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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左传》人物事略08:成得臣——大功自败 -- 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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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08附:城濮之战14/21

《僖二十八年经》:

五月癸丑,公会晋侯、齐侯、宋公、蔡侯、郑伯、卫子、莒子,盟于践土。((p 0449)(05280008))(045)

公朝于王所。((p 0449)(05280010))(045)

陈侯如会。((p 0449)(05280009))(045)

陈侯-款卒。((p 0450)(05280012))(045)

《僖二十八年传》:

晋师三日馆、谷,及癸酉而还。甲午,至于衡雍,作王宫于践土。((p 0462)(05280310))(045)

鄉役之三月,郑伯如楚致其师,为楚师既败而惧,使子人九行成于晋。晋-栾枝入盟郑伯。五月丙午,晋侯及郑伯盟于衡雍。((p 0462)(05280311))(045)

卫侯闻楚师败,惧,出奔楚,遂适陈,使元咺奉叔武以受盟。癸亥,王子虎盟诸侯于王庭,要言曰:“皆奖王室,无相害也!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队其师,无克祚国,及而玄孙,无有老幼。”君子谓是盟也信,谓晋于是役也,能以德攻。((p 0466)(05280313))(048、045)

丁未,献楚俘于王,驷介百乘,徒兵千。郑伯傅王,用平礼也。己酉,王享醴,命晋侯宥。王命尹氏及王子虎、内史叔兴父策命晋侯为侯伯,赐之大辂之服、戎辂之服,彤弓一、彤矢百,玈弓矢千,秬鬯一卣,虎贲三百人,曰:“王谓叔父,‘敬服王命,以绥四国,纠逖王慝。’”晋侯三辞,从命。曰:“重耳敢再拜稽首,奉扬天子之丕显休、命。”受策以出。出入三觐。((p 0463)(05280312))(045)

我的粗译:

晋国军队住在楚军的营地里放开吃了三天,到癸酉那天(杨注:癸酉,六日。二日战胜,三、四、五日馆、谷,六日而返。),才开始撤军,甲午那天(杨注:甲午,二十七日。),到了衡雍,在践土建了王宫。

这一战之前,三月的时候,郑伯(郑文公)曾前往楚国,送去了郑国参战的部队。现在因为楚军战败,非常害怕,就赶紧派了子人九前往晋国求和,晋国的下军将栾枝进入郑国与郑伯举行了盟誓。五月丙午那天(杨注:丙午,九日。),晋侯与郑伯又在衡雍举行了盟誓。

卫侯(卫成公)听说楚军被击败了,非常害怕,赶紧逃去了楚国,随后又前往陈国,同时指派本国的卿元咺奉着自己的弟弟叔武参加盟会(杨注:使叔武摄政。)。

癸亥那天(杨注:癸亥,五月二十六日。),周王室的卿士王子虎主盟,各家诸侯在王庭举行了盟誓。盟辞的“要言”部分是:“皆奖王室,无相害也!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队其师,无克祚国,及而玄孙,无有老幼。(共同支持王室,不可互相侵害,如果谁敢背叛这个盟约,明察的神灵会放出雷电惩罚他,让他的军队被消灭,他的后代不能继承他的“国”,灾祸会一直延续到他的玄孙,无论老幼都跑不掉。)”

贵族们都说这次盟会够得上一个“信”字,认为晋国在这一仗中能通过施恩的方式达到目的。

丁未那天(杨注:丁未,十日。),晋人向天王进献了得自楚军的缴获:驷介百乘,徒兵千。郑伯(郑文公)担任天王的助手,按当年周平王赐命晋文侯的先例举行了仪式。

己酉那天(杨注:己酉,十二日。),天王用醴(礼仪——禮仪用特制甜酒)招待晋侯,宴席上,天王特许晋侯向自己敬酒。接着,天王派尹氏和王子虎、内史叔兴父一起策命晋侯为侯伯,赐给他大辂之服、戎辂之服,彤弓一、彤矢百,玈弓矢千,秬鬯一卣,虎贲三百人,宣布说:“王谓叔父,‘敬服王命,以绥四国,纠逖王慝。’(天王让我们告诉叔父:“好好贯彻我的指示,保护四方的城邑,驱逐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晋侯(重耳)推让了三次,才接受了赐命,拜谢说:“重耳敢再拜稽首,奉扬天子之丕显休、命。”随即接受策命的文书(简册)然后退了下来。

这一次,晋侯三次觐见了天王。

一些补充:

