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Walking in the air -- aokrayd

想不到又能和太傅大人喜欢同一首歌。几个月前我很意外地从PBS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当时我和妻子握着手同坐在一起，屏声静气的一直到听完才敢长嘘一口气，实在是如闻仙乐，令人动心。诚如太傅所说，歌词本就写得极好，宛如儿童的白日梦，想着在天空中的飞翔，想着地下变幻的景色，人们吃惊的脸孔，一面洋洋得意着，一面突然间又从海底跑出一海怪来。和艾丽斯实在是大有一比。然而唱得也极好。我听到的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的演唱 Chloe Agnew, 嗓音柔和，不失童音的纯真，又有近于成年的技巧。可爱的胖胖的圆脸，两眼柔柔地望着天空，就仿佛空中确有一个精灵正飞翔而过一般。当时听来，真是令人神情恍惚，如痴如醉。

后来虽然想写点什么，可是却一直不敢动笔。没有太傅那样的底气。我对音乐实在是蛤嘛跳井，不通啊不通的说。不要说五线谱了，就是简谱也是不识。谈恋爱的时候曾经突然热情地学过一阵吉他，在父亲高度地表扬胜过弹棉花的多矣之后，我也就自觉地不在爱人面前丢那份人了。至于说到唱嘛，那就更是扯着嗓子嚎嚎而已了。虽然如此，我对音乐却始终有一种莫名的亲近和敬仰，这大约却是和自己的经历有一些关系吧？

说来首先得感谢我那也不太通音乐的母亲。那时我们刚搬到城里。虽然有的人家里以经有了电视，但是我和哥哥土头土脑地挤过去却不免会惹人讨厌。于是夏夜里母亲就让我们满院子的疯跑，我记得那时最爱干的一是追逐忽闪忽闪地萤火虫，再就是和小朋友们一起玩打战的游戏，在院子里的那个小土丘上练习冲锋而乐此不彼。但是睡觉前，母亲却一定会让我们老老实实地坐在竹躺椅上。因为睡前一定得先回了汗，否则就容易着凉了。可是我这样的猴子屁股如何能坐得稳!于是母亲就教我们唱歌。现在想来，母亲的嗓子恐怕是一般，唱得大约也不能好到哪里去，但就是这样，我也还是学了一些大海航行靠舵手，闪闪红星这样的歌了。不过也有不同的时候，父亲到周末的时候会从乡下走到城里来和我们团圆，那时，母亲就会让父亲教我们，或者是给我们唱首歌听。我还记得母亲和父亲都很喜欢的一首歌，叫驼铃。父亲的嗓音低沉而富有感情，也具有歌唱的技巧，又常把当时里对命运的感慨前途的期盼和彼此的期许揉和在一起，所以母亲总是听得很专心，眼光在厚厚的镜片后闪动。不过这纯粹是我今日的猜想而已。因为当日的我，想来只是不停地在椅子上扭来扭去而已。

然而对音乐，或者更贴切的说对歌的爱好即从那时起就养成了。而且隐隐约约地，总于音乐有一种期待。到了高中的时候，一把火以经烧得热热闹闹，狼也以经在满大街地跑了。大约看出我对这些东西的喜爱吧，一个同学便约我一起邮购随声听，因为多买几个会有折扣的缘故。几个月的零花钱寄出去以后，就是等待了。对于家境一般而又在一个封闭的小城里的我，这也是一件值得等待的大事了。终于又是在一个夏日里，我记得很快就要上课了，是一场我害怕的数学考试。这时同学忽然冲到我面前把那个盼了好久的单放机塞到了我的手里让我试听，里面有一盒磁带。记得那大约是随声听所能达到的最简单的极限了吧？我在这此后还没有见到过比它更简陋的，然而于当时的我，又是何陋之有呢？我急不可耐地将耳机塞进去按下了按键。音乐，响起来，音乐，突然间，怎么说呢？用一句被用得很俗很俗的话吧，它穿透了我的灵魂。我一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夏日的阳光很亮，上课的铃声想起，同学们从我的身边走过，我知道马上就要考试，我应该早点进去准备，可是我就是傻傻地站在那里，我的意识似乎失去了知觉，只是随着那音乐强劲的乐符激烈的节奏和突然舒缓的抒情而起伏不已。当乐曲结束以后，当我走进教室时，我觉得心情说不出的宁静，平和，和先前等待考试时的紧张不安正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这种心灵上的愉悦，实在是让人难以忘怀的。说来惭愧，那恐怕是我到今日以来对待考试最平静，最理智的一次。音乐的魔力竟能到这个地步吗？

