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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双料曹操 -- 无心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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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这个故事我改写了一下,更名为《蛇·蛊》

   清道光年间,陕西有个候补的县令叫朱勋。此人才学深厚,但狡计百端,大有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禀性。同僚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双料曹操”。朱勋虽然一肚子的急转弯,却候补了三年仍未得到实缺。一是上头没人,二是同僚不帮说话。他太精明了,谁都防着他点。因此,朱勋虽然满心热衷于功名,也只能徒唤奈何。每年除规定的几天上抚衙排班参拜外,剩余的时间朱勋打叠肚肠,以研习书画和诗文来打发等待的煎熬。他人本来聪慧,一用功,居然小有了名气。 

   在赋闲的时候,他的美丽而贤惠的夫人也给他不少的安慰。

   这一年,陕西新来了一位姓闻的按察使。像朱勋这样的候补官自然得去按察使衙门拜谒,好让他知道有自己这一号人。这一天,朱勋打扮得济济楚楚,去了按察使衙门等候接见。他本来就相貌堂堂,人又年轻,一着意打扮,在那些同僚里面更加显得鹤立鸡群。

   等候的时候,众人闲聊了起来,有一个万事通说起了闻按察使的一件家事。他说闻大人有个闺女正待字在家,听说闻大人已准备挑女婿了。条件嘛,自然一是要年轻,长得俊秀的;二是要未娶亲的;三是和闻大人的意的。其他什么门当户对的,都不在话下,人家闻大人不讲究这个。众人就说,要是谁有幸攀上这门亲,那可是前途无量的台阶。朱勋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暗自留意。

   晋见的时候,轮到朱勋唱名拜见时,闻按察使额外的和他多说了几句话,很是勉励了他一番。朱勋得此殊荣,不禁踌躇满志起来。晋见后,他悄悄找来闻按察使的心腹家人,贿以金钱,从那人口中得知,闻大人对他的书画和诗文颇为赞赏。得到这个信息,朱勋心中更加有数了。

   有一天,朱勋从外面回家,满脸愁容地跟夫人讲,今天碰上一个湖南老家贩布的商人路过西安,特意找到朱勋,捎话说夫人的母亲得了重病。讲完,朱勋一脸无奈地对夫人说:“本来我应该陪你回去,可这几天就有一个实缺放下来了。闻按察使似乎有想把那缺授给我的意思,我要不在这里盯着,怕又被别人拿了去。奈何?”夫人原本贤惠,听完了表示她可以一个人回去省亲探病。朱勋说道:“那我不放心,叫杨三陪你回去吧,千里迢迢的,没个人在旁边支应这还行?”

   杨三是朱勋的家仆,四十好几的人了还是个光棍。这人有一把子蛮力,生性凶悍,朱勋是把他当保镖一般放在身边。就在夫人上路的前一天,朱勋秘密地把杨三叫到一边,拿出一张六百两的银票,跟他说了件事。

   他说:“这钱不算在盘缠里,你帮我做件事,另外我再给你一件好东西。”杨三见了银子,满眼发光,赶紧的问要他做什么,赴汤蹈火都行。朱勋说:“你不是还没娶亲吗?我把夫人送给你。你只要把她带得远远的,不回湖南,也不回陕西,夫人和银子全部归你。”

   杨三不敢相信,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看着朱勋,见朱勋一副非常认真的样子,遂拜服在地,连磕了十几个响头。朱勋叮嘱道:“这事你怎么做我不管,你只要记住,这辈子你不能让夫人再见到我,你也一样。要是你敢另起花花肠子,你知道我的手段!”杨三赌咒发誓保证按照朱勋的意思去办。

   夫人和杨三走了一个月后,朱勋上衙门请假,说是得知夫人省亲途中染了疾病,要回去一趟。准了假后,朱勋带上一罐在乱葬堆捡来并烧过的骨灰,上路回乡。回到老家,他抱着骨灰罐一路嚎啕进了岳母家。岳母家的人一看,明白闺女出事了。

