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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桂林抗日保卫战 -- 梦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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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桂林抗日保卫战(十三):西江反击战

十三.西江反击战

日军第23军(南集团)侵入广西之后,第104师团在西江以北攻占了中美混合空军的重要机场平南丹竹机场,占领平南县城。这个师团在三周之内连续行军作战400公里以上,其师团司令部更是长途作战行军达500公里,平均每天行军18公里。 结果该师团疲惫不堪,并有大量人员掉队。日军自称第104师团占领梧州之后大约有600人掉队,其作战行军强度可见一斑。 该师团只好留在平南休整,同时修复丹竹机场。日军第22师团的位置位于西江以南,平南西南的位置。独立混成第23旅团一马当先,攻占了位于平南西南60公里处的重镇桂平,因此拉开了与第22师团的距离,呈孤军冒进的态势。这三支部队勉强呈一个倒置的钝角三角形。三角形底边的左端是独立混成第23旅团,在最西南边。三角形底边的右端是第104师团,位于东北。而钝角则是第22师团,位于正南。

我自己根据现代网络地图所草绘的反击战形势图,见我的博客:外链出处

这里需要专门指出一下,西江从南宁到桂平段称为郁江。桂平是支流黔江汇入郁江之处。自汇合处开始的西江下游始称浔江,到梧州以东才称为西江。因此桂平的旧称是浔洲,是个千年古城。黔江上游是柳江和红水河,航运发达。在柳州顺柳江下行,经过桂平之后入浔江,可达梧州和广州一带。因此桂平具有重要的交通价值,对于后勤尤其重要。日军攻入广西之后,其后勤补给很大程度上依靠西江水运。日军调动广州疍民船家(即珠三角特有的水上居民)组成后勤船队,向上游日军提供补给。不过因为中美混合空军在秋季活动频繁,还往西江水道里布设了水雷。日军预定5000吨的输送量,因为效率和空袭问题,在10月底运到前线大约才有1500吨。

桂平处于两江交汇处,郁江自南向北流淌,黔江自西向东。两江交汇于城市的东北角。日军自东而来,无论从北还是从东进攻桂平,都必须渡江作战。独立混成第23旅团为了避免强渡作战带来的重大伤亡,并没有从东面和北面渡江,强攻桂平,而是溯郁江南下,分两路在桂平以南大约20公里处顺利渡过郁江,随后占领了桂平西南重要据点蒙圩,从西面发动进攻占领桂平。守军丢失蒙圩之后,背靠黔江郁江,地形极其不利,有遭到合围的危险,遂放弃抵抗,绕过日军进攻锋面,向西撤退。日军于10月12日占领桂平,并缴获了大约10天的粮食(这一点中国军队实在做得太拖泥带水了,一叹)。

独立混成第23旅团所遭遇的轻微抵抗,极大地制造了对日军的迷惑效应,使该部队以及第23军司令部认为,第23旅团面对的敌军只有北面、已经被击退的中国军队31军135师。在桂平以西70公里外的贵县(今贵港),有中国军队64军155师,但距离较远,不足为忧。日军第23军没有发现任何中国军队进攻的迹象。10月18日,独立混成第23旅团接到第23军的命令仍旧是:“南集团预定10月底前将集结地大致推进到桂平南北地区(北岸第104师团、南岸第22师团)后,自11月初开始向柳州作战。届时,贵旅团(独立混成第23旅团)应攻击贵县方向的重庆军第155师,掩护军主力左侧背。” 此时日军南集团上下,均认为中国军队64军主力远在荔浦以西的修仁方向,距离桂平和平南近200公里之遥。这个判断引发了另外一个观点,即桂平周边空虚,几无有战斗力的中国军队。第23军认为,中国军队的主力集中在广西东北方向对抗北集团。在东南方向,即使有反击,也会安排在距离柳州较近的武宣平地,而不是平原狭窄的郁江沿岸。