这是首什么曲子呢？呵呵，理查德弹的命运。大家现在是不是更看透了我的浅薄的音乐修养呢？我很怀疑那是不是因为我或许是第一次听到钢琴的缘故。但是不管怎么样，从此以后，我对古典音乐，对贝多芬这样的名字，总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崇敬。但是和一般传奇故事不同，我并没有因此就走上什么不同的道路，这以后，也就是随着王杰伊能静地一路流了下去。贝大侠就这么迎面给了我一拳然后就飘然而去了。

大学毕业以后，结识了一个朋友，他那时在学吹箫，可惜我的兴趣却只是在和他打球，不过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让他吹一曲给我来听听。于是他就吹了一首，更确切地说是吹了一句，是一句什么呢？妆台秋思的起句。不知道有多少朋友听过这一句。反正当时我们收拾家伙直奔球场而去。而以后这一句，却一直在我心里不停地跳动着，只要一想起它，就觉得有一种没法说出的忧伤和惆怅，有种想要落泪想要叹息的感觉。后来他和我和妻都成了好朋友，他领着妻去见了他的老师，一个和气的老人，妻也学会了这一首，也会在我的央求下吹给我听，那时我就常会想起一句，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妻的容貌气质，和那时的风采，想来是当得起这句诗的吧？

在美国的日子里，我又读到了论语中的待坐一篇，读到了孔子的那句我与点也。每读起来，心里总有一种格外的温暖。想来那也是很美的一幕吧？春日的阳光下，在还带着些凉气的清辙见底的溪水里畅游，又在阳光下，在微风中，在碧绿的田野，在开满紫云英开满野雏菊的大地上，一群青年放声高歌，什么样的音乐能和这相比呢？我一直很奇怪于要花掉几十亿的大剧院，也很奇怪于必定要穿上西服背裙才能去的演奏场，大约人类的灵魂对音乐的接受也需要一些套装和皮椅的修饰？西方音乐的历史似乎并不全是献给上帝的篇章，大约有一些音乐也是乡村里青年快乐的舞蹈，酒馆里朋友间的笑语，或是陋室里朋友间的倾诉？宫崎峻的动画片中有一段让我感动的情节，少年拉响小提琴，少女唱起了自编歌词的Country Road，嗓音不好，却唱得投入，拉得用心，少年的爷爷和朋友悄悄进门来，加入进来，于是音乐，就这样欢快地在他们中间流动。我总觉得这才是我所想往的音乐。一个国家也许需要大剧院的装点，但音乐，却更需要爱她的人的分享吧。大约更重要的，该是有爱她的人，爱她的心？

这首歌walking in the air是PBS的演唱会Celtic Women的第一首。我和妻欢喜地听完了这场未曾期待的令人惊喜的演唱会，也买下了有生以来最贵的DVD和CD。PBS的工作还是值得支持的。我们还有一些同样值得支持的人，国内贫困地区的孩子们。去年PBS一项极成功的项目就是国内的为贫困地区学校建图书馆工作。我想，现在的家庭正在淘汰以前的录音机，如果把它们收集起来，再收集到合适的磁带，赠送给贫困地区的儿童不是很好吗？是否有朋友喜爱音乐的，又有兴趣支持贫困地区儿童的来和我们的图书馆项目组合作从事这样的工作呢？因为我自己的经历，我总觉得孩子们在基本的语言数学之外，也还应该得到一些音乐的滋润的。因为生活，终究不会只是生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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