   果然,朱勋跟岳母诉说,夫人在陕染上重病,百般医治无效,最后死亡。临终前夫人的遗愿是尸骨还乡,可千里迢迢的,全尸扶棺而还非常困难,他只好将夫人先行火化,再带着骨灰回来。朱勋说完,痛责自己无用。

   到这个份上,岳母哪还会怪他,反而觉得他重情重义,把女儿的骨灰带回来了。随后,朱勋寻了块地,将骨灰葬下。祭拜了几天,他就赶路回到了陕西。

   一回来,他就到处跟人说他的夫人到底还是没救过来,已经亡故了。等消息传得差不多时,朱勋找了个媒婆,上闻家去给自己提亲。

   闻按察使是个风雅的人,对朱勋这样的才子很有好感,他也得知朱勋刚刚断弦。当朱勋请的媒婆上门提亲时,他稍微的沉吟了一下。主要是让自己的千金做别人的续弦夫人,一时还拿不下这个决心。后来他想,干脆让闺女自己决定吧。于是找了一天将朱勋请到府中设宴款待,闺女就躲在屏风后相亲。

   朱勋本就一表人才,谈吐又极为雅致,闻家小姐看了一眼,心下就同意了。不久,朱勋就成了按察使家的东床女婿,从此在岳丈的鼎力相助之下,开始发达起来。仅过了十年,便官至云南巡抚。

   做上巡抚之后的朱勋,因为养尊处优变得很肥硕。体型虽然改变,满肚子的弯弯绕可一点都没变。他什么样的贿都敢受,只要是请托到了他的门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钱收了再说。他办得到的事还是会给人办下,办不到的事那也对不起,收下的钱一分不退。许多人在他面前赔了银子却一点好处都没得到,从而成了他的仇人。不过,朱勋有这样的本事,即便是收赃,行贿的本人也拿不出对他不利的证据来。

   有一个富商拿了四万两银票当面交给朱勋,要他为自己的儿子实授一个粮台。但粮台那个缺一下来,就被军机处的某中堂委给了他的一个亲信,朱勋哪里敢扳动军机大臣的处置?富商的儿子自然没得到那个缺,四万两银票也不见发还。一气之下,富商将朱勋告了。可在京三堂会审时审问官问富商是在何时何地将银票交给朱勋,当时朱勋是什么样的打扮时,富商据实一一细答。他的答复却惹来一阵哄笑,一致判定为绝无可能。要不是富商下了点血本上下贿赂,他就要以诬陷重臣罪论处了。不过,也正是富商下的血本起了作用,这个案子一直没有销案,拖延下来,成了朱勋头上悬着的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剑。

   朱勋也托人打点,有个高人暗示他做点什么事来给自己造点好的舆论,以便尽早将头上悬着的那把利剑拿下。试想,一个清官,还怎么有受贿的可能?朱勋寻思,没有什么比平反一件错案更有好的影响了。于是他命人将辖内各县递报上来的各类案子的卷宗拿来,他准备找一件错案漏案来平反。罗平县递上来的一起伤害死尸的“不道”案进入了他的眼帘,他决定选这起案子来做。

   那件案子是这样的:罗平县某村有个叫马宗宝的男子,一天去了外村的姚大富家喝酒。喝醉了回家时,突然呕吐,且吐出了三条长虫。马宗宝不久前和姚大富有过一场过节,后经人说和了。那天,马宗宝看到自己呕吐出来的长虫时,就怀疑姚大富对自己面和心不和,在酒里下了蛊毒报复自己。云南本是个相信蛊毒的地方,各种蛊毒传得有声有色。马宗宝对照一下自己身体的反应,认定自己受的是阴蛇蛊。这种蛊,种在人身上后,人就会吐泻,肚胀,减食,口腥,三十日之后必死。

   马宗宝觉得自己身体的反应样样都对照上了,又恨又怕,精神马上就垮了。还没到三十天,人就不行了。临死前他嘱咐自己的老婆姜氏,等他死后,要她剖开他的肚子,找出阴蛇蛊,然后去告姚大富。姜氏果然在马宗宝咽气后拿刀去剖他的肚子,还没等到她找出蛊毒,就被邻居给告发了。清朝对伤害死尸是定罪的,一般判四年苦役。邻居看到姜氏剖尸,不敢不告发,怕连累到自己。