在日军麻痹大意的同时,张发奎却开始算计冒进的这个日军旅团。他通过铁路和公路的便利,隐秘地在桂平以西集结了64军3个师,桂绥第二纵队和16集团军的188师、175师,统一由35集团军司令邓龙光指挥,使中国军队的军力第一次在一个局部战线上占据压倒性优势。在地形上,张发奎计划让中国军队首先攻占蒙圩,将日军独立混成第23旅团向东压缩至桂平予以歼灭。到时候据守桂平的日军将因为背靠郁江和黔江,形成背水一战的不利地形劣势。就算日军能够渡江逃命,他们也必然会丢弃辎重。按照他的计划,中国军队将在10月21日发动进攻。3日之内攻克蒙圩,5日内攻克桂平。如果攻击得手,尾随第64军的188师和175师(黎行恕集团)将于“邕江(郁江)右岸向平南、藤县间进出,作深远的超越追击”。

为了牵制位于平南的第104师团,使其不能向桂平增兵,张发奎命令位于蒙山太平一带的37军向平南发动牵制性攻击。同时,以135师和桂绥第一纵队从桂平北向东防守,利用大湟江口的地形阻挡第104师团沿郁江向西南推进增援。这部分兵力由桂军将领,16集团军副总司令周祖晃指挥。这样,唯一可以增援独立混成第23旅团的日军部队将只有位于浔江右岸的第22师团,而且他们必须渡过宽阔的浔江,才能够实施有效增援。事实上,张发奎的算计非常准确。在战斗未打响之前,第22师团的确在向独立混成第23旅团靠拢。第22师团平田正判中将已经命令下属第85联队向桂平出发。第85联队第3大队第9中队已经渡过郁江,在蒙圩和独立混成第23旅团会合。如果中国军队的攻击再晚几天,攻击部队面对的敌军将增加至少一倍。如果这些增援的敌军沿郁江右岸南下,向蒙圩发动进攻的64军右侧背将受到威胁。不管怎样,张发奎不等黎行恕集团到达便命令开始进攻,这个时间点是掌握得非常合适的。

根据日军的记载,西江反击战是在10月19日拂晓打响的。无论是张发奎的回忆还是郭汝瑰的记录,西江反击战均始于10月21日。当日,64军未等到黎行恕集团到达即发动进攻。从后面的发展来看,日军的时间记录可能有差错。但是这已经不重要。日军承认,从西江反击战的第一天起,中国军队使用了炮兵和空军等技术兵种协同作战,联合攻击强度很大。日军位于桂平西南的重要据点蒙圩当天被中国军队突破。经过数日激战之后,10月24日,中方宣布占领蒙圩大部,基本完成了“三日内功课蒙圩”的第一阶段反击任务。 守卫蒙圩的独立步兵第129大队被迫后退。该大队大队长野野木文雄中佐中炮重伤,于11月初死去。

独立混成第23旅团旅团长下河边宪二少将手下有三个独立步兵大队。其中独立步兵第128大队(大队长谷村静夫中佐)守卫桂平的西北侧,一直没受到进攻。独立步兵第130大队(大队长竹之内繁南中佐)作为预备队,守卫桂平西侧的高地。中国军队突破蒙圩之后,下河边宪二立刻调动预备队,试图堵住蒙圩缺口。但是在增援过程当中,竹之内大队一直受到中美混合空军的袭击,难以靠近野野木大队。为此竹之内曾经下令向中国军队发射烟幕弹,使中美混合空军发生误判,向中国军队的阵地发动空袭达20分钟之久。饶是如此,竹之内大队仍旧没有完全夺回蒙圩。该大队第一中队在进攻当中几乎全数被击毙,中队长阵亡。全体只剩下大约20人。竹之内大队只好和野野木大队交替掩护,缓慢撤退。更糟糕的是,下河边旅团的通信班在西江反击战第一天就遭到炮击和空袭。有线和无线通讯全部中断,这样,无论是第22师团、第104师团还是第23军司令部,均无法了解该旅团遭到反击的事情。10月25日,第六方面军参谋长宫崎周一辗转到达第23军司令部视察 【注一】,但他却丝毫不知道独立混成第23旅团的危险境地。直到10月26日早上他离开之后,第23军司令部才知道初步战况,作出反应。

除了蒙圩战场,平南方面的第104师团也受到中国军队37军的攻击。这里的日军在西江反击战开始之前已经发现37军的通讯联络忽然频繁,因此拟向北发动一次进攻,击退37军,保证自己右翼的安全。未曾想37军先于己发动进攻。37军(实际上就是95师)虽然人数上少于第104师团,但是此次牵制性攻击依旧打得有声有色,甚至一度逼近了第104师团的师团指挥所。

