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转贴】无家--向中国苦难的农民兄弟致敬(更新到42章)! -- 逍遥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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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第十九章 战壕之间

  下雪了。

  只一夜之间,天地就变了颜色。从前一天傍晚开始,钢刀一样的北风开始在平原上肆虐,一波狠过一波。风声如雷,黄沙如铁,刮得整个战场天昏地暗。带着哨声的白毛风夹裹着细硬的黄土粒,无情地抽打着天地之间的活物。壕沟里,战士们钢盔上叮叮当当的全是小石子和冰粒的撞击声,风掠过战壕和炮口的时候发出恐怖的尖啸,刺得人心头发?弧Q劬κ遣桓艺隹?的,壕里生的火,连同烧水的锅和柴火棍子,都不知道被卷到什么地方去了。几匹受惊的战马发疯介的狂奔在阵地上,凄厉的嘶鸣着,也没有人敢去拽它们,生怕连同这些发疯的畜生一起吹死在大风里。战士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蜷缩在壕沟里,用尽一切能取暖的衣物,将自己裹的像个蚕茧,有的甚至把锅扣在头顶上,只留出一对鼻孔出气。十几个人紧紧拢在一起,磨叨着菩萨保佑这要命的大风早一点过去。

  夜半时分,风是小过去了,但这天气已经被折腾的贼冷,月亮旁边灰蒙蒙的风圈若隐若现。战士们刚刚把脑袋露出棉袄来,呼吸一口冰冷而新鲜的空气,纽扣大的雪片就纷纷落进嘴里,凉透心底。老?乓膊畹愣沉烁霭胨溃?他一次次地巡视在壕沟里,看望和关照那些受伤和得病的弟兄们,安排战士们保护好他们。一时没注意,用手呼撸耳朵的时候感到一阵钻心的疼,指头一捏,已经冻得快成冰块了,慌忙找了个棉帽子戴上。回到了望所,他想看一看共军那边的情况,刚伸头出去,一阵快风卷着黄土就砸在脸上,痛如冰扎,眼睛和嘴里登时也火辣辣的疼痛。干腥的沙土呛得他剧烈地咳嗽,一时间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手边的水杯里不知道哪去了,脏兮兮的手也不敢去揉眼睛,嗓子想喊却喊不出来,只好一头扎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忍受着眼睛的剧痛,就这么着煎熬了小半宿,差点背过气去。

  憋得满脸通红的老?疟皇勘?们扶起来。有个老兵给他灌了一口米酒,拍拍他冰冷的脸皮,掏出一块脏了吧唧的棉布给他擦眼睛,然后掀起他的眼皮呼呼的吹。老?糯罂诘卮?着粗气,两眼红得像是喝了老刀子酒的醉汉,慢慢才回过神来。给他酒喝的广东老兵武盛满脸冻疮,一只耳朵冻得大了两圈,特大号的酒糟鼻子上鲜红的口子像是在滴血,却仍然爆着焦黄的牙冲他咧着嘴笑,老?乓裁闱吭诙辰┑牧臣烦鲆桓鑫⑿Γ?狠狠地说:

  “日他妈!这是什么操行天气!”

  几个兵笑了。杨北万因为有几个老兵爱护着,球事儿没有,只是脸蛋冻得通红。看到老?琶嫒缢阑蚁蟾沾踊?人场回来的诈尸,惊的瞪大了双眼,忙过来心疼地焐着老?潘?手,把自己身上的一件大毯子解下来给老?排?上,然后回头对老兵武胜说:

  “促狭鬼!你看什么看?把酒全拿来,眯着干鸡毛啊?没见连长快成冰棍子了?日你妈的,头长的像个锅盔!”

  老?欧浅>?讶,这才几天功夫?这个恨不得回他娘怀里吃奶的屁娃子居然变得这般痞气,还学会了南腔北调的脏话,这帮兄弟真教了他些好货!

  武盛被这娃子抢白,脸上有点挂不住,傻乐呵呵的掏出酒壶,很不情愿地递给杨北万。杨北万晃了晃,拧开盖子给老?磐?嘴里倒,老?乓膊豢推?,咕咚咕咚猛灌几口,身子上已是热了不少。他夺过酒壶,递回给心疼得跺脚的武盛,啐了一口说:

  “鸡巴毛的,跟喝泔水差球不多,你们家就喝这玩意?还跟王母娘娘尿似的藏着掖着!给你个球的!”

  “连长大哥,你不知道的拉!这可是上好的石湾米酒拉,我在七连拿三个馒头跟同乡大哥换来的,好不容易的啦!”