   本来姜氏是出于遵丈夫的遗嘱而剖尸的,最多判定为伤害死尸,到不了“不道罪”,而“不道罪”可是要判凌迟的。可邻居在告发她剖尸的时候,还说了马宗宝经常殴打凌虐姜氏,姜氏对他又恨又怕的故事。这样,姜氏就由因听从丈夫的遗嘱剖尸变成了因为报复而虐尸了。妻子伤害丈夫,在清朝可是大不道的事情。姜氏拿出马宗宝生前吐出的三条长虫为自己辩解,县官一看,那三条长虫分明就是三条蛔虫,哪里有蛊?马宗宝是生生被自己给吓死的。姜氏的辩解被驳回,判了“不道罪”,关押在县牢里。

   这个案子在朱勋看来,他可以帮姜氏从“不道罪”挽回到伤害死尸罪,要是再加把功夫,连伤害死尸罪都可以从轻论处。但是这个案子不能静悄悄地做,要做大做响,最可能地使自己在这个案子的平反中获得好的声誉。

   他将案卷批还罗平县,上面写道,姜氏剖尸不能以因丈夫生前对她凌虐而报复论处。首先马宗宝死前有没有嘱咐她剖尸找蛊这一点需要确定,如果有,那么,在丈夫的积威之余,姜氏是一仍旧贯地服从丈夫而已。另外,马宗宝和姚大富之间是不是原有过节,如有,那姜氏为寻找证据而剖尸其情可恕。最后,朱勋要求罗平县赶紧将姜氏和姚大富等人押解至抚衙,他要亲自审问。

   为了造声势,开堂的那天,朱勋将云南省的重要官员都请到衙门,共同审理。请这么多人,肯定要面对不少的不同意见,但他对自己舌战群儒的功夫是相当自信的。越多的人的反对,越能彰显他的明察秋毫。

   众官员列席坐定之后,姜氏被首先带上堂。她是一个鬓发斑白骨瘦如柴,看得出是被贫贱生活榨干了的女人。上堂后她就跪下,头低着不敢抬起。

   朱勋看了看这个自己要无偿为她做好事的女子,吩咐道:“堂下妇人,抬头说话。”他的话在姜氏身上引发一阵颤抖,她慢慢地抬起头,然后以一个民妇所不敢有的大胆,长时间地盯着朱勋看。朱勋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正待拍惊堂木警示她注意体统,那妇人脸上猛然浮现狰狞的表情。

   姜氏举起戴着镣铐的手,指着朱勋凄厉地喊道:“是你!原来是你!”这一声,立刻敲开了朱勋记忆的大门,他也认出了,眼前这位枯干的妇人姜氏,就是他原先的夫人江氏。

   认出了朱勋的江氏有万千怨恨要诉说,可长年的压抑已使她没有表达能力了。她只会不住口地对朱勋污言秽语地谩骂,涕泪横飞。

   朱勋赶紧一拍惊堂木,吩咐衙役将姜氏带下去。可堂上诸官早就看出其间的变化,他们中不乏朱勋的仇人,就同时阻止将姜氏带下去,说还没开审呢,就带下去说不过去。堂上正争执着,堂下的江氏因为过于激动,骂着骂着突然就昏厥了。朱勋借着姜氏昏厥,匆匆退堂。

   一回内衙,朱勋便叫来心腹师爷,命他赶快去找狱头,让他把姜氏弄死,以“讨气绝”论处。所谓“讨气绝”就是狱方声称犯人在狱中害病而死,然后写张单据让亲属画押呈报上司就结案。姜氏在罗平是个外来户,无亲无故,更好做“讨气绝”。

