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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最近发现一篇老文章,论述极为精彩 -- fri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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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搞帝国主义扩张这个态势台上人其实是很清楚的

我说的混乱阿,说到底其实是我怀疑目前的战略筹划是否仅仅停留在做一个一般意义上的帝国主义国家(说到底对不少人的意义来说就是跟美国学),还是有更大点的抱负。其实这个层次的自我辩护,韦伯的诸神之争是可以保持其作用的,也就是一般的民族国家话语。在现实中的表现就是所谓的“中国模式”或者“中国特色”,说到底根本就没有什么模式或者特色,重要是在“中国”二字,无非就是强调一种民族国家的身份而已。而这个东西,我前面说过了,是有天花板的,美国人的政治抱负说到底也是仅仅出于诸神之争,可是诸神之争只会永远保持为诸神之争,相当于战国七雄攻伐不断,解决不了就整体而言的无政府状态。说到底美国所尝试建立的世界秩序是一种霸主秩序,这种秩序的内核仍然是民族国家式的,它没有把它自身的价值投射抛往全世界的愿望。其实这也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所谓美国在世界上的“吸血殖民”模式。霸主模式关心的是控制物流和贸易,实际上是缺乏对世界整体的一种责任感,好年景扩张牟利,差年景收缩撂挑子。

所以实际上韦伯的诸神之争到了一定的程度就开始会丧失其效力的。而马克思主义这类普世性的意识形态倒是有这类对于全人类的抱负,但其实现的方式是无产阶级的普遍革命。这个东西在诸神之争框架下的民族(帝国)国家的现实条件下只可能被操纵为实现政权更替的手段。所以过去讲马克思主义可以救中国,是完全正确的,因为在这种理论框架下,弱势国家是可以把民族矛盾解说为阶级矛盾的(实际上老毛就是这么干的)。但是对国际分工体系和政治体系的强势国家来说,是无法弥合民族利益和阶级利益的鸿沟的。一般性的民族国家帝国是通过制造民族矛盾的方式来缓和自己内部的阶级矛盾,这也是我前面所说的,这类帝国不愿承担全球责任的表现之一。

我前面也提到了中央帝国的这个问题。秦帝国二世而亡,但是其政治遗产不是说克服了王朝周期率。王朝周期率上的理论问题和现实问题河里谈得其实是多得不能再多了,大家基本上大致可以对无法克服王朝周期率这一点达成共识了。回到秦帝国的政治遗产,那么这种政治遗产实际上就是在已知的文明世界中,把那种无政府的相互攻伐状态连根拔起了。因此即便是王朝崩溃状态,最终也是人心归一,因为即便是割据的一方也都是拥有对整个文明世界的责任抱负的。这样的话似乎就整体上看来,“乱”最终会由于那种责任抱负走向治;而治不是殖民帝国那种吸血方式,看情况不妙就逃跑。这个治乱转换模式,似乎对人民来说,遭罪最少。那么在无法避免遭罪的情况下,应当选择一种最能止损的模式。

说到“王道”,如果不好好做政治哲学的奠基,那么搞不好就会成为民族沙文主义一样的东西。无论是孟子“得道多助”,还是后来贾谊的“过秦之说”,都是在搞精神原子弹,空洞得狠,换到现在来说就是“路线正确了,就什么都好了”。特别是空洞地拿孔孟也好,兵家也罢来说事,是很容易把话题又重新拖入“中西之争”的狭隘民族意识之中。那样不行,我们放到现在要来说这个事儿,就还得必须尝试去描述我们所期盼的某种世界秩序是如何比起当下的世界秩序更“好”的,我们又是如何设定这个“好”的尺度的。只有把这些理论阐释的目标具体实现出来,才有可能变成现实性的力量。

通宝推:知其何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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