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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正德五年:明武宗的失败之年。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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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浅谈明武宗的应州大捷和豹房

首先来看一下《明实录》关于应州大捷的记载,其实记录已经相当详细。

丁未,上亲督诸军御虏于应州,虏遁,驾还驻大同左卫城。

这一段是一个总结,下面所讲的就是详细经过。

先是虏五万余骑营玉林将入寇。

蒙古小王子带着五万兵马从玉林进犯。

上在阳和闻之,命诸将分布要地。

正德当时在阳和调兵遣将。

大同总兵官王勋、副总兵官张輗、游击张輗、孙镇军大同城。辽东左参将萧滓,军聚落堡。宣府游击时春,军天城。副总兵陶羔、参将杨玉延、绥参将杭雄,军杨和。副总兵朱銮,军平虏。游击周政,军威远。时九月戊戌也。

当时调动军队守卫的地方分别是大同城,聚落堡,天城,杨和,平虏,威远。

既而虏分道南下,营子孙天堡等处。勋辄钰、镇率所部御之。

这里承接上句,因为有了部署,蒙古小王子找不到便宜,就分道南下了。

上命春滓往为之援,政銮政及大同右卫参将麻循、平虏城参将高时尾虏后,又亟调宣府总兵官朱振、参将左钦都勋庞隆、游击靳英俱会阳和,参将江桓、张昶为后应,十月甲辰勋遇虏于绣女村,督军步战,虏南循应州而去。

在这里要注意两个时间,一个是九月戊戌,一个是十月甲辰。是小王子从玉林进犯到与大同总兵官王勋于绣女村相遇交战的总时间。交战后小王子奔窜到应州。绣女村之战应该算是应州大捷的前哨战。如果以严肃的态度研究应州大捷的始末,应该从小王子从玉林进犯开始。

明日,輗镇钰与勋复遇虏于应州城北五里寨,战数十合,颇有杀伤。薄暮,虏傍东山而退。仍分兵围勋等。北晓大雾,围乃解。勋等人应州城銮及守备左卫城都指挥徐辅兵至。

这里的明日,是指绣女村之战后的第二天。明军在应州城北五里寨再遇小王子,这里用了一句话:颇有杀伤。一直到傍晚,小王子依东山而退,但是仍分兵围困明军。

又明日勋等出城遇于涧子村,大战。滓、春、政、时、循等兵亦至,虏以别迎敌我军不得合。上乃率内外提督监督太监张永、魏彬、张忠、都督朱彬及振、杰、玉、钦、勋、英、隆、雄,参将郑骠等兵自阳和来援,众殊死战,虏稍欲,诸军乃合会。暮即其地为营垒,乘舆上焉。

又明日,是指绣女村之战的第三天,明军在于涧子村再次与小王子相遇,大战。结果这一次小王子大发神威,将明军各个击破,使明军不能合围。武宗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亲自带着兵马从阳和来救。这里用的话是:众殊死战,虏稍欲,诸军乃合会。皇帝亲征,自然兵将死战啊。

明日虏来攻。上复督诸将御之自辰至酉战百余合,虏乃退。

这里的明日,很明显就是指绣女村之战的第四天。

明日引而西,上与诸将且战且退,追至平虏朔州等边。上复进兵。会天大风黑雾昼晦,我军亦疲困,乃还。复令勋及巡抚佥都御史胡瓒以揵闻于朝,是役也。斩虏首十六级而我军者者五十二人,重伤者五百六十三人,乘舆几陷。

这里的明日,很明显就是指绣女村之战的第五天。这里的字,首先要注意‘引’‘且战且退’‘追’这几个字都说明了武宗不是在玩力战,而是在用计谋,想诱敌深入将小王子全歼。一直追到平虏朔州的方向武宗再次进兵,但是因为再次遇到黑雾天气,明军也疲困,就停止追击回来了。

然后,奇葩来了,《明实录》记载的是:斩虏首十六级而我军者者五十二人,重伤者五百六十三人,乘舆几陷。

这是不是史实?个人认为是的。但这是个‘真话不全说’,用了春秋笔法的史实。实际上,小王子经过前期四天与明军的交战,已经可说是损兵折将。因为这样,武宗才敢于决定引兵深入,以求全歼。但是因为遇到大黑雾,双方停兵。一个回师,一个撤退。