   谁知师爷回来告诉朱勋,说狱头已被藩臬两司警告,不许加害姜氏。而且藩臬两司已派人守在狱中,延医救治姜氏,一待姜氏醒转,藩臬两司便要亲到狱中问明原委。

   面对这种情况,朱勋咬牙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置江氏于死地。因为江氏在老家还有亲人,一认就能认出她来。而他对江氏所做的事,无论如何也没有好的下场。这事是他万没想到一生所做漏洞最大无法弥补的。他重金募来杀手,趁夜闯进狱中,企图将姜氏杀死。

   可他到底还是晚了一步,藩臬两司早一步已将江氏保护了起来,并审问了醒过来的江氏,得知她被马宗宝原名杨三拐带之前和之后的事情,江氏已在供状上画押签名。

   原来,江氏当年跟着杨三回去省亲时,在中途,杨三于饮食中下了迷药,强污了江氏。被污后江氏本欲寻死,被杨三发现没有死成。杨三告诉他,他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朱勋已将她送给了他。然后杨三告诉江氏,她的母亲其实并未得病,那个消息是朱勋捏造的一个把她送给杨三的借口。心灰意冷的江氏只好跟着杨三一路去了云南,本来她想跟着杨三过几年,找个机会逃出,回乡报官。没想到杨三看得很紧,加上云南离湖南路远,她身无分文又不识路怎么回去?

   到了云南,杨三寻一个僻远的乡村住下,改名为马宗宝。他原本好赌,朱勋给他的六百两银子,没多久便输了个精光,只剩下刚到云南时买下的一间房屋和几亩土地。又过上了贫穷生活的杨三,对江氏每日非打即骂,直到他在姚大富家喝完酒以为中了蛊害怕而死。罗平县审问江氏时问她的姓名,也不分姜还是江,随手就写下姜氏作为她的名字。

   江氏将朱勋对她所做的兽行说出之后,那位富商乘机发难,大把花银子,将这件事捅了上去。终于,这件事被道光知道了,敕令严加审讯。朱勋被革职,押解回京。他的受贿案也被重新提出,并案审理。到了这一步田地,朱勋抵抗不住了,对江氏对他的指控完全承认,其他的受贿事件,他也认了。道光皇帝看了此案的奏折,亲批绞监侯。

   朱勋确实机巧,就说他收受富商的贿赂一案吧。当时是在盛夏,天气非常的炎热。他在宅内的一间房子中生上一盘旺旺的火,门窗闭紧,将温度升的更加灼热逼人,他却穿着厚厚的皮裘大衣在这间房内来见富商。他本肥胖怕热,众所周知,在这样反常的情况下收下富商的四万两银票,难怪富商一说当时行贿的情形,众审官都笑言不可信呢。

   也是朱勋一生机关算尽,做多了恶事。特别是将原配夫人江氏的一生戕害得无比凄惨,才会有他的报应。眼看他就要受刑领死,道光驾崩了,新皇继位,大赦天下,捡了一条命。

   虽说出了狱,但这一番折腾,将朱勋的家底也败了个七七八八。按说剩下的家产也足够他逍遥过完这生,可官没了,罪受了,脸面也丢光了,他索性放纵起来。不敢回乡,他干脆就移居云南。声色犬马,挥金如土,不到一年,剩下的家产败得干干净净。

   闻夫人在他出事时受了惊吓,富贵人家的女儿,在丈夫败光家业后又吃不得苦,郁郁而终。朱勋纳的小妾,一个个早就溜了。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朱勋最后一天在他的大宅子里醒来,发现自己已是光杆一个,宅子已典当出去,已到了期限的最后一天。

   走在街上,他笑了。曾经云南的巡抚,如今不名一文。穷则思变,他想到,在云南各个州府,遍布他原先的同僚和下属,他可以去打秋风。之前他还存着虎死不倒威的念头,现在顾不得了。

   那些个旧同僚旧下属见他上门,第一次也还都敷衍一张笑脸,摆酒,叙旧,临别给个十几两银子。朱勋得到钱,转手就花了,他现在比任何一个败家子都更无所顾忌。于是,当他第二次,第三次的上门找那些旧同僚旧下属时,要么就吃了闭门羹,要么就受到叫花子一样的待遇,由门房丢几个铜钱打发了事。

