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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往事 [原创 2007-08-11 20:39:22]

　　鱼

　　新疆哈密市，五十年代于某无人区依地势修建一水库。天山的雪水引入，后废弃。三十年无人再访。八十年代，有人偶然发现水库里全是鱼。鱼从哪儿来的？有说有水就有鱼。科学的见解认为某些鱼卵能在干燥的环境存活上万年，遇水还可以孵化。古书则说，鱼是草根化生，还说譬如有的海里的活了几百年的鲨鱼，游上岸变成梅花鹿。

　　海子

　　海子好象是蒙古语，新疆也有人学东北人叫做“水泡子”。幼时听说一行数人曾夜宿一水泊边，水泡子不小，可以捉鱼做鱼汤的。一觉醒来，水泡子没了，无影无踪。

　　无独有偶，后来读南怀谨的书，也说过在内蒙古，有人看见海子搬家。一汪湖水就那么豆腐块样的哆嗦着滚进，一路上还不时漏下一些鱼虾水草之类。

　　树林

　　我爹单位的司机说，出长途的时候，曾经见过一片树林，每棵树都焦枯了半边，同一个方向，象是雷击木。另一边依然葱绿。有几百棵树，皆如此。问是否是核基地附近？否，离那里还很远。

　　太岁

　　我爹师傅辈的当年修筑兰新铁路，曾在戈壁滩上挖出一肉球，脸盆大小，似有眉眼口鼻，栩栩如生。结果煮了吃了。曾听过不少挖到太岁的传说，结局似乎总被煮了吃。或者不吃但仍然煮了。此或者是太岁宿命？

　　鬼

　　我一高中同学，父母离异，无拘无束。曾郊游时被维族人追打，在棉田里躲了一夜。时值深秋，新疆的夜，神秘而死寂。回来就病了，精神出了问题。西医无奈，看一中医。老大夫说这是鬼症，要下鬼针。头上一个什么穴位下针，同学开口说话，居然是老女人声音。后来也没治好。如今已杳无音讯。

　　尸体

　　我爹单位一刘姓师傅，六零年的某周末，在铁路沿线小站附近打草籽。天色渐晚，通勤车第二天才有。无奈露宿月下。见不远处躬卧一人，因知也有打草籽的同事，遂趋前相依而眠。次日晨，被人推醒，四五人抬身边躬卧者去，言死于此两日矣。

　　大庆

　　大庆慈眉善目,是个傻子。每遇他我总说，大庆！来一个！大庆则啪啪！打响指。他冲着大街撒尿，裤子能褪到脚踝。某年冬天，许久不见大庆，才知疯跑得远了些，在戈壁冻坏了，膝以下截肢。从此再不曾见大庆。90年代，听说某单位副段长驱车外出，在戈壁公路抛锚，一车三人冻死者二。虎狼之地的威风，可见一斑。

　　周爱莲

　　周爱莲曾是我一时的同桌，当时正好讲周敦颐的《爱莲说》，常常取笑。初中以后不曾见面。忽一日，老班主任路过其父店面，问爱莲好吗？她爹说呶，刚烧完回来。果见一骨灰盒。爱莲初三辍学，整日游荡，交结无赖，终面中一斧而死。

　　战争

　　1978年冬，中苏剑拔弩张，零点以后哈密干道上拉满高炮，银行发生挤兑，军列满载草绿色的坦克滚滚西去。中央命令空运人民币补充银行，解放军一个摩步师进驻哈密东11公里处。来自北疆伊黎地区的难民塞满了每列向东的客车，乌鲁木齐站因为人满为患已冻毙数人。父母所在半军事化单位不准请假回乡，并发给我爹一支 AK47。据说苏空军的大机群从外蒙阿尔泰的前线机场起飞，二十分钟内即可飞临哈密市。哈密市是新疆入内地的咽喉，兵家必争之地。市民和衣而卧月余，家家制作干粮，随时准备跑反。