尽管战事开端顺利,但是在张发奎的算计当中,仍旧有一个问题他无法避免。虽然整体上来说日军独立混成第23旅团所处地形上有不利之处,但是在局部前线的地形却有利于日军的防守。蒙圩以东是夹在郁江冲积平原和广西中部大瑶山山脉之间的狭长平地。正面宽不过数公里。这种地形极大地削弱了中国军队的兵力优势。中国军队在狭窄的平原地带上难以全部展开,除非在郁江右岸也开辟战场,迂回日军后背。实际上,日军在桂平城区里只留有少量部队,迂回日军后背的中国部队只要渡到郁江左岸,遭遇到的抵抗将是非常轻微的。日军也承认这是自己的致命弱点。可惜的是桂军175师和188师始终没有动作。张发奎回忆本次战斗的地形时曾说:“邕江(郁江)和柳江(黔江)限制了我须作正面攻击,不能迂回或侧翼行动,但是攻击正面狭小而敌人的背水阵地浅短,可使我集结优势兵力作一举攻略的部署。” 张发奎到底不承认没有使用桂军的两个师做侧翼进攻是一种失策。

至于“攻击正面狭小”可以让中国军队集结优势兵力,这就不能不说张发奎在强词夺理了。在狭小正面的优势兵力无法展开,人数再多也没用。中国守军虽然占领了蒙圩大部,但是始终没有全部攻克,在向桂平的十多公里前进的道路上还遭遇了激烈的抵抗。无法展开的部队只好经过大瑶山余脉向桂平发起攻击,但是受到山区地形所限,攻击并不顺利。日军不断使用夜袭或者逆袭等战术,使中国军队的攻击渐渐陷入胶着。从这一点可以看到中国军队的攻击能力并不强。即使仅仅对付日军两个大队,即使对方没有修筑坚固工事予以防守,即使使用了64军三个师的兵力以及空地联合火力,中国军队仍旧无法迅速取胜。在这一点上中央军和粤军并没有太多区别。中国军队差强人意的攻击力在一个半月前刚刚结束的云南松山战役已经被证明【注二】。 不同的是,松山战役日军并没有后援,退路已经断绝。而桂平的日军却很快获得了后援。

西江反击战战至10月25日,独立混成第23旅团野野木大队和竹之内大队已经伤亡惨重,连炮兵队都已经派上前线当做步兵使用。据一些网络资料称,独立混成第23旅团从雷州半岛出发时,只携带了两门山炮,每门山炮40发炮弹。经过一个月余的战斗,炮弹所剩无几。炮兵变成步兵也是理所当然。但是,独立混成第23旅团下辖的独立步兵第128大队仍旧没有投入大规模战斗,因此日军保留着一支生力军。中国军队的炮击虽然已经将日军架设在黔江上的舟桥炸断,彻底切断了日军向东逃窜的道路。但是日军的抵抗仍旧十分顽强。在四天的战斗当中,中国军队的前线仅仅推进了大约几公里,蒙圩尚未全部攻克。中国军队主力距离桂平城区仍旧有一半的路程。张发奎的“五日攻占桂平”的计划基本落空了。

在中国军队发动攻击之后(具体时间不明),根据桂绥第二纵队独立第四团团长周竞的回忆,邓龙光命令第二纵队接替中国军队左翼师继续发动进攻。 这么做有两种可能。首先,它可能意味着64军左翼部队的攻击力量已经耗尽,不得不撤下来用生力军替代之;其次,它也可能意味着左翼师将会用于加强攻击正面。根据周竞记忆,日寇“利用村庄构筑据点工事,火网配置得很严密,屋顶、树上也都设置了监视哨、狙击手或轻机关枪巢”。 桂绥第二纵队打了两天,在第三天的时候终于逼退日军,攻到据桂平城区只有一公里的桂平西山【注三】。 周竞没有明确第三天的具体日期。当夜天降大雨,周团停止进攻,旋即遭到日军夜袭,丢失大部分阵地,次日又因空地协同问题,被中美混合空军以燃烧弹误炸。战斗到第六日的时候,桂绥第二纵队被转隶46军军长黎行恕指挥。这时候黎行恕指挥的175和188师已经接替了64军的防务。64军撤下之后,黎行恕集团停止了攻击。