五月癸丑杨先生注为“十六日”。此条《春秋经》中列出了参加践土之盟各家诸侯的名号,相应的《左传》中就省略了。

杨伯峻先生注“公会晋侯、齐侯、宋公、蔡侯、郑伯、卫子、莒子,盟于践土”曰:

定四年《传》述践土之盟载书,其班次为晋、鲁、卫、蔡、郑、齐、宋、莒,以姬之同姓为先;齐、宋虽大,异姓在后,隐十一年《传》所谓“周之宗盟,异姓为后”是也。《经》所书乃会之班次,以国强弱大小为序,盟之班次则从略矣。卫称子者,卫成公此时出居于外,其弟叔武奉盟,从未成君之礼也。杜《注》:“王子虎临盟,不同歃,故不书。”

据《定四年传》,此“践土之盟”载书的另一部分为:“王若曰,晋重、鲁申、卫武、蔡甲午、郑捷、齐潘、宋王臣、莒期。”((p 1535)(11040104))(131)

与上面践土之盟的“要言”部分相合,则践土之盟的完整的盟辞或为:

王若曰,晋重耳、鲁申、卫武、蔡甲午、郑捷、齐潘、宋王臣、莒期:皆奖王室,无相害也!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队其师,无克祚国,及而玄孙,无有老幼。

不过《春秋经》与《左传》中各列出了一个践土之盟的日期,分别为五月癸丑(十六日)和癸亥(五月二十六日)。我推测有两种可能性:或者是举行了两次盟誓,前一次王子虎还没到,后一次则王子虎在场观礼。或者五月癸丑乃从告日,举行盟誓的实际日期为癸亥。

杨伯峻先生注“公朝于王所”曰:

杜《注》:“王在践土,非京师,故曰王所也。”盖用《公羊》、《谷梁》义,未必为《左氏》义。隐七年《传》云“郑-公子忽在王所”,时公子忽为质于周,则在京师也。《诗小雅出车》“自天子所”,《吉日》“天子之所”,《仪礼觐礼》“女顺命于王所”,《周礼考工记》“不属于王所”,则天子无论在京师与否皆得言所。《诗郑风大叔于田》“献于公所”,《齐侯镈钟》“有共于公所”,则公所者,诸侯之所在。《孟子滕文公下》亦言“使之居于王所”。凡王、公之所在曰王所、公所,恐无义例之可言。《经》书鲁之朝王者三,今年二次,及成十三年如京师,且均是顺便而朝王,非特意诚心。《年表》云:“二十八年,公如践土会朝。”

如杨先生所注,此时周襄王亲到践土劳军,所以要“作王宫于践土”。

陈侯——陈侯-款即陈穆公,杨伯峻先生注曰:“陈本与楚,楚败,惧而从晋,因赴会。不言与盟,恐未与盟也。八年《经》云“郑伯乞盟”,此不书乞盟,或陈穆公未尝乞盟。《经》书如会者三,此及襄三年鸡泽之盟,陈侯使袁侨如会;襄七年,会于鄬,郑伯-髡顽如会。”

杨伯峻先生注“鄉役之三月”曰:

城濮战役前故曰鄉役,三月义有二,若为三个月之义,城濮之役为四月,则此为一月,或二月;若非三个月之义,则为役之前月,三月也。

杨伯峻先生注“郑伯如楚致其师”曰:

孔《疏》云:“致其师者,致其郑国之师。许以佐楚也。战时虽无郑师,要本心佐楚,故既败而惧。”《郑世家》云:“四十一年,助楚击晋。自晋文之过无礼,故背晋助楚。”《晋世家》云:“初,郑助楚,楚败,惧,使人请盟晋侯。”此俱以郑助楚且以击晋为言,则太史公似以为郑实出兵。

杨伯峻先生注“明神殛之”曰:

襄十一年同盟于亳,载书云:“或间兹命,司慎、司盟、名山、名川、群神、群祀、先王、先公、七姓十二国之祖,明神殛之。”杜《注》云:“二司,天神。群祀,在祀典者。”则明神所包甚广。下文卫国-宛濮之盟,载书言“明神先君,是纠是殛”,此不言先君,以明神包括先君。殛,诛也。

杨伯峻先生注“及而玄孙”曰:

“而”,阮刻本作“其”,误。今从《石经》、宋本、金泽文库本、敦煌残卷改正。《尔雅释亲》云:“曾孙之子为玄孙。”曾孙有两义,一为孙之子,一为远孙之通称。《诗周颂维天之命》“曾孙笃之”,哀二年《传》“曾孙蒯聩敢昭告皇祖文王”是也。玄孙恐亦有两义,一为曾孙之子,一为远孙之通称,此则第二义,《谷梁》桓二年《传》杨《疏》云:“玄孙者,以玄者,亲之极至,来孙昆孙之等亦得通称之”是也。