　　郊游

　　81年我家分了新房子，楼下小院里又盖了一间土坯房，泥巴糊墙要用麦草，我爹骑车把我带在前面，去找麦草。新疆有时候很恐怖，气氛会忽然变得阴森。那是星期天的中午，我爹带着我走了很远，走到遥远的村庄去。万籁俱寂，看不到一个人。我看见一个婴儿趴在路上，没有头。又路过一片汉人的坟地，一具干尸被棍子撑着，站在路边。

　　边疆

　　我父母单位的锅炉房清扫烟囱，能扫出蜡状的人头，后来翻遍了几十年的失踪人口案卷，推断是某个精神病爬到几十米高的烟囱顶上失足掉进去，或者也可能是某学校老师文革时期自杀。还是在父母单位，盖楼的时候挖出过解放军的尸体，穿着50年代的制服，利刃割颈，显然是被暗害。至于相邻两家墙缝间隐匿的干尸，破落旅店土炕内尘封的朽骨，也偶尔听到，不足为奇。我小学时上学会路过一个偏僻的公厕，某谋杀案件被害者的人头就在其中找到，从此绕道而行。

　　奇人

　　我爹同一系统的某甲，老婆得了怪病，看一怪医，医生说要用人的天灵盖下药，这个人夜半就到维族人墓地割一死人头回来，放在厨房里。正巧我爹单位同僚撞见，大惊失色。问为什么要维族人的头？甲本人也很怪，相貌奇伟，老爹曾当面说他，在过去定是落草为寇之人。据说甲能见鬼，说维族鬼与汉族鬼不在一处，互不交通，仿佛是两个世界。所以才割维族的头。说某某大道是鬼街，当地人信之不疑，这街上的确出过不少怪事。甲家境潦倒，不幸频发，被誉为某某地区过得最惨的人，但是甲全不在意，游戏人生，也自得其乐。

　　狼

　　大一暑假回家，我一个人上天山。我们常去的地方叫做马场，地处草原，当年曾是驯养军马的地方。我去过很多次，一直不认为此地有狼。正直旅游淡季，简陋的招待所只有我一人，最近的管理人员也相距200米开外。我也害怕，喝了酒才睡，不愿意半夜醒来，可还是醒了，凌晨两点，我听见有东西在挠我房间的门，沙沙沙！ 我以为是狗。

　　第二年暑假在同地，我见条狼狗，主人告诉我这是狼的第一代，公狼配母狗生的。一般的狼狗都是狼的三、四代了。我这才知道那天晚上挠门的是狼，狗不会干这种事。那只狼闻到人味了。

　　某次在戈壁公路上骑车闲逛，遇到三个人在公路边挖沙子，旁边电线杆子上栓条大狗。我骑过去好久，越想越觉得这狗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拐回去一看，原来是只狐狸！

　　采玉

　　1980年代中期，哈密某地质部门分配一大本毕业生，一时谓之人才。此人至此荒僻萧索之地，闷闷不乐，每叹怀才不遇。后纠结5人驾驶一辆破旧雷锋车，至我市南方戈壁无人区采玉，妄图一夜暴富。一周后家属报案失踪。兰州军区动用直升机搜索一月未果，遂不了了之。1993年初夏，某地质队在我市南方无人区某地发现干尸三具，解放车一辆，本科生在其中矣。身藏纸条云，“此事与UFO无关”。莫名其妙。其他二人仍不知所踪。

　　马

　　70年代中期，我爹于哈密下属天山小县巴里坤出差公干，某日黄昏无聊，借牧民一劣马，迤逦往山上而来。夕阳残照，林木森森。至半途，见荒草中一破败屋宇，残垣断壁，凄清惨寂。胯下劣马忽静默不动，紧张汗出，意甚恐惧。我爹挥鞭无数，马仍拒绝前行，无奈掉头下山。马亦飞奔耳。终不知何物作怪。

　　雪

　　我爹曾在巴里坤目睹暴雪，无风，雪缓缓落下，一片雪花可以覆盖一辆北京吉普。李白诗云“燕山雪花大如席”，此言不虚也。

　　渔术

　　父母单位某人擅长捕鱼，用秸秆在水中摆出迷宫似走廊，则鱼群蜂拥而至，束手就擒。不解其妙。曰此术其一贪不可用，适可而止，贪多则施术者或有不测。其二鱼傻可用，鱼类稍精明则无用。天山某些水库中鱼类确实傻的可以，曾传捕获一数公斤大鱼，鱼嘴上挂着一圈9个鱼钩。