   他最后的生路眼看也快走尽,各个州府都要不到钱了。他想到罗平县的县令,上次他打秋风的时候还肯跟他见一面,指不定还能再打一次秋风。于是他去了罗平县。

   但这次县令没再见他,门房放他进来,然后有人从内宅拿了二两银子给他,很直接的跟他说,以后别再来了。

   从县衙出来,朱勋就直奔酒馆。快到酒馆的时候,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江氏,她正从酒馆放在后墙边的泔水桶里捞东西吃。看到她又疯又傻的样子,朱勋突然心酸起来。这一年他受的委屈,让他多少信了报应。

   他拉住江氏说:“别吃这个,咱们进店吃。”

   江氏看着他,没认出他来,很顺从地跟着他走。然而酒馆的伙计死活不让江氏进店,朱勋只好买了十几个馒头,用布包起。但去哪里呢?街上的人看他带着个疯婆子,都怪笑着,只好先出城再说。

   领着江氏出城,专挑没人的路走,走着走着就到了一座小山上,山上有座破败的庙,他领着江氏进了庙。

   庙虽然破败,但还有墙壁和屋瓦,是个居身之处。朱勋决定和江氏在这里住下,他不想再跑了,何况他的路已经走绝了。拿出剩下的钱,他进城买了锅碗菜刀,自己搭了个灶台,一切齐备。这些天,他没让江氏做一点事,全心伺候她。

   还没住安稳,来事了。一伙地痞找上门来要赶走他们,朱勋赔笑求告。也算他运气,痞子里有个曾到过巡抚衙门的衙役认出他来,跟同伴一说。那些人听到眼前这位曾做过巡抚,态度就不一样了。不仅不再赶他们,看到他搭了灶台,还说好以后偷了鸡摸了狗,就送到这里会餐。

   托那些痞子的福,朱勋和江氏过了一段嘴巴流油的日子。那些痞子见天就弄几只鸡一只狗的,朱勋就颠颠的下手去做。做好之后,第一碗他一定送到江氏手上,哪怕自己不吃,这碗是不能少的。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到了冬季。云南这一年罕见的下了场大雪,天气很冷。朱勋和江氏躲在庙里没有出去,他们的钱已经花光了,能去哪呢?痞子们因为冷,很久未来。朱勋和江氏挤在一起,靠着墙。江氏很冷,身子发抖,朱勋很想将她抱在怀里,用体温给她取暖。可他不敢去抱,自从领她过来,他就没敢碰她。不是因为她现在浑身散发着恶臭,而是因为正是他的造孽,原先那个如花解语的人儿如今成了这样,他害怕。好在江氏一直没认出他来,这使得他有机会偷偷的一点一点赎罪。

   正又冷又饿,门口传来喧哗,痞子们终于又来了,带了一只又肥又大的黑狗以及一坛子酒。朱勋如见到救星一般迎接他们,接过死狗,麻利地剥皮摆弄。江氏害怕痞子,哆嗦着跟在他旁边。

   做好了,盛了一碗给江氏,将其余的分碗端到席地而坐的那几个痞子中间。酒也热好了,端过来。痞子们盛情邀请他入座,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席间,痞子们再次要求朱勋给他们讲点原先做巡抚的富贵生活,朱勋带着酒兴就又讲开了。

   吃得很尽兴,酒喝完了,肉还剩下一些肉渣和汁水,痞子们呼嚷着走了,临走前直喊痛快,并宣称明天再来。朱勋也喝得差不多,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倒头就睡。门外冷风灌进,他因为吃了狗肉,身子热乎乎的。

   第二天,痞子们又带着一只狗过来,一进门,他们吓住了。

   只见朱勋倒在庙门口,身子蜷缩着,头边一大堆呕吐物,衣服被撩起,身子浸在血泊之中,他的腹部开了一个大洞。

   江氏,那个疯婆子,一手持着菜刀,一手抓着一条蛇一样的东西,嘴里不清不楚地叫着:“蛇,蛊,蛇,蛊……”

   那条蛇一样的东西,分明是人的肠子。

   

通宝推: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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