到此还是很正常的。但后来是不是没有发生什么事?我认为不是的,个人认为漏掉了很重要的一节:

武宗血气方刚的毛病上来了,在明军停止追击之后,武宗带着自己的亲信卫队追上去。或许正好是追至榆河,又或许他的亲信卫队就是五六百人。他们在榆河与小王子相遇。那个时候小王子应该已经是在撤退途中,突然又被追击,愤怒可想而知,或许根本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杀了个回马枪。

结果就出来了。当时武宗就冲在前面,猝不及防的被小王子杀了个回马枪,在激战中,他亲自斩杀了虏首一级。但是他自己的亲兵卫队在斩杀十六虏之后,自己这边也死了五十二人。这五十二人是不是全是对阵死的?我认为不是,他们多半是在一开始受到伏击而死。五六百人拼死护着武宗回来,而小王子那边也不敢再追击,因为本来就是在撤退过程中打了个愤怒的回马枪而已。自然最后就各自回家了。

初看《明实录》,也能看出来应州大捷最起码应该从绣女村之战算起为五天。如果仅以最后一天来算,研究历史的人就太过儿戏了。‘当年明月’写《明朝那些事儿》居然也误导读者,以他熟读明史十几年的阅历来看,实在不该。

应州大捷在《明实录》记载的已经相当详细,有时间有地理有人物还有天气。搞历史的人一定要懂得地理,如果有地理学高人能整理一份当时的战争地图来分析可以看到应州之战的大概,另外一个研究方向就是研究地方志,不能光埋首于最高机构编写的史书,要与地方志互补,这样或许能多少还原应州大捷的真相。后来清朝张廷玉修《明史》,不过短短几句话而言。但是《明史》短短几句话,就抓住了此战精髓之处:

冬十月癸卯,驻跸顺圣川。甲辰,小王子犯阳和,掠应州。丁未,亲督诸军御之,战五日。辛亥,寇引去,驻跸大同。

——明史(清张廷玉)

张廷玉还知道是‘战五日’,当年明月洋洋洒洒写了万言,居然还误导读者,其价值竟不如张廷玉这三个字。做历史学问的,真是半点马虎不得!

实际上光从应州大捷来看,武宗这个皇帝的职业做得是相当优秀。但是如果对照他在豹房的表现,优秀就要降到合格了。在古代皇权社会,皇帝玩女人不算事,但是不按规矩玩女人,在当时也是个事,最起码会受到大臣们的非议。

豹房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我看了好多现代人的说法,就发现很有些人喜欢取自己所需来分割解读。喜欢的就说这不过是武宗另建的办公之地。不喜欢的就说这是武宗无法无天的荒淫之所。

为什么要把一个人,人为的分成两半呢?一个人如果像宇文成都那样被李元霸撕成两半,是活不成的。

要合而为一。

豹房就是武宗用来办公,居住,学习,秘戏之所。公私兼顾,公私两不误。

盖造豹房公廨前后厅房并左右厢房歇房时上为群奸蛊惑朝夕处此不复入大内矣。

正德二年,武宗就开始营造豹房。从盖造豹房到武宗驾崩,他都住在这里来看,武宗当初盖造豹房,就不是单纯为了荒淫游戏。就算真是为一已之荒淫,但史官说他受群奸蛊惑,这种言论也太过主观。史官写史,最忌用主观态度参与其中。若是直接引用太监刘瑾的言论,然后说:上许之,从此不复入大内也。这就比较客观,是否奸侫,是由读者来论断,史家要做的是呈现客观事实。其实史家呈现客观事实,是不是就没办法指出谁是奸侫?当然不是啊,史书不是向来有什么侫臣传,二臣传之类的传记吗?把刘瑾写入这些另册中,自然就会令读者引发联想,何必赤祼祼以主观态度污染读者眼睛?