　　新丧

　　70年代某日午后，我爹在单位附近荒野中打鸟，跟随一只受伤的百灵至某处，时旷野中阒无一人，万籁俱寂。忽感周身不适，毛发尽立。则见身后一座新坟，亦无墓碑也。后某日，独自于医院太平间给某好友尸体加冰，亦忽感不适，回头见身后尸体中有一带军帽者，白布蒙面，血迹斑驳。回家后数日悒悒不乐。

　　阴缘

　　父母单位某司机，90年代初出长途，星星峡附近车祸，死一少女，死时穿黄军裤花棉袄，扎两条小辫。时司机胞弟已于两年前患癌在内地老家去世，老母年迈，两件事均未使知。车祸后数日，老母忽梦其胞弟成亲，曰新妇身着黄军裤花棉袄，扎两条小辫云云。

　　百慕大

　　星星峡以西某段公路被誉为新疆百慕大，车祸无数。父母所在系统内某卡车途经此地，突然整车沿着横轴凌空翻转360度，稳稳落在公路上。但车内3人均被甩出，一死两伤。据《三藏法师转》记载，当年唐三藏路过此处时，曾记载看到各种妖魔鬼怪，奇形怪状。

　　狩猎者

　　高中时，我一蒙古族同学来自哈密偏远村庄，言当地曾有巨狼为祸十数年，后村人设计陷其于一菜窖中，乃是三条腿的白狼。盖早年遭村中狩猎者屠戮全族，独得幸免，报仇雪恨耳。又有某善捕白狐者，与同村闲言曰，月圆之夜，曾见自家窗口缢挂一白袍长发女子，忽而不见，后闭门不出。村民破门而入时，已死多时矣。

　　我爹一好友酷爱狩猎，其子某日从房顶忽然坠下，几乎丧命。继妻女频发怪病，家境也每况愈下。似有所悟，终弃爱枪。举家调往南疆。后情不得而知。

　　70年代中我爹与同事一行数人驱车至南山口附近夜捕黄羊，因装备精良，瞬时猎杀数头。我爹独自一人留在茫茫戈壁剥皮清理，其余则继续追杀羊群。暗夜中血腥弥漫。回途中一支半自动步枪走火，打穿车顶，子弹擦耳掠过，灌了一鼻子烟。后又因食黄羊肉中毒，亦几近不治。

　　我中学时曾于乡间猎杀麻雀，有伤者随手放在猪圈沿子上，扑翅坠落。猪闻声而至，放肆咀嚼。麻雀骨骼碎裂声、惨叫声不忍卒听，惨极之至。至今犹感惶恐。后某次带枪上山，追击松鸡无果，顺手打落一只红嘴儿的大山雀。另一只却在我头顶长啸，凄凉愤怒，盘旋往复久而不去。亦为平生憾事也。

　　藏獒

　　今藏獒声名鹊起，初次看照片却似曾相识。幼时在哈密常见，当地俗称“四眼狗”，误以为菜狗也。哈密多良犬，据说多是马兰核基地优选淘汰之犬族后裔。八十年代初哈密地区供应紧张，地区供应站曾经数月仅售某种鱼类。当地称“大头鱼”。皆曰难吃。其怪味至今仍留齿颊间。后来得知乃是青海湖鳇鱼，如今亦珍馐矣。

　　激流

　　高考结束后曾与老旦、磊磊三人去偷玉米。玉米地外围一宽阔水渠，湍急清冽。见四处无人，乃下岸欲畅游。不料下水即被冲走，手足无措，竟至以蹲姿随流水疾驰，如开车状。不免惊呼惨叫。岸上二狗怂顿足捶胸狂笑耳。择两段数米长枯枝沿岸追逐狂奔，乃获救。手脚鲜血淋漓。二人犹忍俊不禁。后闻获救处稍远有暗渠，至此则我命危矣。

