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志异几则 -- 语迟

一、关于《山海经》 (1668字) 语迟 2012-09-02 12:47:10

　　上上个月，去山里玩，住旅馆的时候挑了个4楼，4楼一二十个房间，就我们一家三口，图个清静。房子选好了，到房间里却脚着冷清了点。山里人少，人气薄，本来是静的，所以需要静中取动，需要住的热闹些才好。特别是带着孩子。无奈已经如此，再换也不太合适，讨人嫌。

　　服务员进来送茶叶，我就问她，这儿房子干净不干净？你夜里自己值班的时候怎么样？服务员四五十岁山里的女人，摆摆手说，这儿没事儿，玉皇顶那边不行。这不前几天又有人跳下去了，每年跳一个，还都是小年轻。我说我就说嘛，上次来去玉皇顶，感觉就很差，气氛很坏，难道还真的有事？女人来了精神，又讲了那边几个神神怪怪的事，结尾又强调说，这里一点事也没有，放心住，冬天封山的时候，就一两个人守这么大个宾馆，多少年了，谁说过有什么事。没事儿，没事儿。

　　虽然是没事儿，头一晚上我睡的也不大踏实，太静了。真不适应。我想起来有一年带着老婆去瘦西湖，扬州那鬼地方，在小巷子里转，找古井，见家家门头镶块小圆镜子。也是的，枉死的人太多了。我俩在瘦西湖一直玩到关门，太阳下去了，园子里似乎就剩我们俩了，暮色沉沉，能感到一股很重的阴气迅速弥漫，速度很快，跟他妈的涨潮一样。出了园子感觉立刻好多了。结果那一晚上没睡好。老婆也没睡好。我跟老婆说，是不是瘦西湖什么东西跟过来了。。。那一片水很神秘。。。当时我坐在水边的石台上休息，就在眼么前儿，两个相距有1厘米的小水泡平行的从水底升上来，不是一般的气泡，很特别。这1厘米想必是两个鼻孔之间的距离，如果是他妈的甲鱼或者什么鼋的话，这家伙得有多大个。。。？

　　也许是我这人正气不足，或者心理阴暗，我若是什么正人君子光明正大，邪祟自然退避。我对环境有些敏感，有点忌惮独自在陌生的房间里过夜，所以上学的时候，自己出去玩，我就睡候车室，不但省钱，睡的也很踏实。俗话说，在家靠娘，出门靠墙。在家挨着娘睡，出门就应该挨着墙睡。这什么道理？讲不出来什么道理。但是我一个人住宾馆标准间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感觉挨着墙的那张床要安全点，也更舒适。曾经看过一个短篇小说，说新婚的小两口在北美旅游，住汽车旅馆，夜半时分，女人恍惚之间，似乎被一个赤裸着上身的陌生男人压在身上，那男人很老，苍白的肤色，忧郁冰冷的蓝眼睛静静地看着女人的脸。惊醒了又睡，睡着了再惊醒，如此几次三番。早上起来，小两口在房间里到处翻一翻，把床垫翻过来，看到了大片陈年的血迹。。。。也许是这类故事俺记的太清楚了吧。。。

　　鬼神这个事情，圣人存而不论，不说他。子不语怪力乱神，而且嘱咐我们，敬鬼神而远之，离他们远点儿。但是我认为，曾经在很早很早，很早的时候，人类和鬼神一度走得很近。如果你不认为那些来自远古的“神话”、“传说”是童话一样的虚构的文学作品，而认为它们都是些事实的话，应该比较容易理解我的认识。本来的，我们的先祖有那么无聊，无聊到胡编一些匪夷所思的离奇故事么？

