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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ami,ami,你去了那里(来一个大家都看得懂的) -- 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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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ami,ami,你去了那里(来一个大家都看得懂的)

ami,ami,你去了那里。

  茫茫黑夜,谁人走遍大地。ami,你去了那里。

  十六岁的时候,我就不是一位处女了。

  一个晚上,我回到家门口,楼下重重的扔下一个镜框,正好砸在我的额头上,血流如注。窗户打开,是父亲母亲的脸孔。

  我看了看整个大院,人来人往,进进出出。

  这一刻,我终于相信了ami歌词里吟唱的那一句,“我和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不相干了。”

  那一天,也是我第一次去迪吧,我不会跳舞,口中贴着一块创可贴,创可贴绕着白布,血色在旋转的舞厅下面,滚成了黑色。

  我经过每个人,每个人都露出惊讶的眼光,我知道我很漂亮。

  有时候,我会在男人迷醉的眼光中感到幸福,毕竟这是一个每个人玩世不恭、歇斯底里、自以为是的时代。

  

  ami就站在台上,蹩脚的学着猫王,扭动着屁股,脚下却没有像样的鞋子。我坐在他面前,瞪着他,慢慢的夜晚的喧嚣在我身边流动起来。很多人过来请我跳舞,我说我不会,其中有个头发油亮的中年人却不停的向我搭讪,我开始尖叫,正好,舞台的歌曲停了下来,我的尖叫一定刺破了不少人的耳膜。我看见ami的面色一片苍白。

  ami啊ami,那时候,你怎么敢那么的年轻。

  我笑了起来,我出来的时候,我向迪吧的老板要了ami的电话。我在电话亭前走来走去,那么多人,都在夜晚找寻他们的倾听者,象是一种仪式,这真可笑,我还是把ic卡放进了口袋。

  

  天那么黑,没有地方可去,ami,我站在路灯之下召唤着你,我着了魔,我发了疯的想你,今夜,我就想和你在一起。我看到你明亮的面孔点亮了整个城市出发在迪吧的门口。

  我一边走上前,一边告诉自己,今天我就要爱上你。

  他看见我了,神情暗淡下来,路过我的身边,又转过头,小声的问:“我是不是唱的很不好。”

  我说不是。我说,你住在哪儿。

  ami的家总是比一个女人所能想像到的乱,一张床,一个单人沙发。屋子里凌乱地堆着一些CD和书籍,床上还放着不少脏衣服和袜子。他的每间房子都悬挂着两盏吊灯,他还说,他睡觉的时候,从来不关灯,我相信他。

  ami抚摸着我的身子,告诉我,他今天第一次登台。

  我恩了一声。

  ami说,他是处男。

  我笑了笑,我是处女。

  ami说我知道。 

  我说,你跳舞很难看。我要走了。

  ami问我,你喜欢什么花。

  我回答不出,抬头看了看头上吊灯,象一朵百合花,那就百合花吧。

ami,让在好好的看着你,看着你那低垂的眉毛,那让每个女人都会沉醉的羞涩。我一遍一遍地阅读他的容颜,生怕以后会忘记。

那一夜,我们没有真的睡着,喘息不安,对方一个微小的翻身都会有反应,自然而然不断地抚摸着彼此身体。爱情离我们曾经那么近。

那一年,我十六,读初三,他十八,刚刚辍学。  

  三年过去了,我转了两次学,我的父母终于离婚了,我和我母亲住了两年,直到母亲再找了一个比她小十岁的男人,作为他的情人。

  三年里,我烧毁了无数男孩子的信心,我让他们明白一个真理,女人是罪恶的代言人。

  当我一个人提着一箱的行李,一路北上,到北方大学报名。我看到来接我的男生也露出继父对我眼光,马上的,我对我的学校毫无好感。那个可笑的男生,一路上期期艾艾向我介绍着学校,介绍着自己,他叫郑未明。他还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我的脸长的比较有喜剧效果,属于强买强卖那一种。

  我习惯了在很多的男生装成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心中对于说出这样勉强笑话的男人充满不屑之情。

  到了北方学校的校门口,一个小轿车停在我的面前,一个男子下车拉开车门。

  amiami,五年都过去了,为什么你的脸色还是那么的苍白。

这个脸色苍白的男子打开车子,车子走出一个女生。

  amiami,我们总是在不小心的时候相遇。

  你看我了么。

  你看见了。

  郑未明小声的说,这位是著名的歌星ami,刚才是那个是他的新任女朋友,也是我们的学校的校花,李丽。郑未明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好像在说,搞艺术的在那方面,都是很随便。

  我说好重好重,撒娇着把整个行李放在郑未明的手上。郑未明露出错愕的表情。

  ami上了车子,我忍不住回过头,车子里的男子正抽着烟,眼睛还是那么的亮,眉毛还是那么的黑,却让人感觉是那么的老,我又想,在他的眼中,我也是如此吧,我忙扭过头去,之后的一个下午,我都在拼命的忍住随时可能夺眶而出的眼泪。

