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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恒星纪元前》核聚变新路线的科幻小说,历史大剧 -- azhe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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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恒星纪元前》核聚变新路线的科幻小说,历史大剧

引子

天涯孤城谁怜卿?白袍奔流蹈海平。酒温筝泠英雄老,天转地覆总关情!

羲和,慈父般温和的太阳,在我们盗得天火的前夜,却意外地引来黑暗森林的降临,人类即将万劫不复。而一千五百年前的一段秘辛,跨越时光的轮回,千年累世深情的爱侣,历史因此再一次转身。

(本文在天涯国际关系版块连载,感兴趣的河友可以去交流

http://bbs.tianya.cn/post-worldlook-1086152-1.shtml)

诡异的爆炸

“轰隆”一声巨响,这是江波给我的“见面礼”。也是这突如其来的爆炸事故,意外地让S所里上上下下对我任职资格的质疑被迅速打消了。本来我这个在部队呆了二十年的军转干部,跑到科学院系统的研究所任一把手连我自己都感觉抵触,铁轨上跑汽车——明显不是一条路上的啊。

我天生就是干职业军人的料,大学一毕业就投笔从戎,很快从多次境内外反恐实战中脱颖而出,转业前已官至某甲级集团军主力师的师长。为适应现代战争的需要,军队开始进行大刀阔斧的变革,陆军首当其冲,不仅人员裁减,而且师一级的编制一律取消,以更为灵活的营团为单位与其他军兵种混编成联合作战单元。直到整编之前我才非常不情愿地意识到自己的戎马生涯即将走到了尽头。我几乎是以悲凉的心情告别奋战多年的军营回到了北京的家中。我能回归平民生活,却让苏伦喜出望外。是啊,苏伦、贝贝和我一家三口能够朝夕相伴在一起,还有比这更好的慰藉吗?我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开始规划自己新的生活。

按照我的性格和想法,本来一直打算去到企业中任职,但联系一直不太顺利,在家等待了半年后,负责军转干部安置的同志突然告诉我,科学院下属S所的老所长刚好到了退休年龄,他们看了我的材料后对我特别感兴趣。一开始我一口回绝了这样的安排,找我谈话的人却为难地说,现在好的企业对安置我这样年龄的军转干部不是十分欢迎,而能到S所直接出任正职是非常难得的机会,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回去跟苏伦商量后,我在苏伦的劝说下勉强同意了。

爆炸发生那天,我刚到S所一个星期,跟即将退休的老所长,国内著名的声学权威单伯镛老先生刚刚完成了交接手续。按照我的要求所里召开了全所领导干部恳谈会,所级领导和全体中层干部,包括外地分支机构负责人也都赶到了,将近一百人济济一堂地聚集在办公楼三楼的大会议室。主持会议的张副所长致完辞后,全所大大小小的领导干部翘首以盼地准备听我的“狗嘴里能吐出什么好象牙”。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冲击波带来的摇晃,墙壁、天花板和窗户上掉落的碎块、尘土和碎玻璃,女同志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会场顿时乱成了一团。反应快的躲在了会议桌下,腿脚麻利的拔腿就要往门外跑。“不要慌!”我正襟危坐地拍了拍身上掉落的尘土,大声说道“气体爆炸事故,大家放心,不会有二次爆炸,爆炸点在六楼基础学科实验室隔壁库房。”听到我斩钉截铁的判断后,现场镇静下来。

我回过头,对刚从惊慌失措转为表情错愕的张副所长说:“老张,你组织楼里的全体人员按前段时间演习的预案撤退,全体人员到楼下空地中集合,各部门负责人清点自己部门人数,行政部李部长负责统计清点结果。赶快行动!”正当大家纷纷离开时,我叫住了保卫处的刘处长:“刘斌,你跟我到爆炸现场勘察。”