　　后来人类与其他的世界就渐行渐远了，因为人类在慢慢地退化，这是符合事物的变化规律的。很多远古的事情我们看不见了，也理解不了了。当众神的世界与人类世界交错并行的时候，因为一些说不清楚的原因，人类世界保存流传了一些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比如《山海经》。有史以来，迄今为止，我认为，对《山海经》评价最明确的，也是准确的，就是鲁迅先生。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说，《山海经》“盖古之巫书也”。这就是说什么呢，《山海经》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东西。你研究他又有什么用呢。这书肯定有人看得懂，看得懂的人也知道于世无补，跟我们这个世界毫无关系，也没法说，所以他也只当消遣看了。

　　与《山海经》类似的，就是篇头这个红崖天书，这也是别的世界的东西，不是给人类看的。我的感觉，这东西有点邪。离他远点，研究他是很可笑的。这种研究不可能有出路。三千大千世界，有很多不同的世界，我们这世界你还没整明白呢。。。。

二、戈壁滩的秘密 (1684字) 语迟 2013-05-22 13:12:36

　　我当年从新疆回内地是父母之命，老头老太太不太会管孩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说一不二没你的发言权。搞的我快20了，还没自己的想法。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我家老头68年中专毕业，分配到新疆哈密，他说他从下火车的那一刻开始，就盼着回家，回内地。后来把这希望完全寄托在我的身上。现在我在内地也混了20年了，也许是身在此山中吧，嚼不到内地有什么好，好个屁。老头老太太是内地过去的，生于斯长于斯，故土难舍。可我也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正宗新疆人，我也故土难舍不是？这话你怎么说呢。

　　我现在想着，60岁了就回新疆，成立个户外运动的组织。身体还可以的时候，找几个人一起去探险。脚着快死了，没几天了，就自己出去，走到天山的森林里，或者戈壁滩的深处，悄悄死掉。几百年以后还是个干尸。多好。省的死到临头憋屈在内地医院的格子间里，几个人围着哭着喊着鼻涕哈拉的，烦人不烦人。

　　生死平常事，人还就他妈的看不开。且莫说看淡生死，世间的事情都看不开。还脚着这儿玩玩，那儿转转，挺有意思。有意思个屁。从甘肃到山东，从漠北到岭南，从戈壁到临海，一模一样。看来看去就那样。没什么新鲜的。

　　内地也就这样了，我现在脚着戈壁滩也许还有点意思。当年在那儿的时候，没仔细看，也不懂。说起来，戈壁滩在所有的景观中是最没意思的。当年我继承了父辈们内地人的成见，也这么认为。现如今学了点辩证法，就不这么看了。最没意思的也许恰恰是最有意思的，反而，最有意思的也许恰恰就是最没意思的。

　　塞舌尔，巴厘岛，苏杭大理峨眉山，这些地方就象饭馆里的菜，也许就那么第一口好吃。越吃越吃不下去。越吃越没意思。戈壁滩也许就不同，看第一眼没球意思，也许渐渐的就能品出滋味来。你在戈壁滩上可以捡到很好看的石头，这是最一般的，继而你在广袤的枯寂中发现了很小的一片绿洲，有水有鱼，有草有树。你在绿洲的河畔还挖出了名贵的药材。更有甚者，你在戈壁游荡，休息的时候，无意中拿脚蹭开了一小堆土，发现土堆下掩埋着一具巴掌那么长的，小人的干尸，衣帽整齐。。。这个事情是我在网上看到的，是个新疆老乡小时候的经历。这件事的结局是大人们震惊了，头脑错乱间毁掉了那具小尸体。。。

　　戈壁滩有自己的道理，传说巴里坤三塘湖那片儿，二百四十里戈壁，曾经有一条古商道，甚至早于丝绸之路。“…相传，二百四十里戈壁商道要经过一个…山谷。…地处中蒙边界，谷中水草丰茂，遍是野罂粟，景色异常美丽。然而，美丽的景色背后却藏着杀机怪异的风暴。许多客商因为贪恋这里的美景，结果葬命于此。”这个巴里坤就是我们哈密的一个县。至于这个传说的真实性，据说有人曾经在山谷中捡到银元，而更早以前巴里坤县一家大户，曾经带着满箱的银元在山谷里失踪。水草丰茂遍地野罂粟的美丽景色，至今也只是一个传说，没有任何如今仍然健在的人亲眼见过。