杨伯峻先生注“驷介百乘”曰:

驷介,驷马被甲者,《诗郑风清人》“驷介旁旁”者是也。古人战车马必被甲,成二年鞌之役,齐侯不介马而驰晋军,以特例而书。

杨伯峻先生注“郑伯傅王,用平礼也”曰:

傅,相也。当行献俘礼时,郑文公为周襄王之上相,亦犹周平王之于晋文侯仇,以郑武公为相。今《尚书文侯之命》当从《书序》为周平王锡晋文侯之命,《史记周本纪》、《晋世家》及《新序善谋篇》以为周襄王锡晋文公之命者,误。郑武公所以傅周平王者,时武公为平王卿士也;今郑文公所以傅襄王者,以晋文命其“各复旧职”也。襄二十五年《传》子产答晋云,“我先君武、庄为平、桓卿士,城濮之役,文公布命曰‘各复旧职’,命我文公戎服辅王,以授楚捷”,可为的证。阎若璩《四书释地又续》谓“盖时能相礼者亦希,郑伯素以知礼名,故用以相王,非合周制”云云,误。

杨伯峻先生注《庄十八年传》“王饗醴”曰:

《周礼秋官大行人》郑《注》云:“饗,设盛礼以饮宾也。”沈钦韩谓“饗”即“享”,考之彝铭,作“鄉”,即“饗”之初文。师遽彝铭“隹正月既生霸丁酉,王在周康 (寝)饗醴,师遽蔑历 (侑)”可证。醴,用麦芽酿之,一宿而成,汁与糟不分,味极薄,浊而甜,若今之甜酒酿,详《周礼天官酒正》孙诒让《正义》。饗醴者,饗时用醴不用酒也。(《庄十八年传注》(p 0206)(03180101))(032)

杨伯峻先生注(《庄十八年传》“命之宥”曰:

宥有四说,杜预以至沈钦韩等俱以侑币酬币当之,说详沈氏《左传补注》。盖古代主人享讌宾客,于饮食之际,又致送礼品于宾客,杜预所谓“饮宴则命以币物,宥,助也,所以助驩敬之意”是也。沈氏征引《周礼》、《仪礼》以证之,其实《左传》亦可证,昭元年《传》所云“后子享晋侯,归取酬币,终事八反”是也。然不可以解此文,王引之驳之云:“且如杜说,命以币物以助驩,则《传》当云‘命宥之’,不当云‘命之宥’也。”王引之因谓宥与侑通,“侑与酬酢同义,命之宥者,其命虢公、晋侯与王相酬酢与?或献或酢,有施报之义,故谓之侑。命之侑者,所以亲之也。僖二十五年《传》,‘晋侯朝王,王饗醴,命之宥’,《晋语》作‘王饗醴,命公胙侑’。胙即酢之借字,盖如宾酢主人之礼以劝侑于王。故谓之酢侑与?”详《经义述闻》。王说较可信。盖此享为天子款待诸侯,必王命之,然后虢公、晋侯始敢于主人敬酒之后奉命回敬酒于主人。《周礼秋官大行人》孙诒让《正义》实主此说,王国维《观堂集林释宥》论之尤详。至吴闿生《文史甄微》谓“宥谓侑坐也,昭公二十五年‘宋公使昭子右坐’,此宥即右坐之义”,不知昭二十五年宋公与昭公(子?)宴,因饮酒乐而命昭子右坐,乃乘一时之兴,不可与此相比,故不可信也。朱彬《经传考证》又谓僖二十八年“命晋侯宥”为“既享之后,又加爵以劝之”。若如此解,亦当如王引之之驳杜《注》,当作“命宥晋侯”,不当作“命晋侯宥”,故知其误。(《庄十八年传注》(p 0206)(03180101))(032)

杨伯峻先生注“王命尹氏及王子虎、内史叔兴父策命晋侯为侯伯”曰:

《周语上》“襄王使太宰文公及内史兴赐晋文公命”,虽是晋文公初立时事,然据韦《注》,太宰文公为周卿士,即王子虎;文三年《传》又称之为王叔文公。内史兴当即叔兴父,兴为其名,叔则其字也。阮元《积古斋钟鼎彝器款识》卷七有鬲叔兴父簋(盨)铭,并云,“鬲氏系出夏诸侯有鬲氏。《左传》有内史叔兴父,《传注》未详其氏,未知即系此人否。”策命者,以策书命之,下文云“受策以出”者是也。《周礼大宗伯》:“壹命受职,再命受服,三命受位,四命受器,五命赐则,六命赐官,七命赐国,八命作牧,九命作伯。”哀十三年《传》云:“王合诸侯,则伯帅侯牧以见于王。”均可证伯即侯伯,为诸侯之长。