  

  半年过去了,这半年里,我才知道,ami现在不叫ami,他改了个名字叫关心,我在图书馆看着他过去的与我毫不相干的三年里,他是怎样的流浪、成名、出唱片、现在是娱乐圈冉冉上升的星星。当然,也包括他真假不明的绯闻,最近的是校门相遇后的两天,李丽为他自杀未遂。  

  每个白天,我是老师最钟爱的学生,学习勤奋,尊敬师长,我甚至填写了入党申请书,夜晚,我则是放荡的精灵,出入于各种娱乐场所,不愿去多想什么,我的全身上下,充满沦陷的欲望,我让男人们怨恨,我责备他们的认真,这就是我的生活,未来太远,眼前看不见。ami,你的歌声,在每个娱乐场所都能听的见。

  除了学校的同学,我和每个男人上床,有钱的、帅哥、黑道的、落魄的才子,amiami,我要在人群中看见你。我要在人群听见你。

  学校举办一场演唱会,是一个歌手的为非典举行的免费义演。演唱会行将结束的时候,一个记者登台采访ami,请问ami,你为什么选择这里作为你的义演舞台。

  ami看着话筒,眼神向着台下的人群茫然张望,好一会儿,那个记者只得尴尬的重复方才的话题。

  ami道:“我最爱的女人在这里。”

  台下掌声如雷,经久不息。

  我站在人群中,搜寻这那个叫李丽的女子,我看见她带着口罩,眼中噙泪。这真可笑。 

  晚上,我回到宿舍,我的床头放着一大篮子的百合花,上面有一张信纸,手绘的地图,指向学校附近的一间咖啡屋,信纸的另一面,是一个忧郁的男子,坐在咖啡屋,抽着烟。烟头的旁边写着七个字――我会等,等到天亮。

  我去了。

  ami就坐在我的面前,那天,咖啡屋除了我们,再没有其他人。有人要进来,都被站在门口的服务员挡住了。

  ami在柜台找出一瓶葡萄酒,给自己斟满。一个人喝,只是用眼睛哀伤的看着我。

  我走到他的旁边,也倒了一杯酒。

  他的手摸着我的腰,摸着我的胸口,摸着我的眼睛,他吻住我,道:“为什么,我摸不见你的心。”

  男人啊,你们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离开你。

  ami道:“做我最后的女人吧。”

  我咬着牙,道:“不,我只会做你最初的女人。”我知道,除了ami,早晚有一天,男人都会忽视一夜之间的美丽。在对的时候遇见对的人,是一生幸福,在对的时候遇见错的人,是一时作弄,在错的时候遇见错的人,是一场荒唐,在错的时候遇见对的人,是一声叹息。我们呢。

  ami把我压倒在柜台的下面。我坐了起来,把他按到在地上,疯狂地吻他。他的身体立刻有了回应,男女相欢,口燥舌干。我骑在了他的身上,用力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我看到,身下的他在微闭着双眼,发出一阵阵短促的喘息声。头顶的灯光一点点地从窗外渗透进我们的身体,我的内心却慢慢觉得有点寒冷,有点绝望。

 

  “你还是一个孩子呢。”我说。 

  “你也是。” 

  “我老了。” 

  “你没老。”  

  “呵呵。” 

  “真的。” 

  “你骗人。” 

  “没骗你。”  

  “哈哈,”她突然偏过头来,“你知道我说什么?” 

  “当然。” 

  “是什么?” 

  三站地的距离,我们走了一个小时,却没有太多的话。一路上,很多人,看到他,却没有看到我。

  我不知道怎么回到了宿舍。

  我在宿舍楼下,看见ami傻瓜一样的站在楼下,那么多年,他还是没有长大。我又想着,我怎么能那么的忍心告诉他,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他。

  

  日子过的很快,毕业后,我在一家保守的出版社上班,进去之后,才知道郑未明也在那里上班。又过了一年,我在母亲的要求和郑未明结了婚。

  很快的,我们有了一个孩子,有时候,我看着孩子运吸着我下垂的乳房,这是一对历经男人把玩的乳房。我常常就抱着孩子坐在阳台上,缓缓的睡着。

  有一天,梦见自己还在上大学,ami同我说:“跟我走啊!”我迟疑犹豫,怎么选择怎么心痛,心痛难忍,禁不住要哭起来,刚抽咽一声,就醒了,一时还没走出梦境,看见怀抱中孩子圆滚滚的眼睛,不禁呆住,什么?我已经嫁了?已经生了孩子?我不是还在犹豫要不要跟ami走吗?怎么我已经嫁了?

  那中间的岁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我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摊开门缝塞进来的报纸,娱乐版的头条写着――红歌星关心深夜开车,坠入深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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