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偷走总统的灵魂（八十一） -- 史文恭

在哥伦比亚特区，除了高大的国会大厦，林肯纪念堂和方尖碑外，组成伟大美国政治生物圈的，还有另外一些看似非常平常的建筑。它们是几个极其低调的俱乐部，为忙碌了一天的参议员，众议员，律师，秘书，走廊说客们提供缤纷的夜生活。这里有守口如瓶的美女穿着顶级品牌的时装奉献绝对原始的服务，有在恒温室里细心保存的古巴雪茄和法国白兰地，有最好的厨子和最好的食材，还有最隐蔽的包厢和其他一切。

甚至，他们还不收钱。只要一张朴素的像苏格兰呢的卡片和一个稀少的被认可的身份。

就在四个月前，拉夫.杰克逊每天都梦想进入这些俱乐部，但他现实而严厉的叔父清晰而坚决地拒绝了他。而今天，珍妮.杰克逊亲手把这张卡递给了哈利.拉夫，对于他们的灵魂萃取者和转移者，老练的杰克逊夫妇知道如何给一个年轻的男孩最高级的享受。--此外，这些场所可以确认保证哈利的安全，不像是以前拉夫喜欢猎艳的危险的小酒吧。

为了他新的夜生活，哈利又买了一辆古斯拉，部分原因是他不喜欢大动力的凯迪拉克，而青睐电动车的安静，另一个原因是他希望晚上能坐自己的车回家，因为狂欢过后的离场，寂寞分外浓郁，而坐在古斯拉上，他能想起以前那个喜欢占着前排的女孩。酒精能在瞬间放大欲望和带来的快感，但在回家的时候，你只剩下空荡荡的街道和空荡荡的心。

当然，俱乐部的女孩们还是很赞的。当迎上她们的秋波时，里面荡漾的爱意真诚的像讲坛上的神父，盈盈的微笑像竞选时最勤奋的议员。她们的顺从胜过奴隶时代的女俘，而服务的体贴彷如战地医院的护士。----但哈利知道，这只是服务，他的快感像一个被温柔教练催促的跳高运动员，每一次更激越的触顶都伴随着下落时的更入骨的疲惫，---不像和塔莎在一起，那时候，他能感受她那有力的心跳和脸上焕发的红晕。那时候，他们的拥抱是那么的紧，那么的，舍不得分开。

于是，哈利.拉夫度过了一段圣保罗狂欢节般的日子。但每天醒来时，他还是不能不望着另一个空空的枕头发呆。他的眼圈黑的愈发明显，而思维却变得懒散。有一次，厌倦感终于战胜了习惯，在公寓的沙发上坐了半天后，哈利.拉夫突然看清楚了一个事实，他刚刚享受了一段几乎满足所有欲望的日子，“像个奥斯曼帝国的苏丹一样，”但并没有一种坚实的幸福感充满他，相反，他感到跑过一片富饶的田野果园后，路的尽头却是悬崖下一片无垠的荒原。

而他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这种日益积累的空虚感。直到那个深夜，他终于忍不住给所罗门发了一个问题：

“我们的人生是为了什么？”

“这真是一个愚蠢的问题。”所罗门为自己繁忙的工作被打断而不快，当然，作为“电子化”后的他，不会感到“不快”带来的心头发堵的生理反应，但还是让他的回答有些生硬。

“从来就没有一个明确的，固定的人生目的。不明白这一点，就没有资格谈论人生。”

“可是，。。。。。我觉得现在活着毫无兴趣。”哈利的头靠在肩膀，侧着脑袋嘟哝了一句。

“这是典型的心满意足后的表现，----交配完的雄性动物毫无例外的都变得懒散。”

“你什么时候懂生物学了？”

“错，这是心理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的老朋友，邓肯博士没有死。”

“是吗？那头被好奇害死的猫活下来了？”

“不，他成了植物人。然后接上了各种传感器和远程通讯装置。”

“哦，于是，你把他也‘上传’了，喂，你现在的动物园里，藏品够多了啊？杰克逊，珍妮，马丁内斯，现在还多了邓肯博士？”

“我们在做一个严肃而伟大的科学实验，科学家从来不拒绝更多的试验品。”

“可上传邓肯的思维，并不意味着你也学会心理学了？”

“我在学习，想想看我们伟大的事业，就知道学习永远都是不够的，---再说，和你现在幸福的现实人生不同，我在‘里面’，没有那么多的消遣。”

看到这里，哈利.拉夫自然地产生了愧疚，确实，虽然所罗门“不是一个人”，但这并不意味这他的“作为人的享受权利”已被剥夺，而和他相比，自己现在确实像在无病呻吟。

于是，他转到另一个话题，

“总统那边，需要我的配合吗？”

“现在不需要，你目前的任务就是完成杰克逊夫妇的附身。总统还在适应阶段，他那里的环境变化幅度太大，需要一定的时间消化。”

“了解。那么？”

“继续你的假期吧，兄弟，很快，我们就要忙起来了。”屏幕里的所罗门眨了下眼，然后切断了通讯。

达拉斯市的圣公会医院，邓肯.伯克南僵直地躺在病床上，插着众多的管子让他像一从庞大的热带植物，但除了呼吸和心跳，他不能给这个世界更多的动静。只是由于他发病在天网基地，前妻和亲属又无法长期陪伴，所以美国政府雇佣一个护工守在这里，这位曾经可敬的人工智能权威，就如此寂寞地躺着，像国家公园树荫深处的一只垃圾桶。

如果有什么让善良的世人觉得欣慰的话，博士彷徨的灵魂此刻正在他毕生心爱的领域里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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