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整理】回乡见闻 -- 冯家窝堡四贝勒

说这话是去年的五一的事儿，之前听说老姑心脏病发作很厉害，就下定决心五一放假回家时去看看她，一来一年多未见，十分想念，二来不想见老爸，更不想见我媳妇儿的爸妈。

在长春领了结婚证，便一路向老家赶去，在怀德镇买了些水果，又得知去屯子的车已经过去了，只好打黑车。终于在傍晚时分，到了老屯。见到老姑，自然十分亲切，讲起看病的情形，先是村诊所推荐县里某医院（期间自然有利益关系），后来又到市医院，医药费全部报销，所花费仅饭费而已，见老姑精神尚可，心中稍安。

在老屯盘桓数日，满眼皆物是人非状，已不复当年情景。散步时，遇见前院大嫂。她的丈夫是本家一位大哥，自幼时便知其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可谓家徒四壁。

离别那日，去隔壁屯子坐车，顺便去老舅家看看，以免老娘唠叨。老姑送我，也要去那里赶集。

恰逢春耕在即，又春光明媚，心中的阴云一扫而光，在田间小路上，我与老姑一前一后，我问她答，家长里短，好不自在。走出老屯不久，前面有两个老太太，隔着老远就问：老姐，你也去赶集？

都是一个屯子里的老人——屯子里几乎没有年轻人，都去外面打工了，即使没出远门的，也会在长春做些零工，补贴家用（男的每天80，女的40）——细问之下，都是亲戚。三位老人在前面走，我在后面听。

看来屯子里几乎没有不知道我的——是老姑从小带大的，再加上我和媳妇儿的事儿，老爸的脸上肯定挂不住了。

她们先是聊起我，接着聊起了父亲一辈。

说来惭愧，有些事情我是第一次知道的。比如，我的大爷。之前一直以为二大爷是兄弟中最大的，原来，他们还有一个哥哥，是个哑巴，可能精神也不正常，文革时走失。

我才知道，我的奶奶不止生下五男二女，她生育的儿女足足有一倍。朱老总在《我的母亲》中说：母亲一共生了十三个儿女。因为家境贫穷，无法全部养活，只留下了八个，以后再生下的被迫溺死了。祖母生育的没有活下来的儿女，不是被溺死，而是因为疾病。

这种病就是七日风，也就是新生儿破伤风。

老姑说，你奶奶接连生下五个孩子，都是因为七日风死掉的。我不解，问：啥是七日风？

有人解释说，就是小孩儿出生七天，发高烧，抽筋儿。

我问：怎么办？

那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有人说，用鞋底抽孩子的后背……

我倒吸了一口气，很难想象用千层底儿抽刚出生的孩子是什么样子……问：那时候死的人多吗？

太多了，小孩儿死了不埋，就扔外边，野狗都不吃。

老姑又说：你奶奶当年生个男孩儿，第七天就受风了，你爷爷就用鞋底儿抽他后背，抽完也不见好，说：这孩子治不好了，扔了吧。

我说：后来呢？

你爷爷就隔着墙把他扔出去了，那孩子还没死，坐在那里，伸着两条腿，一直在哭。那时候，你奶奶的兄弟（舅爷？）住在咱家，你爷爷就让他拿二齿子打那孩子。你舅爷打了两下，那孩子就不哭了。（估计是打死了）

我心里说，这也太……

老姑接着说：你爷爷让家里的狗吃那孩子，狗不吃。你爷爷就拿两块大饼子，掰碎了，扔在孩子身上，狗才吃的。、

我无语了。可另外两位老人一点儿都不惊讶，看来真是司空见惯寻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