日军方面,10月26日中午,第23军司令部终于从第22师团处了解到独立混成第23旅团遭到中国军队反攻,对此大为震惊。立刻命令将下河边旅团纳入第22师团的战斗序列当中,同时命令第22师团派出第85联队和第86联队从桂平两翼迂回,试图包抄进攻蒙圩和桂平的中国守军。这样,在经过5天的单独战斗之后,独立混成第23旅团终于等到了大批援兵。而在此之前,该旅团几乎孤立无援。第22师团第85联队曾派出起到侦察斥候作用的第3大队第9中队(中队长平野正己中尉)。这支部队轻装渡过郁江,与下河边旅团会师的时候,中国军队的攻击尚未开始。当第一批炮弹落在蒙圩日军头上之后,平野中队才发现自己甚至没有带修筑工事的工具,匆忙之中只好拿饭盒当铁铲,给自己挖掘工事。10月24日,被打得焦头烂额的下河边旅团参谋长要求平野中队配属本旅团作战。这就是在5天战斗当中,独立混成第23旅团唯一的援军。而它还是一支弹药和补给都不足的轻装步兵。以该旅团仍旧保持一支大队作为预备队的情况来看,其仍旧能够坚持数日。只不过粮弹都将成为问题。第23军司令官田中久一中将后来却把当时下河边旅团的情况描绘得相当凄惨:“当时据守桂平之日军约六、七千人,经华军九天猛烈攻击后,死伤过半,弹尽粮绝,夜间须用竹炮代替枪声。” 日军攻占桂平曾缴获了10天的粮食。不过那已经是10月12日。以这支军队“就地补给”的风格,中国军队再打上两天,这些士兵就该“人相食”了。可惜中国军队的进攻在第8天(10月28日,以中方记录为准)停了下来。

10月27日,第22师团第85联队渡过郁江,到达桂平。其余联队也逐渐接近。西江反击战局势顿时逆转。10月28日,31军135师守卫的大湟江口失守。该部队被迫向西北退去。第104师团和独立混成第23旅团之间的道路终于打通。在平南北部,37军屡次进攻之后损失很大,亦停止了进攻,失去了对第104师团的牵制。在蒙圩阵地,中国守军撤退至蒙圩以西,但是双方并未脱离接触。10月29日,第22师团师团长平田正判中将与师部来到桂平。

也就是在这一二日之内,在中国军队的左翼,桂绥第一纵队(唐杞纵队)首先溃散。之后位于第一纵队右翼的桂绥第二纵队也开始溃散。桂绥第二纵队独立四团团长周竞回忆说,纵队司令姚槐在撤退当中独自脱逃,导致部队混乱,幸而后来又再度归队指挥。第二纵队司令部参谋长张正明则没有这方面的回忆。但是他却说因为撤退过程当中一度有队伍失去控制而溃散。溃兵与周竞的独立团互相以为是敌军而发生短暂交火。 这一切都证明了撤退对于中国军队是多么困难和可怕的工作。

左翼撤退和溃散之后,黎行恕集团见势不妙,立刻向后撤退。日军第23军此时对于局势已经有了新的判断。它发现自己正面的中国守军集中了六个师和两个纵队,便将全力进攻柳州的计划放在一边,试图利用这个中国军队高度集中的机会予以歼灭之,或者至少牵制着这批中国军队。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黎行恕集团撤退是正确的,否则可能被粘住脱身不得,然后被各个击破。11月3日,追击中国军队的日军第22师团占领了贵县,并击溃了175师部分部队。胜利的希望有如昙花一现的西江反击战以中国军队的全面失败告终。

张发奎对西江反击战所具有的深切希望,在多年之后的回忆当中仍旧溢于言表。他说:“在这次的战斗中陆空配合作战,乃我的八年抗战中可算是头一次。战场上的直接指挥人员,没有从前一样的提心吊胆的惊惶及侧翼和背后的顾虑,后方补给不虞匮乏,伤患可得适当的治疗和安全的后送。” 这次攻击中国军队在武器装备上占据绝对上风。李汉冲回忆说:“攻击正面之兵力,除张(驰)军三个师(一五五,一五六、一五九)全部展开攻击外,另配有美式10.5榴弹炮一个团及7.5山炮一个营。又美机以柳州机场为基地,经常使用约50架飞机协同地面部队作战,实施陆空、步炮协同动作。” 在如此优势之下,以三个师两万余人进攻一个六七千人的日军独立混成旅团而不胜,这样的责任应该归咎于谁?