武宗自入豹房之后,被史官记录的第一件事就是发生在当年十二月份的事情:

色目人善阴道秘戏得幸于豹房/言回回女晢润瑳粲大胜中国/都督昌佐亦色目人永矫旨索佐家回女善西域舞者十二人以进/又讽请召侯伯故色目籍家妇人入内教之/上欲召永女入/永以邻人白回子女充名以入/后惧事觉乃求致仕。

这件事发生在正德二年十二月份。说色目人善阴道秘戏。当时武宗多大?虚岁应该是十八,十八岁的少年,受性引诱的还少吗?更何况他还是皇帝。当时有一个色目人名永,吹嘘回女美丽胜中国女子,这小子先是把别家回女进贡给武宗,然后又故意请求让候伯之家的色目妇人进入豹房教授歌舞,时人恨得要死。但后来武宗决定召他的女儿入豹房,把他吓得用邻居家的白回子女冒充入豹房,后来害怕事发,就求退休避祸去了。这件事算是私事了。

龙舆常幸豹房驻宿累日/后苑练训兵戎/鼓炮之声震骇城市/以宗庙社稷之身而不自慎/惜此群臣所以夙夜不能安

这是杨一清的奏折所说的话,从这里可以看出武宗还在豹房练训兵戎鼓炮之声震骇城市。在那帮正统文臣眼中,武宗当然只是在玩。但从后来武宗所做的事情来看,很明显在武宗心里不是玩。如果回到紫禁城,他就什么事也做不成,别说回女玩不着,练兵这种事会让一个皇帝亲自做吗?所以他才会在即位第二年就搬到豹房来,可见是个独立意志相当强大的人。

四川人高姓窜名番僧给事豹房

这件事发生于正德八年。四川的番僧,很明显是四川的藏族僧人,被召到豹房做事。

上自即位以来每岁张灯为乐所费以数万计/库贮黄白蜡不足/复令所司买补之/及是宁王宸濠别为奇巧以献/遂令所遣人入宫悬挂/传闻皆附着柱璧辉煌如昼/上复于宫廷中依檐设氊幙而贮火药于中偶弗戒/遂延烧宫殿自二鼓至明俱尽火势炽盛/时上犹往豹房省视回顾光焰烛天/戏谓左右曰是好一棚大烟火也

‘好一棚大烟火也’这是乾清宫大火,武宗退避豹房,回望乾清宫时对左右所说的一句戏言。对这样的一句戏言,应该怎么评价?此次大火并无伤亡记录,可见人是安全的。春节到了,在宫里张灯结彩来贺岁,结果却引发大火,看到大火烧了自己住的地方,然后武宗说了一句戏言,能怎么评价?难道要武宗大哭一场? 这里提到宁王以奇巧献,看来不是传统的灯烛。宁王搞了个新发明,但是这个新发明显然不过关,引发了乾清宫大火。而且我个人猜测武宗看到乾清宫大火,说不定心中真的有一种恶气得出的感受,这个宫殿,束缚了他的父亲,父亲死后又束缚了他。

正德十一年,又发生了一件让武宗倍受非议的事情,之所以受争议,是因为这次武宗的女人是个有孕女子,而且是别人的妻子。

后军都督府右都督马昂罢初/昂女弟美艳江彬白之上/时已适毕指挥有娠矣/上令中使取之至豹房/以善骑射解胡乐达语遂得幸/马氏一门无大小皆赐蟒衣内庭大珰皆呼昂为舅/声势炫赫动于京师赐第太平仓东/上尝从数骑过饮既酣/召昂妾/昂忤旨/上怒而起/昂惧/乃谢病/归女弟/始疏。

马昂妹妹虽然嫁为人妻,但她入豹房之后,马家获得富贵,内庭皆呼马昂为舅。看起来富贵至极,但问题是,马昂的妹妹并没有得到任何实质的封号,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武宗相当清楚进入豹房的这些女人到底应该放在什么位置。他是爱女色,但他也知道界限在那里。而马昂的妹妹看来并没有因被武宗看上,要离别夫婿而痛哭流涕。武宗在马昂家所做的事,如果与上面那个色目人永的事合起来看,似乎可以看出武宗心中所想是什么。他向色目人永要其女,向马昂要其妾,旁人可以说他荒淫,就是想要玩女人。但也可以说他玩世不恭,只是拿这些人开玩笑。而他之所以开玩笑,是因为他看到色目人永,马昂这些人的贪婪和荒淫。既然你们可以把别人家的女人送给朕,那朕就看看你会不会把自己的女儿也给朕。既然你可以把怀了孕的妹妹送给朕,那朕玩你的妾应该也无所谓。好在马昂还是有些羞耻心的,拒绝了武宗荒唐要求,虽然史官说他怒而起,也不过是把马昂的妹妹送回家,并没有杀人。