  武盛一脸委屈。他说的倒是实话,在这种地方,找到一瓶广东石湾米酒,其难度真好比找到一瓶王母尿。这里连喝口水都已经成问题,离连队最近的水井每天个个连队要排队打水,井边是荷枪的士兵看守。因为前几天,有一个重伤士兵,冻得浑身溃烂,战场上缺医少药无法医治,任由他躺在草席上等死。这厮气的发狠,半夜一头扎进了井里,早晨人们打水时,才发现里面有个涨的象气球一样的兵,井水已经满是脓血没人敢喝了。部队严格禁止大家浪费水源,每人都是限量。能找到一瓶家乡的酒,武盛可能连命都愿意搭上也要拿回来,难怪这几天他总和其他人分干粮吃。给老?藕茸允窃敢猓?也还是很肉痛。

  后半夜,雪花越下越密,映照的天儿早早的亮了。开始还觉得稀罕的南方兵,看到愁眉苦脸的北方兵鄙夷的眼神,也不敢大声说笑了。刚才跑到战场中间的几匹战马也无意回来,低着头在战场上找着能吃的草根什么的。没有人敢冒挨枪子的风险去拉它们回来,也没有人无聊得开枪射杀他们,万一它们跑回来,那可是几百斤肉啊!共军估计也冻球的差不多了,壕也不挖了。有人吆喝着马哨子想招呼它们过去,国军这边也不示弱,好几个赶马的民夫“和乐架、和乐架”的勾着它们。有两匹马慢慢的走近,互相喷着鼻孔磨头蹭背,对两边的招呼无动于衷。老?偶?状,眼睛陡然发亮,这两个畜生,莫不要在阵地之间几千人的注目之下开始日了?

  果不其然,国共两边刚睡醒的战士们都发现了这个有趣的事情,纷纷探出头来观看两匹马的壮举。一些伤兵也支着拐挣扎起来、相互搀扶着翘起脚来看。人们大喊着,吹着口哨和喇叭,挥动着他们手上的衣服和帽子,两边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对了,对了就这样!两腿儿搭上去,妈了个八子!你搭它的腰干鸡毛呀?从它妈的后面上啊!”

  “出来了!出来了,我日你妈的,这是驴球还是树根啊?跟他妈一条腿似的!”

  “错啦,不是那儿!我操!真是狗日的一个笨鳖,大眼小眼都搞不清楚!”

  “你当这畜生和你似的?大小眼通吃?把你晾在这儿干,你个球连鸡巴眼儿在哪都找不着!”

  两个大马跳舞似的转着圈,费事的想要交媾在一起,却总是不得要领。公马急得嗷嗷长嘶,四蹄乱蹬。每一次不成功的努力都让两边的士兵发出长长的惋惜声。

  “我丢类老母,类个行伽惨,让共军高类造拉!”(注:广东话:我操你妈的,你个杀千刀的,让共军教你做啦!)

  “国民党的愣球,你们上来帮帮你兄弟啊,要不然成不了事儿啊,我们保证不开枪!谁开枪就是它们做下的!”

  杨北万看的眼里放光,也大声地掺和着:

  “没人帮不成,没人帮不成!得有人托着那玩意,否则进不去的!”

  老?盼⑿ψ排呐难畋蓖虻耐罚?笑着说:

  “愣娃子,看不出你球还挺在行哩!谁教你的?”

  “俺大哥经常帮人干这个,你得用手抓着马球往里面塞!”

  两边的战壕里生气勃勃,欢声雷动,人们暂时忘记了昨天这里还是生死的沙场,昨天才有几百人痛苦地死去。没有人愿意开枪破坏这令人快活的气氛,大家都恨不得上去帮一把。老?乓部吹媚康煽诖簦?下面条件反射般的勃起,扭脸看去,很多战士也紧夹着裤裆满脸通红,估计感觉都差球不多。有个兵癫狂似的的跳上战壕,冲着共军做出了交配的姿势,老?鸥辖襞芄?去一把将他拽下来,嘻笑着一手掏进他下面,果然也是硬梆梆的,士兵赶忙笑呵呵的跑了。

  不知不觉间,雪已经把大地变成了白色。两个畜生累得筋疲力尽也没尽兴,却把两边的大男人们身子底下惹得硬梆梆的无比难受。算起来,老?乓丫?有两年没有碰过女人了,上次还是在淮河边上的窑子里。细皮嫩肉的窑姐被老久没有用枪的老?牌叱銎呷耄?折腾得死去活来,直到心满意足的老?湃映隽艘豢榇笱蟛派瓢崭市荩?还撇着腿儿送他出来。这帮国军也个个都是饥渴饿汉,刚进驻战场的时候就无恶不作,他们仗着上面动员新兵的命令,冲进村子就抓人。能走路的男人都押走,要么当兵,要么当民工去拉大炮推小车,你要是敢装硬,轻的剁个零件,重的打断腰杆。稍微俊俏一点的女人往往被他们轮番糟蹋,地方官拿这些人毫无办法,他们和鬼子的区别只是不杀人而已。无休止的征战,无时无刻不在的死亡,彻底粉碎了他们回家梦,把这些原本憨厚的农民们变得象野兽一般。他们干脆破罐子破摔,他们根本不去想什么天打五雷轰的报应,也不在乎身子底下那仇恨的眼神。如老?耪庋?稍微有点官衔和大洋的,就找机会一头扎进窑子里耍个痛快,而老?藕痛蠖嗍?人的区别就是完事的时候仍不忘丢下一些钱财,况且那次是在酒后实在憋不住了,才被窑姐们扒了裤子。