　　你如果有幸在戈壁沙漠遇到可以颠覆世界观的事情，俺脚着用不着奇怪。世界很大，人类一般仅仅聚集在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上帝有安排。为什么这片儿就成了个城市呢？为什么人类会聚集在这里呢？地球上的人类聚集区，仅仅是一种世界观的反映，而这种世界观仅仅是很多种世界观中的一种。其中都是人类可以理解的事物和现象。用佛家的话说，这叫做“共业”。戈壁沙漠，南极北极，本来老天爷就没安排你去那儿。你楞闯过去了，有幸遇到了另一种世界观的反映，有什么奇怪的？　　　　　　。。。。。

　　但是难得糊涂。俺目前对戈壁滩很糊涂，所以才想象着很有意思。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真的一旦得到，看透了，看惯了，看腻了，找了几十年也没遇到可以颠覆世界观的事，那想必也就和现在俺对郑州这个土鳖城市的感脚一样，没意思。其实人这辈子想找点有意思的事还真难，你可能永远也找不到。哪怕你真挖出来一具小人国的尸体，拿到中科院去问怎么回事？就象现在很多荒漠地区，明摆着的，会跑路的石头，排着队走，还会拐弯，你问中科院，这他妈的怎么回事？大家大眼瞪小眼之余，终归还是不了了之。。。

三、听来的几个故事 (2254字) 语迟 2013-05-25 18:52:04

　　原谅俺总在墙里讲点怪力乱神。有负圣人教诲。最近不读书，工作有点忙。晚上闲了，也混在同学群里扯蛋，写不了什么正经东西。在同学那儿听了两三个故事，让我也想起了一些很久之前的往事，兹略记之。

　　我同学郝伟，现在搞工程，修路什么的。某次在库车县城郊施工，晚上和甲方喝酒喝到两点多。郝伟开车送甲方几个人回住处，甲方住的地方离工地不远，开车也就5分钟。但是路况不好。乃平时惯走的熟路。当时似乎天色昏暗，没有月光。结果，郝伟同志那天晚上迷路了。车无论怎么开，都会回到甲方的门口。待第三次又回到甲方门口时，郝伟同志害怕了，酒也醒了。此时尿意澎湃，势不可挡。遂下车走到路边，冲着农田肆意滂沱。。。

　　四周黑黢黢的，死寂无声。郝伟隐约脚着眼前这块农田有点不对劲。尿罢，也无暇多想，急忙敲开甲方屋门，找了张床胡乱睡下。。。。睡了不晓得多久，郝伟同志被惊醒了。。。郝伟听到了呼啸的水声，仿佛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其声喧嚣凄厉，骇人听闻。郝伟以为洪水突发而至，一跃而起，欲夺门而逃，这才发现屋内屋外一滴水也没有。那声音也没了。而同屋甲方某人犹自鼾声阵阵。。。早起问遍诸人，无一听到。出门则看见昨夜撒尿处，是几十座维族的方墓。。。郝伟施工那片儿，方圆几十里住的都是维族人。穆斯林讲究厚养薄葬，人死了，或田间地头，或房边窗后，甚至就在自家院子里，白纱裹身，草草掩埋。再建一个方形幕冠，以为标记。。。