“陈所,还是我带几个人去吧。”刘斌说道。

“少废话,执行命令!”我不容置疑地说。

本来上任前,科学院马院长跟我谈话时就重点强调,要我尽快完成从部队领导到科研院所科学工作管理者的转变,部队那种命令式的领导风格完全不适合研究所的脑力工作者。但这个时候在部队多年养成的作风没忍住一下冒了出来。

我的话让刘斌这个已经从部队转业七八年的小伙听得一愣:“是。”后脚跟一并,差点敬了个军礼,接着跟在我后面迎着下撤的人群往楼上跑。前几天正是这个精干的年轻人向我汇报了所里安全保卫工作的情况,我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个星期后证实,所里的安全保卫工作按照我的高标准严要求衡量也是基本达标的,正是从他口中得知上个月他组织所里刚搞过一次全员参加的安全事故演习。

在往六楼攀爬的过程中,我大脑在迅速地判断,爆炸源能够精确定位在基础学科实验室东面的那间库房里,对此我有绝对的自信,当年我正是凭这手仅靠听觉就能精确判断爆炸类型、方位、当量的绝技在全军比武大赛中技惊四座。而且我还听出刚才的爆炸确凿无疑是两次间隔时间极短的爆炸,总体爆炸当量相当于5.5千克TNT,第二次爆炸无疑是混合气体爆炸,氢气爆炸的可能性最大。但诡异的是第一次爆炸,我有点含糊了,爆炸冲击波扩散速度极快,达到了爆轰的级别,但能量释放却很小,二者完全不相称,这样的爆炸范式,完全超出了我这个全军著名爆炸专家的经验范围。“核爆?”莫名其妙的想法浮现出来,连自己都觉得好笑,核爆之后又引起了常规氢气爆炸?这个想法未免也太疯狂了。即便是当前最低当量的核爆在这栋楼里发生,恐怕楼里的每个人早已经气化了,而这个全国闻名的科学城大概将被夷为平地。这个时候已来不及想这么多了。不过让我心安的是,这好在不是目前已知的任何人为的爆炸类型,基本可以定位为事故,而且经过这种爆轰级别的冲击波清理后,再发生次生爆炸和火灾的可能性也很小了。

大脑快速运转的同时,脚下的步伐速度更快,我和刘斌已经来到了爆炸现场。库房门口三个惊魂未定的小伙子带着哭腔朝里面大叫:“江波,江波。”

我抽鼻子吸了一口从门口弥漫出来的烟尘,证实了刚才的基本判断,除了氢气爆炸,我还不知道别的什么爆炸能有如此干净的“气场”,但第一次爆炸的类型仍然让我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候已经顾不得想这么多了,我大声问道:“屋里还有什么人?”

“只有江波在里面。”门口的三个人回答说,他们已经从渐渐消散的烟尘中认出了我。我在走访各部门时他们应该都见过我,尽管我还不能全部叫出他们的名字。

“所长,爆炸前我们看见江波刚进去。”其中一个人说。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糟糕,难道我刚来一个星期就要出人命事故吗?”我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刘斌也紧紧跟在了后面。

房间内一片狼藉,外间地上趴着一个人,腿上被倒下来的门板压住,身上乱七八糟堆着掉下来的灯架和天花板的轻质塑料材料。看到里面的情形反而让我稍稍放了一下心——房间分里外两间,里间的门倒下来压在这个叫江波人的腿上。爆炸源在里间,朝外的三扇窗户全被炸得挂在了外面摇摇欲坠,外墙的墙壁也破了若干个分布规律的小洞,直往外冒着烟尘。这样的现象让我惊奇不已,这栋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楼居然采用了爆炸泄压防护技术,有效地降低了爆炸的破坏力。但问题是S所这种基本不跟爆炸物打交道的单位怎么会采用这样复杂设计?真是件奇怪的事。不过不管怎么样下面这个被压住的人看来小命保住了。我用力抬起沉重的门板,搬到了走廊上,刘斌清理完了江波身上的杂物,心领神会地叫了门外的人,小心翼翼地把他平移到了门板上。这时候江波才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马上搬到楼下,找救护车送医院,注意伤员一定要平放。”我仍然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然后又吩咐道:“爆炸现场一定要封锁起来”。