桥案:伯即是霸,晋文当是在此次被策命为侯伯之后、才正式成为齐桓之后的又一位霸主的。

杨伯峻先生注“赐之大辂之服、戎辂之服”曰:

辂音路,或亦作路。《礼记乐记》云:“所谓大辂者,天子之车也,则所以赠诸候也。”大辂乃天子车之总名,不但可以赐之诸侯,亦可以赐之国卿。《周礼春官巾车》谓王有五路,玉路、金路、象路、革路、木路是也。《尚书顾命》“大辂在宾阶面”,则玉路也。据《巾车》,金路以封同姓,则赐同姓诸侯或亦以金路,则此大辂,与定四年祝鮀所言先王分鲁、卫、晋以大路,当为金辂。至于襄十九年王追赐郑公孙蠆之大路,二十四年王赐穆叔之大路,襄十九年孔《疏》引杜预《释例》以为革路或木路,孙诒让《周礼巾车正义》则以为与“《左氏》旧义不合”。戎辂,戎车也。二辂各有其服装与配备,赐时一同颁赐,故云大辂之服、戎辂之服。《齐语》言周襄王于齐桓公“赏服大辂龙旗九旒渠门赤旂”,龙旗九旒等为大辂之配备。沈钦韩《补注》谓“此大辂之服则金路衮冕,戎辂则革路韦弁服”,理或然也。据昭四年《传》赐车服时,使三官书之,司徒书名,司马与工正书服,司空书勋,此亦当然。

杨伯峻先生注“彤弓一、彤矢百”曰:

彤,《说文》云:“丹饰也。”段玉裁《注》云:“以丹拂拭而涂之。”彤弓彤矢与下玈弓矢俱以所漆之色言之。

杨伯峻先生注“玈弓矢千”曰:

金泽文库本作“旅弓十、旅矢千”。“玈”作“旅”,“弓”下多“十旅”两字。《石经》“弓”下亦旁增“十玈”两字,《后汉书袁绍传注》及《御览》三四七引《传》亦同,魏、晋以下“九锡文”亦同。但据《诗小雅彤弓疏》,服虔、杜预本、唐时定本、陆德明及孔颖达所据正本皆无“十玈”两字,今从之。玈,正字当作黸,《说文》:“齐谓黑为黸。”段《注》云:“《经》、《传》或借盧为之,或借旅为之,皆同音假借也。旅弓旅矢,见《尚书》、《左传》,俗字改为玈。”同音盧。古代一弓百矢,故《尚书文侯之命》云:“彤弓一、彤矢百,盧弓一、盧矢百”,此玈弓矢千,矢千,则弓十,不言十者,可推知,故文省也。亦有弓一矢五十者,《荀子议兵篇》“魏氏之武卒,以度取之,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服矢五十个”是也。《诗鲁颂泮水》云:“角弓其觩,束矢其搜。”《毛诗》亦谓“五十矢为束”。

杨伯峻先生注“秬鬯一卣”曰:

秬音巨,又音渠,黑黍也,今谓之黑小米。鬯,即用黑小米酿之并捣香草合煮所成之酒,其酒芬芳条畅,故名曰鬯,古人用以降神。卣音酉,古代盛酒之器,《尚书文侯之命》、《诗大雅江汉》俱言秬鬯一卣,《洛诰》言秬鬯二卣,则秬鬯固以卣计。《礼记王制》云,“赐圭瓒然后为鬯”,则赐秬鬯必赐圭瓒,故《晋世家》叙此事,秬鬯一卣下有珪瓒二字。圭瓒者,以玉为柄用以挹鬯祼祭之勺。

杨伯峻先生注“虎贲三百人”曰:

“虎贲”,古书亦或作“虎奔”,贲、奔古通,言其士之勇猛如虎之奔也。《鲁语下》云:“天子有虎贲,习武训也。”《周礼夏官虎贲氏》则谓“掌先后王而趋以卒伍,军旅会同亦如之。舍则守王闲,王在国则守王宫,国有大故则守王门”云云。昭十五年《传》周景王答晋-籍谈之言,“其后襄之二路、鏚钺、秬鬯、彤弓、虎贲,文公受之,以有南阳之田,抚征东夏”云云,赐物除此所叙者外,当有鏚钺。《王制》云,“诸侯赐弓矢然后征,赐鈇钺然后杀,赐圭瓒然后为鬯”。鈇钺即鏚钺,两者相证,则此必赐鏚钺;不言者,省文也。

