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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余则成的锄奸功劳 -- 鸥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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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劳有花曾经做过护士,这使我回想起一本书《放下武器》

劳有花,是真实存在过的,她曾经做过护士,这使我回想起一本书,书的名字叫《放下武器》,里面也有一位护士,她的名字叫江可馨。

她的结局是很惨烈的。

。。。。。。

我舅舅是一九四九年三月出生的,那天晚上天气非常冷,外婆由于难产在家里疼了两天两夜,四乡十八里来了六个接生婆都说大人小孩都保不住了,这是孽障胎,赶紧准备后事,三十八岁的我外公哭着连夜请人来割棺材。林福海父亲说伏牛岗上玄慧寺里刚来了一个外地逃难来的女人好像会接生,还有纱布和红药水。村里的人七手八脚地在月黑风高的夜里将我外婆抬到了玄慧寺。逃难来的年轻女人细皮嫩肉,凄艳而美丽,她看了看我外婆,问我外公:“是保大人,还是保小孩?”我外公跪在外乡女人的面前,哭着说:“我两个都要!”年轻的外乡女人很为难地说:“大哥,如果两个都保,可能一个都保不住。”我外公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当场晕了过去。郑氏家族的人连夜开会,经家族全体会议研究决定,“留小孩!”因为我外公只有我母亲一个女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生个男孩的话,我外公家的香火就算延续下来了。外乡女人让人立即将我外婆抬进禅房,郑氏家族的人全都跪在大殿里面对着观音菩萨像烧香念经。鸡叫三遍的时候,禅房里传来了婴儿尖锐的哭声,太阳在我舅舅的哭声中升起,我二十九岁的外婆在我舅舅的哭声中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她疲倦地闭上了眼睛,脸色苍白如纸。

一九四九年三月的那一天,寺庙外的鞭炮声响彻云霄,玄慧寺香烟缭绕,外公家大办酒席,流水席开了三天,族里的人都说菩萨显灵了。而我外婆却在当天一个见不得人的夜里被悄悄地埋了,门头上还插上了枯艾,怕死鬼我外婆再回到家里来,克了我舅舅的命。族公郑九爷在随同的陪伴下带着香火挑着猪头和年糕去玄慧寺还愿,并邀请外乡女人来我外公家喝喜酒。年轻的外乡女人清秀的脸上扭曲着巨大的愤怒,她站在观音菩萨的面前痛斥郑九爷:“孩子的母亲都死了,你们还有心思大摆宴席,还有一点人性吗?”郑九爷当然不知道人性是什么玩艺,就丢下礼品回去继续喝酒去了。

年轻的外乡女人站在三月的风中流出了眼泪,观音菩萨双手合十慈眉善目脸上弥漫着温和的笑。

年轻的女人在解放大军渡江的时候,在玄慧寺里帮着解放军救治伤员,渡江成功后,解放大军的一位首长要那个外乡女人跟部队一起走,外乡女人说,她要回上海找患肺病的哥哥去。她是上海人。

一九五0年镇压反革命,那个年轻而美丽的外乡女人被县里来的几个戴军帽背长枪的军管会的人用绳子捆了起来,郑九爷发动村里的人都到玄慧寺跟军管会的人拼命,坚决不让带走外乡女人。一个身体结实的军管会的汉子手拎盒子炮向空中开了两枪,然后又用冒着枪烟的枪管顶了一下帽子,大声地说:“这个女人是国民党的军医,是潜伏下来的特务,是破坏新生革命政权的死敌。”

乡亲们被盒子炮镇住了,再也没有人往前冲。我刚满周岁的舅舅裹在外公的怀里像一只鸭子,他被枪声吓哭了。

外乡女人被五花大绑地捆走了。据交待,她是被国民党从上海静安护士学校征招入伍的,因为她害怕战争,就当了国民党的逃兵,落草在玄慧寺,她想等日子太平一些就回上海找哥哥,父母早就去世了,哥哥得了肺痨,没人照顾哥哥。这些供述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军管会很快就在县城红草湖边将她枪毙了,第一枪击中胸部,她倒在河滩上痉挛了好一阵,后来枪手又走到近处对准她脑袋补了一枪,才打碎头颅,淌出一滩血糊糊的脑浆来。

那个女人叫江可馨,时年二十一岁。

。。。。。。

大家也许会说,这难道不是小说中的虚构吗?

是的,这当然是很可能的。我也衷心希望不曾发生过江可馨的悲剧。

但是,大家一定熟悉一句话:艺术来源于生活。。。。。。

那么,江可馨真的只是一个完全虚构的人吗?

我把真实存在的劳有花的例子,和亦真亦幻的江可馨的例子,看作历史大背景下,渺小的生命,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最后被历史巨轮碾的粉碎;看作中华民族曾经经历的骨肉相残的巨大内伤,在两个渺小生命上的缩影。

劳有花和江可馨的命运,对于历史洪流来说,是微不足道的点滴,对她们自己,却是严酷的厄运。

劳有花因为站错队,由于加入的组织的整体的“恶”,即使自己有善的一面,仍落入万劫不覆的深渊。目睹了各种政治风暴,生命的最后,在远离家乡千里之遥的刑场上死于非命,死无葬身之地。是悲剧性的一生。

而江可馨的死亡所显示的,那是正义一方的力量,对敌对方中被裹挟的弱小生命的漠视。正义的暴力不再代表正义,仅仅是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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