上遂驰马由东华门入宿于豹房时大雨雪文武群臣迎。

西番得幸豹房。

俳优得幸于豹房。

上于宣府治行宫…所收妇女实其中/上甚乐焉每称曰家里/上厌大内/初以豹房为家/至是更以宣府为家矣。

上于西内营治豹房新寺进乐人臧贤回子于永并番僧之属杂陈伎术以取悦固宠宁朝。

这些都是说明武宗真的非常讨厌在紫禁城居住,他登基之初常以豹房为家,后来在正德十二年击败蒙古小王子之后,就经常去宣府行宫居住。当然他在宣府行宫居住的时候不会当和尚,女人还是很多的。《明实录》里记载了一个很神奇的女人,这个女人叫王满堂,实录是这样说她的:

初王满堂者/霸州民王智女/以美艳尝与选入内/既而罢归/耻/不肯适人/又数感异梦谓必有赵万兴者来聘乃许其人贵不可言/有僧出入智家/知其梦间以语人/道士叚鋹挟妖术因潜易姓名且贿僧/使谓智曰尔家明日当有大贵人/至明日鋹至问其姓名与梦协/智家欢呼罗拜之即妻以满堂/鋹乃出妖书传相煽惑愚民神其梦从之者日益众/鋹恐事觉携满堂逃之山东峄县儒生潘依道孙爵策杖从之/时称臣主鋹遂僣号改元大顺平定往来牛兰神仙二山/久之鋹为新城人所获并得其妖书/抚按官以闻诏释愚民之从者/鋹及依道爵皆斩于市/满堂有中旨特令全之/乃送浣衣局寻入侍豹房/及上晏驾始复出浣衣云。

这个王姑娘长得非常美艳,曾经入选过大内,但是很快就又被送回去了。她感到非常羞耻,不肯嫁人。总是说一定要等到一个令她贵不可言的人才嫁,有一个和尚知道她的志向就跟别人说了。其中一个道士,因为会妖术,可能那时就被官府通缉,就改名换姓又贿赂和尚,结果和尚和道士合起来骗王姑娘,王家和王姑娘都当了真,还真与道士结了婚,结婚之后的道士干起了‘轮子功’,很快就从之者日众了。道士害怕事情败露,带着老婆逃跑,但是依从他的信徒还真做起了皇帝梦,后来自然是被捕了。被捕之后,这件案是怎么处理的呢?从这句话可以看出来:抚按官以闻诏释愚民之从者。初始查案的人,肯定是将这个案子以谋逆定罪,但这么重要的案件是要过皇帝的眼睛才可以。审案的时候王满堂应该会说出自己身世的来龙去脉。而当案件摆在武宗面前,以武宗的个性,看了王满堂的述状,或许会觉得这个王姑娘很有意思,很可爱,就特别下令保全她。而对于那些因盲从而迷信的百姓,武宗也并没有怪罪,都释放了,只杀了为首的三个家伙:道士鋹,潘依道、孙爵。由此案可见武宗真是个很善良的人。但是善良并不是武宗可以将那些迷信民众尽数释放的唯一原因。武宗从正德九年开始微服私访,其后基本上都在民间行走,比起那些一辈子可能就只待在北京城的大臣们来说,他更清楚大明百姓的民心,所以也能分辨出真正的是与非。面对谋逆案件只斩首犯三人,做皇帝做成他这样,诚可赞叹。

在马昂妹之后,王满堂之前,武宗算是有一个真爱。但神奇的是,这个武宗的真爱连个名字都没有。而武宗死后这个人去了何处,也无人得知,真是很古怪的一件事。

上驻跸太原初/上在偏头关索女乐/于太原有刘良女者晋府乐工杨腾妻也/以讴进遂当/上意及自榆林还复召之载以归/自是大见宠幸饮食起居必与偕/左右或触上怒/阴求之輙一笑而解/江彬诸近幸皆母呼之曰刘娘云

《明实录》记在正德十三年。

上自临清北还初上之南征也/与刘氏有约/刘赠以一簪且以为信/过卢沟因驰马失之/大索数日犹未得/及至临清遣人召刘/刘以非信辞不至/上乃独乘舸晨夜疾归至张家湾/与刘氏俱载而南/其发临清时内外从官无知者/既而始有数人追及之/道遇湖广参议林文缵/入其舟夺一妾而去

