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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抽烟，那叫一个凶。她对纸烟从来不屑一顾。一直都是抽旱烟——用一个小烟锅，抽烟叶子。烟锅是铜质的，连着一根空心的长杆儿，杆儿顶端的烟嘴儿也是铜的。杆上能挂一个小布袋，里面可以装烟叶。

每年河北老家的亲戚们都会种一点儿烟叶，自己家里抽，也会托人给奶奶带过来一些。可能因为我从小就闻这个味儿，觉得很亲切，很香。不是纸烟可以比的。我有一次因为好奇，买过一根雪茄，发现就是那个味儿！

抽纸烟的人离不开烟灰缸。而烟锅自己就能盛烟灰。所以家里的地板总是一尘不染。后来可能嫌烟锅太大不方便，这些年都改成用烟斗或者烟嘴儿了。又一次去云南玩儿，给她买了一个缅甸玉石烟嘴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她也用了好些年。

烟锅用久了就攒下一些烟油——黑色黏糊糊的。小朋友们被蚊子叮了，奶奶就从烟锅里蘸一点儿烟油，擦在蚊子包上。很快就不痒了。奶奶说：这可以八路军用的药！

据她说有个感冒头疼之类的毛病的时候，擦一点儿烟油在额角，能止疼。我没试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我猜是焦油里溶解了尼古丁，被皮肤吸收之后就有了麻醉效果。

我问她为什么抽烟。奶奶说当兵的时候，要站岗放哨。那时候的放哨是生死攸关的，因为在华北抗日最艰难的关头，八路军化整为零，成立了很多敌后武工队（武装工作队），在根据地以外的广大地区四处游走，广泛宣传抗日，组织民众。白天宣讲、发传单、刷标语，夜里和抗日积极分子谈心，发展堡垒户。

武工队是共产党在八年抗战过程中，避实击虚、在敌后发展力量的重要方式。是抗战八年，共产党从长征之后的三万红军，发展成近百万大军的方法。当然，这也被当年的国民党和现在的优秀青年指责为“游而不击”。其实用脚后跟也能想明白，敌后又不是公园，想游就游？——怎么可能“不击”呢！

武工队的工作经常在敌后，是很危险的。而且化整为零也就意味着部队分散了，容易被吃掉。夜里武工队通常野营，或者睡在破庙里，也有时候睡在堡垒户家里。因为白天的宣传活动热热闹闹的，老百姓看到了，汉奸也会看到，所以夜里要防着汉奸带日本人来“包饺子”。

奶奶当兵的时候才十二三岁，正是要睡觉的时候。一到夜里就眼皮直打架，脑袋往下点。老兵就教她一招儿——抽烟。还真灵！有这么一次站岗，就靠抽烟保持了警惕，躲过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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