　　从此郝伟就落了毛病了，每每熟睡至夜半，便听到凄厉水声，不堪其扰。心情也随之郁郁。回到乌鲁木齐以后仍然。后遇某回族朋友诵《可兰经》忏悔告饶得解。

　　这事儿本身没什么奇怪的。鬼打墙等等都可以解释。万物皆虚幻，坚固如大阪之城堡，亦不过是梦中之梦。因为酒精或者别的事情的刺激，精神发生某些变化，导致城市道路，地表地貌，这些精神的反映，也发生某种改变，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只是郝伟描述当时郁郁缠身时的那个心情，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1980年代，哈密某铁路小区建筑在一片汉人坟地上。建设之初，坟地拆迁，有主的移坟走了，剩了一大堆无主的孤坟。数量很大，铁路局没有力量逐一清理安置，只好一咬牙开推土机进去，直翻的尸骸蔽野，积怨满于山川。这些干尸朽骨最后被推到一处，再堆些土，成了一个小山包。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到了1992年春天，我读高二，某次自己跑到野外闲逛，路过此山包，山坡上仍依稀可见人体残肢。因熟知此段掌故，我也不以为意。骑车本来已经过去了，忽发奇想，想为我们伟大的生物老师采集一点标本。具体的细节就不说了。最后捡了一块股骨，连着胫骨。骨头很细，一看就是个小孩。拿到学校，几个兔崽子还都不信，说谁知道你捡的什么骨头。

　　接下来的几天，就有点怪了，有点找不着北。用《阿Q正传》里的话说，“渐渐地脚着这世上有些古怪”。这话我时不时就来一句。说的一起做实验的女同学咕咕的笑。我抬头看看天，天很蓝，但是不象平常那样，蓝的有点冷。我似乎感觉到那个小小的灵魂无力的哀怨，他（她）也许太弱了，只能让我的心情蒙上一层“幽凉”。这个词我不确定汉语里有没有，生造词汇是作文的忌讳。但也只有用这个词才能描述我当时的心情。后来也不敢再回去小山包，物归原处。只在学校的白杨林里，深埋忏悔告饶完事。那个状态也就过去了。多年以后，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触犯了法律，因此还查阅了相关的律法，还好，还不至于。铁路局那才是犯罪。。。。这件事至今令我奇怪的是，和《围城》里孙柔嘉问的一样，“为什么鬼不长大的？小孩子死了几十年还是小孩子？”

　　有的人表面是人，却有一颗鬼的心。我在天涯读鬼话，有时候能看出有些作品，是人写的还是鬼写的，凭的是对作品气质的感觉。。。

　　鬼这个事情其实也平常。比如你踢了一条狗，狗会还击，咬你，或者冲你叫唤，来表达愤怒。你如果杀了它，难道从此就会什么都没有吗？20公斤的石头比10公斤的石头重，这是个简单的逻辑问题。人也是这样，人死的时候如果牵挂太多，执着太重，身体剩了一把灰，而他（她）那些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也会跟着火葬场的烟囱升腾而去吗？我们虽然证明不了什么，但是有些基本的规律是需要认识的。

　　有些事情之所以有意思，在于我们不了解它，一旦了解了，也就没意思了。譬如古人来到今天，看到电脑屏幕里忽然冒出来个小框，里面还有个小人跟他对话，非吓死不可。他不了解嘛。由此也许可以推断，天下所有的奇奇怪怪的事情，都有其发生的原理，我们之所以脚着奇怪，是因为我们对它的原理不了解。而一旦了解了，这些事情也就不可怪不可怕了。所以怪事本来不怪，做人见怪不怪才是成熟。

　　这就要说到俺同学讲的另一个故事。这事儿我脚着很有意思，因为不是鬼打墙之类好理解的东西。我同学老丹，经常在铁路沿线鸟不拉屎的地方组织施工，有一次在一个旷野无人的地区，只有他和司机，老丹自己穿过一条隧道，司机在那头等他。手电没电了，周围一团漆黑。只有远处隧道口的那点亮光。老丹踏着一条一条的枕木，摸索前进。。。。

　　走到一半的时候，出事了。老丹在漆黑的黑暗中，距离很近。。。听见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在笑。笑声脆而幽深。。。

　　老丹因为极度的惊吓而晕厥，片刻醒来，笑声也没了。随即身体发抖，颤若筛糠，上下牙磕碰犬齿尖都碰碎了。。。老丹离开了铁轨，手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出来，司机后来说，看着象虚脱了一样。。。。

　　（完。以上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