《明实录》记在正德十四年。这里既记载了武宗的痴情,也记载了他手下的人蛮横无理:道遇湖广参议林文缵/入其舟夺一妾而去。

武宗驾崩之后,是这样处理豹房中人的:

哈密及土鲁番佛郎机等处进贡夷人俱给赏令还国/豹房番僧及少林寺和尚各处随带匠役水手及教坊司人南京马快船非常例者俱放遣

哈哈,在这里看到少林寺和尚这五个字,是不是很奇妙?其实从上面所记载的那些人物已经能够说明所谓的豹房确实更像后世所言的艺术技术中心。这些人放在现代,都是技术人才,专业人才,演艺偶像等等,但是在那个时代,这些人全部都是下九流的低贱之人,武宗终其一生都跟这些人混在一起,被那些士大夫贵族所不待见,算是很正常的一个现象。而终其一生武宗都不改其志,看来确实是乐在其中。

而《明史》(清张廷玉)只用一句话就说完了:

放豹房番僧及教坊司乐人。

武宗精通梵语,四书五经应该都比较精通,毕竟从小就受太子的教育。但他避居豹房,很明显是不想再受那些正统士大夫的管束。或许他的梵语是到了豹房之后跟随那些番僧才学到的。杨廷和应该是不会教他梵语的。世俗的音乐戏曲他应该也会不少。很可能他还精通蒙古语和藏语,会不会葡萄牙就不清楚。实际上,武宗登基之后花了九年时间学习。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荒淫君王,那么他在登基之后,以他的个性,随时都可以跑出去玩,何必一定要等到正德九年,才第一次微服出访?如果他出访只是为了求美女,他应该像乾隆一样七下江南,而不是数次前往大同,宣府,居庸关这些地方。为何要去这些地方,因为这些地方经常被一个蒙古小王子侵扰。

如果仔细看《明实录》,就会发现这个小王子是经常性的到明朝边关来打秋风,但是纵观武宗一朝的那些名臣,有没有出过对策把小王子彻底扫平?武宗对这些天天只会讲正统的名臣有没有失望?可能对于大臣们来说,小王子只是扰边,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对于皇帝来说,小王子一日不除,这个皇朝就不稳。明英宗当蒙古人俘虏的时候,留守北京的大臣里,消极怠工的人依然不少。所以在武宗心里,他是比那些大臣们更想把小王子干掉。

明朝内政在孝宗治理下,已经算是很不错,那么到了武宗手上,只要延用父亲用过的那些大臣继续处理内政就可以了。但外政武功呢?英宗被俘的耻辱呢?怎么建立,怎么洗刷?

武宗在男女之情上确实很放浪。但在国事上他从来不糊涂,而且他也做到了,他没有把为英宗雪耻的责任推给下一代。对他的定位,《明史》其实是相当中肯的:

明朝从正统以来,国势逐渐衰弱。毅皇帝首除逆臣刘瑾,亲自率军抵御边寇,奋然欲以武功称雄。然而,武宗沉溺于音乐嬉戏游乐之中,亲近一小部分人,自我封加官号,穿衣戴帽都相当放纵随便。值得庆幸的是用人之权始终亲自掌握,加上有各位大臣主持公道辅佐补救。因此,尽管朝廷纲纪混乱还是未招致危亡。假如能承继孝宗之遗业,谨慎节制有度,有中等才德君主之品行,那么将会国家安泰,而且落得一个好的名声,又怎能招致后人那么多的非议呢?

张廷玉倒是把武宗当成一代明君来惋惜。但这世间没有‘假如’。而且武宗自小看到父亲过着那样谨慎节制的生活,相信他不会想过那样的日子,要不然不会那么绝决的住进豹房。孝宗的人生,就像被困在金丝笼中的鸟。这样的人生,想必孝宗自己也不想儿子再过一遍吧?

至于武宗到底有没有后代,正史说是没有的。而民间则有京剧《梅龙镇》,给了他一个儿子。这样的传说也可以看出民间对武宗的喜爱。当然,民间的传说终归是传说,不能当正史来引用。私心觉得,武宗要是真有儿子,说不定他真的不会带回紫禁城,如果是女儿,肯定就更加不会带回皇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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