《尚书周书文侯之命》中有一段亦提到赐物及人,于此处所赐多有相似之处:

王曰:“父义和,其归视尔师,宁尔邦。用赉尔秬一鬯卣,彤弓一,彤矢百,卢弓一,卢矢百,马四匹。父往哉!柔远能迩,惠康小民,无荒宁。简恤尔都,用成尔显德。”

关于赐物及人,又可见《宜侯夨簋铭文》:

隹四月辰才丁未,[王省]珷王、成王伐商图,遹省东或图。王[立]于宜[宗土,南]乡。王令虞侯夨曰:“繇,〔迁?〕侯于宜。易冬鬯一卣,商冭一□,彤弓一,彤矢百,旅弓十,旅矢百。易土:厥川三百□,厥□百又□,厥宅邑州〔三十?〕又五,厥□百又□,易才宜王人[十]又七生,易奠七白,厥冮〔庐?〕[千]又五十夫,易宜庶人六百又□□六夫。”宜侯夨扬王休,乍虞公父丁兮彝〔尊?〕。

杨伯峻先生注“纠逖王慝”曰:

杜《注》:“逖,远也。有恶于王者,纠而远之。”惠栋《补注》则曰:“《鲁颂》‘狄彼东南’,郑《笺》云:‘狄当为剔。剔,治也。’此《传》当训为治也。”则纠逖为义近词连用,是也。慝,恶也。

杨伯峻先生注“重耳敢再拜稽首,奉扬天子之丕显休、命”曰:

敢,表敬副词,无义。奉扬义近《诗大雅江汉》“对扬王休”之对扬,亦作“答扬”,如《尚书顾命》“用答扬文武之光训”。丕,大也。显,明也。休,赐与之义,旧训为美,误。《江汉》云:“虎拜稽首,对扬王休”,答扬王赐也。与省卣之“省扬君之商(赏)”、守宫尊之“守宫对扬周师釐(赉)”同义。此句则谓奉扬天子之赏赐与策命,休命为平列名词。说参杨树达先生《积微居小学述林诗对扬王休解》。

杨伯峻先生注“受策以出”曰:

沈钦韩《补注》曰:“蔡邕《独断》:‘策长二尺,下附篆书,起年月日,称皇帝曰,以命诸侯王三公。’按古制大略也如此。”又曰:“《觐礼》:‘诸公奉箧服,加命书于其上,升自西阶,东面。大史是右。侯氏升,西面立,大史述命。侯氏降两阶之间,北面,再拜稽首。升,成拜。大史加书于服上,侯氏受。’是寻常觐锡皆有命书。今命晋侯为方伯,则有加策可知。凡辞,即内史读之。”

杨伯峻先生注“出入三觐”曰:

杜《注》谓“出入犹去来也。从来至去,凡三见王也”,则出入犹言前后。《史记仓公传》云“使服药出入二十日”,又云,“出入五六日病已”,皆此义。三觐者,明-邵宝《左觿》谓“始至而见,一觐也;享醴再策,二觐也;去而辞,三觐也”。享醴与受策非同时之事,邵说多误。沈钦韩《补注》、刘文淇《疏证》俱驳之,是也。沈钦韩曰:“当献楚俘之时,则觐礼裨冕墨车以朝,一也;受策之后,拜命于王,二也;聘礼食饗之后,拜礼于朝,三也。其三享即在始覲,又天子亲饗,意在待宾,不主于觐,皆不与焉。受策又于馆,不于朝也。”然受策若于馆,则《传》文“受策以出”之出字,毫无意义,沈说仍可商。窃疑献楚俘,一觐也;王享,二觐也;受策,三觐也。前后三觐,自统始终言之,天子亲饗,焉得不计算在内。然郭沫若《两周金文辞大系考释》据颂鼎铭 “颂拜稽首,受令册佩,以出,反入(返纳)堇章(瑾璋)”云:“盖周世王臣受王册命之后,于天子有司有纳瑾报璧之礼。召伯虎簋第二器言‘典献伯氏,则报璧琱生’,典即召伯所受之册命,琱生即师[嫠-女+又,lí]簋之宰琱生,乃天子之宰,其塙证也。《左传》‘出入三觐’亦当读为‘出纳三瑾’。金文凡瑾、觐、勤、谨均以堇为之,《左氏》古文亦必作‘堇’,后人因读为觐,更进而更易其字。”录之备一说。

“践土”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3.75,北纬35.0(衡雍西六华里)。

“衡雍”推测位置为:东经113.78,北纬35.01(原阳县-古城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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