  天儿太冷了。公马硬撅着炮筒子有小半个时辰,湿漉漉的马鞭被冻成一根长冰棍了,这厮不得已想缩回去,可是上面薄薄的冰碴却让它进退两难,疼的嘶嘶乱叫,抖成一团。母马翘臀以待这老半天也没过上瘾,看上去也很是烦躁,撩起后蹄就给了那笨相公一脚,这把两边的战士们逗的肚子都笑疼了。

  战士们还在丧气地揉着自己也直不隆通的命根子,突然听到一阵飞机的马达声从天上传来。共军那边立刻兹了哇啦地炸了锅,他们知道天上的飞机肯定不是自己人的,这大雪天不做好隐蔽工作可就只有等着挨炸了。国军这边倒没什么反应,他们看到一架肥嘟嘟的运输机从后方缓慢地低空飞来,打开屁门,扔下了一个挂着降落伞的长桶。阵地上的国军立刻欢呼起来,里面少不了美国的牛肉罐头和压缩饼干,或许还会有一些药,这个大桶能装不少哩。

  共军这边既羡慕又鄙夷地看着国军阵地上的欢呼,正痒痒的挠心,听到国军那边突然开始骚乱骂娘了。正在降落的补给桶被风吹得越过了国军的阵地,朝着这边飞来。共军士兵们立刻兴高采烈地击掌称快,一时红旗乱舞,小喇叭齐鸣。国军士兵气的真恨不得把那狗日的飞机敲下来。只能眼看着它慢悠悠的飞过头顶,眼看这珍宝一样的补给就要成为共军的美餐了。

  但是这桶偏也没有落到共军头上,而是掉到了两方阵地之间,撞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把还在那里干着急的两匹马吓了一大跳,慌忙跳着脚分头跑了。

  这下可好,两边的士兵们一起开始跳脚大骂,摔碎的桶壳里露出绿油油的罐头包装,馋的大家口水直流。看着气急败坏的战士们,老?磐蝗痪醯糜械悴话玻?共军那边仍然在大声的叫骂,国军弟兄们眼睛像是冒着火,饥饿的肚子让他们产生了难以遏制的冲动,上千只眼睛直勾勾的望向前方,阵地上突然间变得鸦雀无声。

  “我操你妈的,来几个人跟我抢回来!弟兄们掩护啊!”

  终于,驻守在旁边的连队跳出了一个不要命的弟兄,哇哇大喊着,枪也不拿就往前冲了出去。很快就有十几个亡命徒跟着冲上了战壕。老?偶?状知道已是无法阻止,冲着壕里大吼一声:

  “愣你妈个球呀?!掩护啊,武盛!赶紧把小钢炮给俺支起来打!”

  战士们登时回过神来,拿起各类枪支冲着共军阵地就开了火。反应快的五连已经开始用迫击炮轰击共军的阵地,枪炮声中,十几个国军士兵发疯一样的朝那个黄色的降落伞跑去。

  共军也开了火,集中火力打着那些不要命的国军士兵,有几个人立马扑倒在雪地上。不知是哪个连队呼叫了重炮,一排排炮弹呼啸着砸落在共军阵地上,炸的白雪和烟尘齐飞。国军的重炮和轻武器同时开火,一时打得共军无法抬头。在弹雨的缝隙里,几个国军抬起大桶就往回搬,还有两个抱起地上一堆散落的罐头,猫着腰就往回窜。共军这下不干了,轻重武器开始大举反击,迫击炮弹也飞了过来,打向战场中间的那些人。有个兵被炮弹正砸在上半身,红光一闪就不见了,他身边的两个兵离得太近也没能幸免,他们怀里的罐头被炸烂,人肉和牛肉屑碎的到处都是。抬着桶子的兵被弹片击倒了一个,剩下的三人拼命搬动着好几百斤的铁桶,行动缓慢,子弹不断的打在铁桶和他们身上,蹦得血肉四处乱飞。他们只好趴在地上,一步一步地挣扎着推动铁桶向前滚去,身后雪地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路……

  双方的对射达到了白热化。两边的重炮和各类轻重武器都放出了手段,战壕里很快又多了一批死去的士兵。老?藕攘畲蠹彝V股浠鳎?因为双方的炮火已经让彼此阵前的能见度大大降低,否则说不定会打着回来的士兵。共军的炮火是如此猛烈,看来弹药远比自己这边充足,大炮的门数还在增加。为了不让国军抢回这点可怜巴巴的食物,共军竟宁可浪费那么多炮弹?老?磐蝗恍盐颍耗压终饧柑旃簿?没有进攻,原来竟是诡计――他们就是要等着国军眼巴巴的挨饿受冻,直到不战自败!这一招真他妈个球的够狠毒!

  老?趴吹剑?打援的共军已经把重武器拉到了阵前,共军的战壕近得一根烟的功夫就能跑过来。看来离他们最后的总攻不太远了。

  去抢食物的士兵一个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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