刘斌应着声,和其他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往外抬门板上的伤员。我离开时又向里间扫了一眼,确认再没有其他人,并顺手从地上抄起一根已经扭曲不堪的锥状不锈钢部件放在了裤兜里。房间内物品的分布情况和爆炸痕迹的位置已了然于我心中。

我一层一层确认了各楼层的撤离情况后,一个人下楼来到楼外时,院子里已经聚满了人群,消防车和急救车已经到了门口,院子外面的道路已经堵上了,挤满了水泄不通的车辆。院子外还有不少路过的人探头往里看,一边用各种便携的摄影器材拍个不停。张副院长正急得直搓手,带着其他几位所领导和李部长正要往楼里走去找我时,在门口迎面见到了我。

“陈所,你可算出来了。都快急死我们了”。张副所长如释重负地说。

李部长也挤上来汇报清点统计情况,全所上下除了已经送医院的江波外,只有几个爆炸时被玻璃碎片划破皮的轻伤员,还有一个撤离时扭伤腰的老同志。我跟几位领导商量一下,除所领导和行政部人员留下来善后外,让其他员工先行返家。

我站在台阶上向大家简单地宣布了几句:“同志们,今天初步查明是一起可燃气体泄露爆炸事故,具体原因待查,在查明原因之前请不要传谣信谣,在这个关键时刻大家更要注意安全保密工作。除了行政部的人员外,大家可先行回家,等待所里的进一步通知。”

所里的领导在院子的花台边临时召开了我到任后的第一次党政联席会议,经过简短的商讨,迅速安排了受伤人员的救助,事故调查,受影响部门临时办公地点,向上级领导机关汇报,与消防和公安部门的协调配合等事项。这时候,隔壁几个兄弟单位的领导也过来探问情况。本来李部长安排了下一周去挨个拜访,没想到以这种尴尬的方式见面,我这个新任所长算是又一次靠爆炸出名了。应付完兄弟单位的嘘寒问暖,刘斌他们几个也回来了,江波被送到了附近著名的骨科医院,经检查救治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这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一看是马院长秘书小翟的电话。

“陈所,马院长要跟你通话。”翟秘书在电话里说,电话那头马院长接了过去。

“马院长,我正要跟你汇报情况,没想到你先知道了。”我刚接过老所长工作第一天就发生这样的事,难免有点难堪。

“之奂啊,你怎么搞的,刚到一个星期就出这么大的事,你们那个所差不多全国都出名了,现在视频图片全在网上了!”马院长说道。

“马院长,向您报告,初步判断是燃气泄漏引起的爆炸事故,原因待查。万幸只有一人重伤,已无生命危险,财产损失情况待查……”

没等我说完,马院长就打断了我的汇报:“你们所建所70年以来就没有出过重大安全事故,一定要好好查查事故原因,相关责任人一定要严肃处理,调查处理结果我要亲自过问!”不容我报告更多的情况,马院长就挂掉了电话,像他这样大科学家出身的领导,粗暴地挂断别人的电话,可想而知内心的怒气了。

处理完公事,早已经是万家灯火,我回到了北京西郊那座著名的废园子附近的家。苏伦和贝贝已经吃过晚饭,贝贝正趴在地上摆弄他的那堆心爱的拼插玩具模型,苏伦吃力地弯着腰在旁边帮贝贝找各种需要的零部件。

看见我推门进来,贝贝嗖地扑过来,被我一把举过头顶,两只小手还挥舞着一件红色的物件,口里兴奋地叫着:“爸爸,爸爸,看看我今天刚装好的红色风暴机甲勇士,帅吧?”苏伦站起身来看着我们父子俩的亲热,皎洁的面容中满是笑意。结婚十几年来,苏伦跟我离多聚少,在我转业回到北京的家,等待工作安排的这几个月时间里大概是苏伦结婚以来最开心惬意的时光。