张发奎的回忆当中总结了三个原因。首先但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是天气。西江反击战发起后三天,广西进入秋汛时期,阴雨连绵,导致步兵和空军协同受到影响。桂平蒙圩一带是郁江河谷,土地肥沃,稻田连绵。步兵在积水的稻田当中发起冲锋的确非常消耗体力。泥泞松软的土地也导致炮弹和炸弹爆炸后二次杀伤效果大大降低。其次,也是张发奎和李汉冲的一致的看法,那就是10月27日,当桂平外围的据点基本已经清扫干净的时候,桂林方向的夏威集团发生动摇。日军已经出现在桂林市的东面和北面。夏威集团有被分割包围之虞,柳州震动,不得已停止西江方面的攻击。不过日军要到一周之后才占领永福和荔浦,对柳州尚未构成实质性威胁。张、李二人以夏威集团动摇为由停止西江反击战,实在有点勉强。我个人觉得第四战区对这场反击战的决心仍旧不够。

而张发奎所开列的第三项理由是31军135师(西江反击战中国军队的左翼)防守动摇,致使日军占领大湟江口,打通第104师团和被围的独立混成第22旅团的联系。实际上135师所坚守的地形以江口平原为主,并不具有地形上的有利条件。何况135师还是一个后调师,都是没有经过太多训练的新兵,战斗力堪忧。桂柳会战之后,对于135师先丢失丹竹机场,后失守大湟江口,张发奎再也忍耐不住,将135师师长颜僧武撤职并押送重庆法办。跟颜僧武一起被押解重庆的还有桂绥第一纵队司令唐杞。此人手下部队首先溃散,要办个治军不严之罪。不过两人被押解到了重庆之后事情均不了了之。颜僧武在解放后还参与了史料整理,写了回忆录。

发生在桂平的西江反击战,也不是没有胜利的希望。正如后来田中久一回忆的那样:“由于华军没有邕江右岸之侧翼行动,日军左侧背不受威胁,得以缩小防御正面,集中力量来应付蒙圩正面之攻击,因而能支持较长时间之防御战力。如果华军在攻击开始时,能与相当有力至一部在邕江(郁江)右岸其侧背,或能继续攻击二日,则桂平守军将遭全部歼灭之命运。” 就算郁江右岸的中国军队不去袭击桂平日军侧背,也可以阻击第22师团的增援,可让西江反击战再坚持数日。

然而即便第四战区能够打赢这场反击战,在下来的战斗中是否能够保全广西?局面并不乐观。田中久一的观点虽然有理,毕竟也只是对局部战况的描述。虽然我们今人看见当年战役形式,可以指点江山,说如此如此便可赢得战争。但在当年,复杂的人事因素以及各种并不一致的利益考量,却远远超出我们所能预计的范畴。田中久一固然不解中国军队的复杂程度,就连我们这些后人,也常常将历史看得简单了,以至于如今谬论无穷!

西江反击战的失败,使第四战区丧失了基本的反攻实力,更重要的是彻底丧失了进攻和必胜的信心。11月初,第四战区部队开始了全面撤退和溃败。桂柳战役进入了转折点。在11月的头10天里,依旧坚守不退的中国第四战区部队只有驻守在桂林的守军。他们被四面包围,没有退路,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最后悲惨地丢失了这座美丽的城市。但是他们没有投降。关于他们的事迹,请看本文的下集:《牺牲》。

上集《围城》到此结束。如果有喜欢本文的读者,抱歉了,下集的写作需要几个月时间。中间我还要回一趟桂林考一下古。请你们耐心等待一下。我绝不会让它太监掉的。

注一:宫崎周一本次视察十分艰难。他先从武汉起飞到上海,上海飞台湾嘉义,嘉义飞广州,再从广州飞抵目的地梧州。一切均拜日军丧失制空权所致。

注二:松山战役,中国军队先后投入五个师共2.4万余人参战。日军守备队人数不超过1300人。战斗从6月4日开始,直到9月7日中国军队付出惨重牺牲方拿下松山。日军守备队被全歼。余戈:《1944:松山战役笔记》

注三:桂平西山是广西的佛教名山,也是桂平的旅游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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