么那些尚未被发现或者难于证明的操纵过程是不是就因此无过错？那些逃脱惩罚的资本利益集团只是因为查证的困难而逃脱了法律制裁；由此而产生的问题是，因为对操纵行为掩盖得隐蔽或者巧妙而难于被察觉和证实，那么法律的作用就仅限于对拙劣的操纵进行惩罚，而对隐蔽的高明的操纵放任和鼓励？

证监会通过市场监控发现了相关案件线索，但是由于涉及的股票和涉案人员、相关利益方众多，调查和取证过程历经重重困难。发现的只是调查成功的个案，当然还有更多更困难而无法证实的。从资本的逐利性和交易行为的普遍性来看，获取差价理所应当，是每一个参与市场的人孜孜以求目标。利益目标和既有的人际关系也会帮助人们进入投机获利的阵营，从而随时有可能发展成为一个市场操纵的集团，只要安排得巧妙和隐蔽而无法查证。从打击市场投机的历史经验来看，法制监管都是针对已发现的市场操纵方式；每当针对这些方式的法律出台，新的操纵方式就会产生而绕过法律监管；法制监管永远滞后于市场操纵行为方式的发展。换言之，我们的打击市场操纵性的法律与制度虽然具有打击投机的良好愿望，但是因为对亿万的市场参与者及其无数维度的社会联系的全面性监控和查证从实践上来说是几乎不可能的，制度运行成本将高不可及，对市场公平的救济就监管机关而言也就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投机利润使得操纵行为永远具有其市场土壤和空间，在市场大众的视野之外进行。脱离市场现实，一个根本就不会起什么作用的反操纵法律与制度居然被设计出来，堂而皇之地对广大股市参与者在市场公平问题上打马虎眼？

引导羊群行为发生和主导市场投机的资本利益集团的存在，将使市场时时处于被控制和操纵之中，价格时时波动，向上或者向下的羊群行为充斥其间，从而构成市场运行过程或者机制的全部。庄股时代或成过去，552只股票最大规模证券操纵集团显山露水，都是市场机制的本来见证。552只股票最大规模证券操纵集团被法律追究只不过因为操纵的证据被发现，只不过是惊鸿一瞥；北京首放汪建中案、武汉新兰德朱汉东案与此案时间相距不远，问题普遍发生是制度问题，问题反复发生则是机制问题。因为市场公平难于被救济的另一个现实状况是，我们目前运行的是一个不公平的市场体制或者机制，这种常态机制也就便利了各种资本利益集团在股市中八仙过海大显神通。高盛集团去年11月的阴阳脸报告所引发的市场羊群效应的例子是这种市场机制的另一个实证；向境外的股市投资者发布看空报告引起羊群卖出行为，而向境内股市投资者发布看涨报告，引起羊群买进行为，这两种羊群行为在去年十一月因为高盛的组织而在市场交汇，引起的交易规模和相应的市场财富定向转移都是552只股票操纵案无法相比的！或许有人认为，高盛在这个事件中只是发生作为投行的中介作用，处于某种“中立”地位，但是就推动羊群行为而言和荐股栏目以及30个证券分析师的市场作用并无不同；高盛的所谓客观中立因为两份几乎同时发布的报告互相矛盾，实际上直接导致了市场人群的利益冲突，在这个过程中境内的市场投资者的利益受到刻意损害，对境内投资者而言显然是不公平的，被高盛误导了！这里就引出了说552只股票最大规模证券操纵集团有点冤的第二个缘故，毕竟他们只有20亿的资本规模，获得的非法利润4.26亿，和高盛导致的大规模市场交易和利益转移相比可谓小巫见大巫；而且高盛导致的是国民财富由国内向境外转移！552只股票最大规模证券操纵集团作为市场操纵“老鼠”级别的而被打击了，受到了法律制裁；而“老虎”级别的高盛却逍遥法外！

我们迄今为止所知的也只是2010年12月1日，人民日报海外版发表了一篇名为《要警惕和打击操纵市场的国际资本大鳄》的文章；文章旗帜鲜明地指出，上调印花税谣言，以及某国际知名投行向投资者群发卖出中国股票邮件是大跌的导火索，并表示在此前不久正是这家投行发布了积极看好中国股市投资前景的策略报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南方日报》亦撰文指出，该文所指的国际知名投行，依据事实，显然是指高盛无疑。在市场中出尔反尔的并不止高盛，美国银行连续减持建行股票的前后言行不一也是这方面的例子。这些跨国投行在市场中翻云覆雨给我们的国内股市投资者带来的损害更大更广泛，还直接导致了国民财富的外流！从维护市场公平和国家利益而言，对这些跨国投行的法律制裁是否更重要更急迫？

抓小放大或许是因为监管机关的视而不见或者有意轻拿轻放，或者因为高盛的与羊群行为相关联的利益关系无法查证，我们无从得知。监管机关不过证明了552只股票操纵集团试图培养和利用他们的市场影响力与他们的市场利益存在关联，而高盛、美银卖出工行股票和建行股票引起市场羊群杀跌和三大国际评级机构唱空中国引起市场暴跌也恰恰是这种市场影响力的现实表现，即使是在操纵市场为利益攸关方带来好处，他们也可以到远离这个市场的地方去悄悄分赃，徒唤奈何？552只股票操纵集团操纵的是一批股票，而高盛等跨国投行与信用评级机构则是操纵的整个市场，操纵市场的方式是否隐蔽和高明反倒成了法律处罚问题的关键！

552只股票最大规模证券操纵案有点冤只不过是被抓了典型，点子低撞到了反操纵法律的枪口上。其显山露水一方面似乎证明了监管机关对于维护市场公平的的诸多努力，将一个没有什么救济市场公平成功希望的依法监管行动进行到底，另一方面也让我们有机会透视目前证券市场的严酷现实：首先是我们的市场法律与制度存在重大缺陷，无法实现维护市场公平的目标；其次是我们的市场机制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存在一个从市场大众当中聚敛财富的机制或者过程，市场的利益流转机制天然有利于操纵市场的资本利益集团。这还不是问题的全部，从我们的百姓住经过大规模炒作的高价房和吃大规模炒作的高价猪肉来看，利用这种不公平的市场机制实现利益从大众向资本利益集团定向流转是全社会的普遍现象。

一个从西方舶来的市场制度与体系，关于市场公平的问题在西方历经几百年因为无视垄断资本的体系性操纵而未能解决，反而在我们的这片土地上被一些人大力推进，我们广大的股市参与者们深受其害也就事出有因了。

参考文献：

《论金融市场的题材价格模式》，清湖渔夫，

http://blog.people.com.cn/open/articleFine.do?articleId=1319703024664&sT=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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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评家的“光环”与信用评级的“神坛”》 ，清湖渔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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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股市市的救赎》，清湖渔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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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市场机制和市场重构》，清湖渔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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