苏伦之前在电话里已经知道了所里发生的事故。我边吃着苏伦刚热好的饭菜,还是一边大略地把今天爆炸事故情况说了一下。苏伦淡淡地安慰我说:“人没事就好。”苏伦总是这样恬淡沉静,让我有一种清夜中见到一轮明月的感觉。我有时在想,或许是她从事的考古专业赋予了她这样独特的气质。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什么事,从裤兜里拿出了白天在爆炸现场捡到的锥形不锈钢物体:“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好像上次在你们考古系的实验室中见过。”

苏伦拿过来仔细端详了半天,说:“这是放射性测年中,用于辐射计量的探针,你从哪里弄来的?”我咽下了最后一口饭,头也不抬地说:“爆炸现场。”

“真奇怪,你们所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苏伦也觉得奇怪,不过没放在心上,又对我说:“对了,之奂,跟你商量个事,山西一个考古勘察现场邀请我去做现场指导工作,明天就走,大概一个星期。”

我不禁有点愕然。苏伦是北京西郊那所著名大学考古系的教授,是国内非常少见的年轻女性考古专家。尤其在南北朝时期的考古方向上已是国内权威。不过自从有了贝贝后,她就极少再参与现场工作,而是以教学研究为主了。

“有什么必要一定要去吗?贝贝接送怎么办?”我不禁有点为难。

“我都想好了,让贝贝去古爷爷家住几天,我很快就会回来。”苏伦说的古爷爷是我在基地时候的司令员古天明,前几年刚从总部领导的位置上退下来,对我有多年的知遇之恩。不仅是多年的老领导,而且情同父子,对贝贝更象是亲孙子一样隔代亲,在我没有回到北京之前对苏伦母子俩关爱有加。

本来趴地上指挥他的机甲战士们打仗的贝贝,听妈妈说要送他去古爷爷家住几天,一骨碌跳起来兴奋地嚷到:“好啊,好啊,又要见到古爷爷,古奶奶和蓉蓉姑姑喽。”

看着苏伦眼中掩饰不住的激动兴奋神情,这在沉静温和的苏伦身上是很少见到的,我读出了不一般的信息,问道:“很重要的考古发现吧,你肯定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

“打完电话再说。” 苏伦没有回答我,但心中兴奋之情已掩饰不住了。

我拿起电话拨打了古司令家的号码。电话那头是夫人杨芝华女士接的。“师母,我是之奂,苏伦明天要出差,我这边也拉不开栓了,能不能把贝贝在你们那里托管几天啊?”

“太好了,老头子刚才还在叨咕,又有好长时间没看到贝贝了。”杨师母高兴地说。

“哈哈哈,贝贝要过来住?让我来说。”电话那头响起了古司令那标志性的爽朗笑声。“之奂,快让贝贝接电话,明天就让小张把我小孙子接过来。”古司令都懒得跟我啰嗦,爷孙俩直接开始在电话两头叽叽咕咕说开了。

我回过头跟苏伦说;“说吧,什么事,看把你兴奋的。”

苏伦扬起脖子,平复着内心的激动和兴奋,好一会才说出来:“咱们的明月公主找到了。”

我心头大震,苏伦说的明月公主,真名叫尓朱明月,并不名见于史传,但她父亲在历史上却赫赫有名,是北魏时期权倾朝野的太原王天柱将军尔朱荣。尔朱明月自幼为当朝太后所喜爱,被收养入洛阳宫中,故有公主封号。她是我们夫妇俩共同的秘密,世界上只有我和苏伦在极其偶然的机会下一睹过其芳容的古代奇女子,绝代佳人,并且可能与我们宜兴陈氏有莫大的干系。苏伦多年来一直试图拨开重重的历史尘雾找寻她的踪迹,但一千五百年的时光已湮没了她所有的信息。

我的心绪一下回到了我和苏伦初相逢的内蒙大草原。那还是十多年前战旗猎猎,钢甲洪流的演武场。

通宝推:cyn,里海虎,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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