　　灵魂出窍

　　高三春节时借我爹单位办公室隐修，美其名曰复习，而约数好友同往。实则闲谈玩笑耳。某雪夜只身前往。办公楼漆黑寂静，阒无一人。摸黑至四楼办公室亦停电，乃返二楼总闸处一探究竟。忽黑暗中一物怪叫跃出，搂颈似欲相搏。猝不及防，顿觉拔地而起，如飘似飞。乃同学胡大恶作剧。

　　八月十五

　　时家家院中有葡萄架。夏夜闲坐，微风摇曳，月色斑驳。颇宁静空寂。尝有近邻老巫婆者云，中秋月圆之夜寅时，于葡萄架下置清水一盆，其中可见罕怖异象。虽好奇却终未曾一试。不知所见者何也。

　　梨树

　　待春时，院中梨花盛开，蓝天下洁白晶莹，风流妩媚。满树嫩绿枝叶亦秋香色，清新可人，无以言表。每观之不足。某年制一鸟巢于树间，终于双鸟来归。难耐好奇攀树窥视，遂绝迹矣。

　　葬俗

　　维族墓地每见其村落中，窗后墙边，骇其阴阳无界。曾攀树摘食桑葚，树下某户一览无余。则小院内两墓兀然。墓台上犹散置一书、一本、一文具盒，墓边一矮凳也。

　　禁忌

　　某同学三人，二汉一回，情同手足。某次宴聚，回族受骗误食猪肉，两汉族犹取笑时，乃纵身自高楼窗口跃下，不治而亡。

　　金主杀

　　新疆人多酣畅狠戾，少见温润敦厚。盖西北属金，其气质赋人，肃杀凉薄耳。幼时同校数小儿曾乱石砸死一弃婴，不知后来有阴影否。

　　沙达尔

　　幼时曾有维族同学沙达尔，落寞孤独。偶剃一光头，男生群起拍之，脆响而哄笑。沙达尔虽羞怒悲愤，亦无可奈何。至中学仍同学，不同班。时更因体味浓郁，皆避而远之。不由慨叹其少年之忧郁黯淡。后每闻中国人国外受辱，恨恨之余，也不免自嘲，活该。

　　哈密之数所小学、中学乃全维语教学，教师、课本、试卷皆维语，高考亦维语也。其中多优秀，亦常见异域美佳人。沙达尔等因父母工作关系，可怜形单影只，无奈与我辈相处。其中学优者罕见，忧闷孤独使然也。

　　腓尼基语

　　拉丁语、阿拉伯语似同属腓尼基语系。记得初学英语时，某维族同学望文而知意，唯不知发音耳。不知是否乃腓尼基语系缘故。

　　山中

　　天山之壮美不可言喻。最爱山中林海。松林间偶遇空地，则翠草满坡，繁花星散。深蓝天色，白头雪山。横伏之古铜色朽木散发着幽香，小溪淙淙，宛转而下。不知天上还是人间。

　　星空

　　夏夜常与数同窗登楼远眺。时浩瀚星空灿烂，蔚为壮观。银河，猎户座，仙后座，北极星，土红色火星，暗红色天狼星，跑得很快的人造卫星，一一清晰识别。流星则随时可见，亦常同时见数颗，绚然而灭。某曾惊呼两星相撞，且信誓旦旦。其余慌忙寻觅，则渺然无迹。将信将疑。水星甚为罕见，某月《少年科学画报》云，今夏某日凌晨时东北方向可见水星，乃择日专意等待。不意沉沉睡去。凌晨四点，忽然醒来，见窗之正中一颗璀璨明星，淡淡的青色，晶莹剔透似秋波灵动。凝望许久，心知为水星矣。

　　某黄昏打篮球时，忽见天际一物疾速掠过，火花迸溅，五颜六色而绚烂夺目。虽划出长长灰白色尾迹，亦瞬时而灭。在场十数人皆目睹称奇。不知是UFO还是火箭残骸，或为巨型陨石，及卫星坠落，也可能是一次秘而不宣的空军事故吧。

　　骆驼圈

　　骆驼圈空军机场在我市东北约十数公里，四周瀚海戈壁，天地无垠。某卫星照片中地表巨幅标语即在此东南方戈壁深处。网络一度风传。窃以为该机场导航地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